2、贰.孟婆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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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一直是一身灰白色长袍，头发长及脚踝。稍稍绾起正好遮住了两旁的脸颊，露出凉唇巧鼻，发髻边别着那支风干的白彼岸。婆母不愿意教人瞧见她的脸，见过她容貌的人不多。
谁曾想，这个传说面若恶鬼的老太婆竟然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婆母生前曾也是个爱打扮的姑娘，死后却再也不愿面露人前。她死的时候没有人陪着，初次知道，我在她处喝茶，心中不免要替她感到凄凉，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看了，就拉着我说，她说她不需要有人陪着。别提我难过......别难过。我想起，我似乎死的时候也不好，脸色更深，只是，我好歹，也与那人死在了一起。
婆母递过来一个白玉盏，手指纤长，越是往上越纤细。苍白的颜色，白的几乎透明。她勾了勾唇角:“偶然得到的，尝一尝。”我接过呷了一口笑，模糊道：“乌啼曙。好茶。”她唇角的弧度往上挑了挑，也呷了口茶。婆母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突然正色道：“择缅，她也许要回来了。”我一怔，脸上没什么大变化。她说的是那人，与我死在一起的人。
她要回来了啊……可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婆母见我怔住，偏过头看向东方：“你想不想看看她？”我朝着她的方向望，那是第一殿，她看的是殿的右方……孽镜台。孽镜台前含之一望，望见世心好歹。我道：“自然想，我不是什么好人，上孽镜台定能瞧见她，只是那是从前的她，从前的她我记得，我只想知道，那次后，她...她如何了，如今，好也不好...那孽镜台，于我来说，没甚么意思。”
婆母的这个招都快用烂了。每每遇到不肯喝汤的人，便问此人可想瞧瞧尘间如今心心念念的人的模样。此问一出，好人叫她领去了望乡台，恶人叫她拖去了孽镜台。此望必定能回想起些什么。此望有放下的、亦有站在桥边依旧不愿离去的，这些人出来时，十个有九个泪流满面，哭爹喊娘。我叫她骗过，我好歹一个阎君，望乡台照不见我，孽镜台没甚么意思，却被她搅得许多年不再因为生前那些烂事而伤怀，一心处理九殿的大小事务。现下她主动提起，可能，她是真的要回来了。
我初见茱桜的时候，还是在我生前。是在城外的瓜林介。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坐在咸池树上，和树几乎融为了一体。那时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她上去了树太高却不知道怎么下来，我差人爬上树去将她带了下来。她谢过我，告诉我她叫江茱桜。
后来的她，同我共出生，同我共入死。我从没有一天想，她原来是维脱如生王的帝姬。她原来是叫司寇茱桜。她的父殿、原来是害我堕入地狱的罪人……在众王叫我决定她去留时，她果然不负众望，为了放走她的父亲犯下大忌，被关进剥衣亭寒冰地狱，已判了死罪。我终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跪在赵文和殿前细数我的罪过，说自己玩忽职守，看管不力，让那个罪人从九殿逃脱。赵文和怒不可遏，其他人也一个个面色铁青。好在我分去了些怒气，整个冥府也都忙着抓回那个罪人，处置茱桜的事，就被放在了后头。
我被卸了职，拘在铁网山内反省，不得离开半步，九殿内一众事务交由莲花王暂理。这般，我心中已不会想事，这样大的一个“惊喜”砸在了我脑袋上，我忽然变得浑浑噩噩。直到五殿的文官来请我。
我到时，她跪在殿中央，上位坐着我的五哥。我永远忘不了她那时说的话，她说:“茱桜自知万死无辞，只愿堕入铁网阿鼻，烫烬心肝，生生世世畜道轮回，换九殿下周全。还请诸位成全。”她每一个字，如她的额头磕在青石地砖上的声音一样的诛心。我顿时身子发麻，什么也道不出来，就连站，也站不住了，还要劳阿旁搀着我。我想救她，那是我自愿，知道那样千不该万不该，她说她来换我。我脑子嗡嗡响，之后如何我什么也没看见。
她最终没有入我掌权的地狱。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刑罚，最终听说是被打入了畜道九世，九世过后才可为人。只是她的魂魄不全了，刑官差人将她的一缕魂魄装在阴阳镜中送了来，我不能让她魂飞魄散，将她一丝魂魄封在忘川河底，于是她成了我的今夕花……我可能，穷极一生，再也找不到她了。因我的存在，她即使再世为人，魂魄也不可能叫我撞上。自然是怎么能避着我怎么来。
婆母，若我能够再见她一面……只此一面。她肯定不记得我，我也装作不认识她，与她说几句话，祝她快乐，我保证从今往后这些就尽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孟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