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失·情诫》潇潇暮婵

2、邂逅

　　农历七月初七这天是人族传统的七夕节。这天晚上霓裳门的弟子也纷纷下山，想趁着佳节良宵为各自的心上人置办礼物。年仅十二岁的秋未寒凭借灿烂纯真的笑容说服了一众师兄，他也被带下了山。其实秋未寒并没有心仪之人，也没有订下娃娃亲，他只是想替师父送一件礼物给师娘。秋未寒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师娘把他带大，还悉心教授霓裳门的武功，如今师父为了筹备三年一度的御剑大会，远在外地，无法及时赶回陪伴师娘，秋未寒觉得自己理应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师娘一些安慰。
　　一众人用霓裳门特有的法器“天女伞”很快就到了集市。只见到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师兄们忙着凑热闹、选礼物，还有一些干脆趁机赴约佳人，秋未寒渐渐跟他们越走越远。倒不是师兄们贪玩粗心，大家也清楚未寒虽然年纪小，但是武功不差，平常人根本伤不了他，而且长相清秀，十分讨人喜爱，一般人不会为难他，所以大家也就放心地到处逛。
　　街上行人如织，秋未寒一边跟着拥挤的人流往前缓慢挪步，一边打量着两边琳琅满目的小摊、商铺，希望能发现中意的礼物。观察了半天，要不就是师娘已经有了，要不就是师父送过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是做礼物的也能像赶集的人这么热情就好了！每年七夕节卖的东西怎么都差不多？”秋未寒暗自郁闷。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向前的人流队伍越走越慢，最后似乎停下来了。原来前面路段上两个大户人家的马车迎面相遇、互不相让，本来这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就被摊贩们占据大半，这下彻底堵死了。两家争执不下，失去耐心的游人不愿破坏兴致，开始转头往回走，退到半道上的另一条岔路绕过去。这正符合秋未寒的意，他也想从岔路绕到别处再选礼物。
　　不料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仍然往前挤。往回退的人只得一边高喊“前面过不去了”，一边护着荷包见缝插人。街上人声鼎沸，那些喊声很快淹没在人浪里，于是前后的人在难分难解中推搡挤擦，男男女女在汗水尘土里头脸相对，都成了撕不开的浆糊纸儿。秋未寒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从小性情温和的他很少有焦急躁动的时候，此时他也只当是有了一种特殊的人生体验。不过很快他也有些扛不住了，一来年纪小，身体也不好；二来胳膊底下还夹着本门的法器“天女伞”，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成人的夹击下，滋味实在不好受。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香气。秋未寒觉得不是那种普通的脂粉香，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普通的香都变成汗水和其它各种气味交杂的怪味儿了，这种香不但没有沾染半点汗臭，反而让未寒身边的怪味儿减轻了一些。“听师父说，琼华门气候温暖湿润，山上百花盛开，山泉环绕，最适合炼制奇香，莫非是琼华门的人？”未寒闻了闻，感觉香气是从一位年轻女子后面传过来的。年轻女子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小女孩，可是看不清脸，因为她用一块手帕把脸遮住了。那个年轻女子正和未寒旁边的男子争吵：“你往那边去一点，让我们过去。半天了，你动都不动，是想趁机揩油吧？”“嘿，年纪轻轻，怎么凭空污蔑人呢？没瞧见我旁边都是人吗，我能飞过去啊？再说，我娘子还在身边，我护着她还来不及，谁有空看你！少在这胡说八道。”男子生气地吼道。年轻女子也不甘示弱：“你娘子？我看你们这些登徒浪子巴不得过不去呢，好让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你们的娘子！”两人越吵越凶，男子一怒之下推了女子一把，女子往后一仰，眼看就要坐到后面那个小女孩的头上。“小心！”秋未寒大叫一声，也来不及多想，就撑开手上的天女伞挡在了小女孩的头上。好在秋未寒比小女孩高半个头，撑的伞也高过女孩的头，小女孩受惊之余立刻反应过来，头一低，拼命绕到了靠近秋未寒的这边。但同时传来的是包括年轻女子在内的几个人的惨叫。年轻女子自不必说，她的屁股戳到了伞顶的硬物上，混乱中她以为被人揩油，疼痛感加上羞辱感，让她一时之间顾不上维持窈窕淑女的形象立马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有流氓!”。秋未寒虽不知那是什么材质，但也清楚为了收拢、固定伞面，伞顶绝不是包裹了软绵绵的油纸那么简单。更糟的是，由于刚才情况紧急，秋未寒撑伞速度很快，再加上空间有限，他的伞也蹭到了旁边人的大腿，这下可好，女人们本来就被年轻女子的话吓得不轻，再加上这一蹭，顿时炸开锅，惊慌哀嗷之声充斥整条街道。女的要么弯腰护住裙子，要么急忙往相公怀里钻。秋未寒看场面混乱，担心他们找自己算账，连忙趁人弯腰之际，撑开天女伞，踏上一人的后背，拉着那个小女孩飞了出去。
　　小女孩倒也不害怕，就一直静静牵着他的手跟着他飞。两人借助天女伞飞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秋未寒这才缓缓着地。“既然你有法器，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它逃出去？”女孩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话音里略带喘气声。“师父说不能轻易显露本门法器，以免引人注意，而且刚才那些人都不会功夫，我也怕吓着他们，”秋未寒笑着解释，又打量着她“你倒不怕，胆子真大！”女孩轻轻一笑，拿手帕掩了掩口鼻。“你是不是累了，我刚才飞得太急！”“不是，我只是刚才一直捂着脸，现在才透过气来。”女孩放下手帕，舒了口气。借着巷口的月光，秋未寒这才看清女孩的长相：年纪大概十岁，白皙的面颊泛着红润的光泽，两弯细眉之间沁着细细的汗珠，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一双深邃幽亮的眼睛。一身浅青色衣裙，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的滚边，肩上垂下的白色发带迎风摆动。女孩也抬头看了秋未寒一眼，但很快就低下了头，只记得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越发衬的的脸比女孩还白。秋未寒察觉到女孩的异样，低头一看，原来女孩的浅灰色鞋子上有两道黑黑的脚印。其实刚才在人堆里踩了一回，秋未寒的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因为他穿的深黑色鞋子，所以并不明显。“咱们找户人家歇歇吧，等他们散了再走回去。”秋未寒决定领着她往巷子里面走，这样双方都看不见对方的脏鞋子了。“好啊！”果然女孩抬起了头，跟他并肩往里走。两个人话开始多了。“我叫秋未寒，是霓裳派的弟子。”“我叫陆清叶，是……”“是琼华门的吧？”“你看出来啦。其实我也猜到你是霓裳门的，那把伞就是你们独有的法器。”“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怕。我是从你的手帕闻出来的，那上面有奇香。”“那是玉芝香，谨心师姐给我的。”陆清叶口中的谨心师姐就是刚才吵架的年轻女子。谨心原本撺掇着小师妹出来玩，没想到碰到堵路又堵心的事儿，这会儿正为弄丢小师妹、延误回去的时辰烦心呢！
　　这头秋、陆两人边走边说，年纪相仿的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所宅院外。宅院大门虚掩，只见一位女主人正领着身边年纪不同的女孩子对月跪拜。庭院内摆放香案、蜡烛、酒果之类的东西。陆清叶被吸引住，停下来不走了。原来陆清叶虽是女子，却一直在父亲和长老的督促下勤练武功，竟不知这是民间的乞巧风俗。秋未寒在师娘的教导下却也略知一二。院内的女子们祈祷跪拜完以后，又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对着里面装着的小蜘蛛嘀咕了几句。陆清叶见到里面爬来爬去的蜘蛛，吓得叫出声来。秋未寒赶紧安慰她：“别怕别怕，那是‘乞巧’用的蜘蛛，她们是跟蜘蛛说话，叫蜘蛛明天好好结网，这样她们以后就有一双织布巧手了。”陆清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听话的孩子蜘蛛也会为她们结网吗？”秋未寒故意逗她：“那得看她有多不听话了。”
　　女主人闻声走了出来，一看原来是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在嬉笑。女主人看了很是欢喜，就请两个小家伙到庭院里玩耍。两人刚好想休息休息，道过谢便跟着她进去了。主人家的几个小姑娘看到秋未寒唇红齿白、模样俊秀，立马就把他围住了，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秋未寒笑着一一作答。陆清叶看着不慌不忙的秋未寒，忽然觉得他好像不止十二岁。这时她看到其他小姑娘脚上干净的绣鞋，赶紧蹲下身掏出手帕，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她收起了手帕，转身找女主人要了一块软布，仔细地擦拭着脚印。擦干净鞋，陆清叶好奇的打量着院内的香案，又盯着案上放着的那几个盒子，几次伸手想打开，最后还是缩回了手。
　　这时天上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秋未寒知道那是师兄们发出的集合信号。秋未寒和陆清叶向女主人告辞，那群小姑娘还不忘塞给他一个用荷叶托着的水蜜木瓜。
　　“咱们现在要去哪儿？”陆清叶边走边问。“我得回去了，师兄们在等我。我先把你送到刚才那条街上，再去跟他们会合。”“那这个给你，”陆清叶递过那条手帕。“你不是要送你师娘礼物吗，这条手帕上的玉芝香气味清淡独特，你师娘会喜欢的。”秋未寒连连摆手：“这是你师姐送给你的，我不能要。”陆清叶莞尔一笑：“拿着吧，就当谢谢你帮了我。要不然在那条街上我一定会出丑。手帕虽然是谨心师姐绣的，但是上面的图样是我自己描的，玉芝香虽然是师姐炼的，但是炼香的奇花异草都是我采的，所以这也是我的手帕。你回去用清水搓一下就可以把它洗干净，上面的香味儿也不会变淡。”秋未寒看她一再坚持只好接过了手帕，掏出一个盒子给她：“这个给你。”陆清叶一看，正是刚才那些姑娘装蜘蛛的盒子。原来秋未寒刚才见她一直盯着盒子看，就用银两跟她们换了一个回来。陆清叶小心翼翼地摸着盒子，始终不敢打开看。秋未寒逗她：“不打开也没关系，我已经替你跟它们说过了，明天它们一定会结出又圆又密的网，这样你就会有一双巧手了。”陆清叶听到立刻收起盒子，认真地说：“我不想要有一双织布的巧手，我只希望有一双会练剑的手，这样就可以除魔卫道，守护一方平安。”她打小就明白消灭魔族，匡扶正义是自己的使命，乞巧节也不忘师父们的谆谆教导。秋未寒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师兄附体了。
　　两人回到刚才的集市，陆清叶一眼就看到急的团团转的谨心。秋未寒对她有愧，和清叶告别后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