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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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
“死丫头，就知道揭人家的短，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这样说小宇。”萧家奶奶笑斥着口没遮拦的孙女。
“奶奶，我这说的可是事实，小宇的成绩本来就是超级烂的。”试问一个三年级生连个乘法口诀都不会，不超级超级烂是什么？可想而知，这两年给他补课的自己有多辛苦了。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巩宇，‘切’了声后，没发表自己的抗议。反正在两家人面前，在她的刻意渲染下，他的面子早被丢到西伯利亚去了，连带的在他自己兄弟面前也没点面子可言，只是不敢在他面前取笑他怕女人罢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不会读书又死不了，他还不是照样打出一片天来。去年在图书馆跟他放话的人，还不是在他面前缩头缩脑的跟他老老实实的道了歉。
“阿姨，今天我在胡老师面前都提头保证一定让小宇在升学考及格。”萧玥嗔娇着委屈状。
方敏露出虚弱的笑容，“那好，你想怎么办？”好笑的看着这邻家女儿，乖巧懂事不失活泼的萧玥，也亏了这女孩把向来爱打架滋事不爱读书的儿子看在眼里，十足耐心的把他当亲弟弟般对待。这两年，对儿子的消息来源最多的就是从她嘴里露出来的，有好有坏有鼓励有安慰有气愤，总是逮到他们的身影就跟他们说，小宇怎么样怎么样。她哪会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就是想让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多多关心一点，多多知道一点自己儿子的事。
见方敏一副好商量的神情，萧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玥玥，别没大没小的。”萧奶奶敲了孙女一下，如愿的看到她呼痛的抱头。
“没事，林妈给你撑腰。”林妈帮称着，摸摸萧玥的头，“萧嫂子，别怪玥玥，玥玥哪回不是为小宇好来着。”
巩宇头皮一紧，这回又想怎样？上回让他爸妈扣下他的零用钱威逼他把那本厚的要命的数学习题全做完，让他在期末考，数学成绩突破了五十大关。
所谓病来如山倒，她算是领会到了，方阿姨这一病，连坐都没力气了。小心的凑近仍是躺着的方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阿姨啊，你跟叔说说，把他那父权下放给我？”
方敏疑惑，“什么父权？”
“严父出孝子啊，我弟就是个榜样。”萧玥正气凛然的说着。
方敏仍是不懂，看向萧家奶奶。
萧家奶奶笑笑，道出原委，“那是在你们没来之前，小钰才上一年级的时候，看上了原来住在你们家的朗朗那孩子的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没经人同意就拿来藏在自己书包里了。万成知道后，差点没打死小钰。”
“我爸说了，那是偷盗行为，不可助长。”虽然当时他爸打的是小钰，可痛在她心啊。
巩宇目不转盯的看着些许愧疚之色的萧玥，这事他知道，小钰曾无意中跟他提起过，也是小钰心中的一道无法抹灭的耻辱，这幕后指使正是眼前这一位，明明是她想要那本笔记本，才怂恿当时不太懂人事的小钰去拿的。今天倒拿来鞭笞他了。
“我家那根藤条，放着都着灰了。”至于家里那根手指粗的藤条没丢，当然是用来吓唬吓唬她弟的，他弟成绩一没考好，她爸就说要拿藤条上家法，他弟就乖的比兔子还乖。“我自己是打不过小宇啊，可是有巩叔身份就不一样啦。”嘿嘿，有他父亲的身份，加那藤条，她信就不小宇敢还手。以前两人也不是没动过手，但每次推倒在地的都是她。
这话惹的一屋子除了另一当事人之外，呵笑不已，连病中无力的方敏也哼哼的笑着，把原本泛黄发白的脸色硬是笑的有血色。
巩宇没好气的看着悻笑着的萧玥，真亏她想得出来，拿他爸来当挡箭牌，他几曾听过他爸的话了，更何况他还会怕她们家那要小小的藤条，刀子都没怕过，还怕那个，笑话。
病房里传出阵阵笑声，让刚靠近病房的任晓刚和巩泽汉微微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正对着门口的巩宇首先看到他爸和任晓刚，报告出来了？马上上前，“爸，任叔。”但见两人脸色似乎不对，心里咯噔一下。
一见巩泽汉，说曹操，曹操就到，萧玥也马上上前，“叔叔，我们正说到您呢？咦？肝脏科主任医师？”看看方脸大耳的任晓刚，皱眉又看着那名牌。
任晓刚被这女孩的模样弄的啼笑皆非，“有问题吗？小姑娘。”
“主任医师？权威的？”萧玥一脸希翼的问。
“当然，权威的。”
一笑，蹬蹬的跑回去，“哈，阿姨，叔叔真厉害，把权威都请来了，您这病啊，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萧玥一直认为方敏只是肚子痛，不过比较痛而且，她也会有偶尔肚子痛的时候，吃过药就好了，如今有好医生，当然会更快的好起来。
原本这是句好话，可听在巩泽汉耳里，则成了另一翻滋味，失神的脸色一沉。
方敏看到丈夫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而且这问题还不小。努力的想挣扎坐起来，却全身像虚脱一样无力。
萧奶奶和林妈看到，马上扶起她，调整了枕头，让她坐的稍适舒服点。
“小刚哥，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不想让丈夫为难，方敏看着一身白大掛的任小刚，希望由他来告诉她，反正是好是坏，终是要知道的。
“敏，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住几天院，你身子太虚，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别多想了，啊。”巩泽汉走过去勉强的想挤出点笑意，却鼻头一酸，冲动的想抱着妻子大哭一场，终是忍住，借以按了按她的被子，低下头，不敢正视妻子的眼神。
“那检查报告呢？给我看看。”有…有那么严重吗？用没扎着针眼的手紧紧抓着丈夫有力的手臂。
“敏敏？”任晓刚不忍，看到她那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这个看惯生与死的人都别开头。
“小刚哥？我会死吗？”不，不会吧？她不想死，即使要受再多的苦，她也不想死，她还没尽责的做好母亲，她还没帮丈夫完全抱负，她的人生才走不到一半。她不甘，她不愿。
“敏敏，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把实情告诉你，希望我接下的话，你能慢慢接受的，别激动，那样对你的身体……。”
方敏还没等任小刚说完前言，就先截了他的话，“我还能活多长时间？”努力拼出这么一句话后，闭了闭眼，试图努力压抑下自己的纷涨的情绪。
“一……个月，也许…也许会更长一点。”再残忍，他也得把实情告之。
“别…别说了。”巩泽汉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敏，别怕，不会的，你不会死，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这就是去美国，对，对，我这就带你去美国，如果美国不行，那，那我们再去瑞士，德国，一定一定会治好病的。”
“一个…月？”怎么会这样？为何会来的如此之快？为什么老天要她在生命最后的一个月才知道自己只能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干脆什么都让她不知道，就这么死去算了，或者，或者昨晚就这么疼死算了。“不，不要，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方敏那嘶心裂肺的哭声所动容，无声的留下泪。
除了巩宇，木然的看着双双抱着哭泣的父母，不可置信的看着刚铁般坚强的父母也会有如此流泪的一幕。他，该做什么？哭吗？同萧玥抱着萧奶奶般，抱着他父母哭吗？
看到萧玥那真真实实串串流下，称之为眼泪的透明液体挂上她那稍鼓出的脸庞上时，又是一怔，她真的哭了，可她干嘛哭的这么伤心，是他妈妈又不是她妈妈。以前她也在自己面前哭过，因为他把她摔倒摁在地上，可他知道，她假哭，因为根本没眼泪，事后还跟他做鬼脸。
眼泪？为什么自己不会同他们一起流呢？难道他已经忘了该如何流眼泪了吗？
他该去安慰她？或者先要去安慰她哭泣的来源――他妈妈？
可‘安慰’？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因为他只会打架，打架他在行。
施施然的走到床边，看着他妈妈仍是嘶心裂肺的哭喊着，好似刚才那表现出来的无力，都把力量储存到这一刻上。“妈妈，妈妈，妈妈。”微伸开着双臂，希翼的看着他母亲。有如小时候，跟别的小朋友一身泥的玩回家后，远远看到微笑里满含包容的母亲，他总是这样伸着双臂，奔跑着喊着‘妈妈，妈妈’投入她的温暖的怀抱。
“妈妈，妈妈，妈妈。”不停的轻声叫唤着。
情绪仍处于激动状态的方敏被那一声声熟谙的叫唤，唤回心神，愣愣的从丈夫怀里抬头看着向她伸展着双翅的人儿。
回忆里，一个胖蹾蹾的小人儿喊着妈妈如此的扑入她怀里，笑嘻嘻地说，“妈妈，妈妈，小宇好爱好爱妈妈哦。”
方敏伸出双臂。
巩宇投入那双臂里，“妈妈不怕，有小宇在。”
“嗯，小宇在，妈妈就不怕了。”抱着儿子，方敏刹那间平复了那陷入疯狂的情绪。“妈妈对不起小宇，小宇恨妈妈，怨妈妈吗？”为了丈夫和自己的梦想抱负，她舍弃了这个原本应该聪明懂事乖巧的儿子。以后？却来不及弥补这个儿子了，这一生短暂的生命里，她只愧对了这个儿子。
靠在方敏肩头的巩宇，摇头，再摇头。“小宇好爱好爱妈妈的。”
“谢谢你，儿子。”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听到这句话，她已满足。死，即使下一刻就面对死亡，她也不怕了，她也能坦然接受了。接下来生命里仅有的一个月，她要把她所有的爱给这个儿子。
生、老、病、死，终是生命的自然规律。
方敏用她顽强的信念，撑过了一个月，又撑了一个月，终是油尽灯枯的耗完最后的生命力，撒手人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离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