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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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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 巴黎
夏骁将大衣的衣领立了起来,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在里面,稍微感觉没有那么冷了,这个冬季虽然将要过去,寒流却似乎更加的肆虐,华灯初上,塞纳河静静流趟,巴黎的夜景更加令人神往,凯旋门依然威然屹立,协和广场的摩天轮,放出炫丽缤纷的色彩,灯火璀璨的香榭丽舍大道,车水马龙,但这一切对于在这里呆了4年的夏骁来说,毫无吸引力,蜿蜒的车河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他快速的走过斑马线,钻进了一家高级餐厅。
迎面扑来的暖气,让他如释重负,身上的每个毛孔被彻底舒展,他顺势脱下身上的大衣,搭在手腕上,顺便舒展了一下筋骨,和餐厅的服务员寒暄了几句后,便径直推开了一扇包厢的门,一位高贵优雅的中年贵妇和他热情相拥,满眼的激动和怜爱。
:“你好像又瘦了!”贵妇关切的问。
:“你好像更年轻更漂亮了!”夏骁打趣的回应,连忙侧身和一旁端庄秀丽的年轻女子打起招呼:“小舅妈,你好!”
女子微微颔首,笑容可掬,主动的接过他手上的大衣挂上,随后吩咐外面的WAINTER可以随时上菜,今天的菜品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每年母亲来看他的时候,他才能放心的胡吃海喝,而不用顾及自己兜里有多少钱。
三人落坐,夏母李文玉举起酌满红酒的高脚杯:“祝贺你的作品得奖!”
:“谢谢您,SANTE(法语干杯)”夏骁随性的举起酒杯,柔和的灯光下,杯中酒波光潋滟,蠢蠢诱人。
:“什么时候去维也纳?”李文玉问。
:“后天。”
:“展览会要开几天?”
:“三天,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你不用去送我,凌晨的航班。”
夏骁没有强求,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李文玉至从退出商界后中,便会定期到美国去看望夏骁,后来,他大学毕业来了巴黎,她也随之改变了行程,令她欣慰的是,夏骁并没有排斥她的到来,而是很好的扮演着儿子的角色,这几年,她们母子之间的罅隙,慢慢变浅,但是她仍然小心翼翼,每次来巴黎,也只是小聚,吃吃饭,四处逛逛,可他从来没有邀请她到他的住处去坐坐,也更不会向她提及自已现在的生活和工作,自然而然,久而久之,他们达成了默契,他不主动说起,她也不会过问,对于李文玉来说,能每次这样见面相处,已是上天眷顾。
李文玉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他已经彻底的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和彷徨,也不再沉闷和内向,打扮随性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以前培养的那些“繁文缛节”,已经在他身上荡然无存,透着成熟不羁,她不禁感慨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中儿子已经长大,而她注定成为一位不称职的母亲。
包厢的门开了,一位小提琴师拉着悠扬舞曲走了进来,气氛变得分外浪漫。
:“这位先生,你能请我跳支舞吗?”李文玉缓缓的起身,走到夏骁身边,伸出右手,养尊处优的她,保养得宜,拥有一张比同龄人更年轻漂亮的面容和羡艳的婀娜身姿,再加上娴雅的举止和得体的是装容,让她更加的光彩夺目,风韵脱俗。
夏骁绅士的接过她的手,两人翩翩起舞,李文玉见他舞技仍然精湛,不禁会心一笑。
:“为什么到现在还独身一人?”夏骁忍不住问。
李文玉迟疑了一会儿:“我现在一个人挺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至从跟夏骁的父亲夏振民离婚以后,李文玉的心早已变成了死水,她再也消耗不起爱情这类奢侈品,如今她唯一的牵挂便只有这个儿子。
:“小骁,我不希望我和你父亲的婚姻,对你的产生任何的影响,这几年,你爸爸没有一刻不想念你,回去吧,他很需要你。”李文玉鼓足勇气打破常规,将他引入敏感的话题。
父亲,想念这两个词语在他听来是多么的刺耳和可笑,在“那个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他庞大帝国的一块垫脚石,一枚棋子罢了,十岁那年,那个人逼着母亲李文玉主动解除婚约,为争夺他的抚养权,不惜对薄公堂,最后,那个人成为了他的监护人,从此,他再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父爱,他的时间总是被紧凑的各种专项课程占满,十五岁的时候,他便精通英文和法文,擅常各种高端体育,成为公司所有会议的坐上宾,十六岁那年,他恳求那个人,允许他到美国求学,读上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只是为了逃离他的控制,偌大的世界,他早已经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孤儿,一个没有根的飘萍,除了身上淌着的血液,他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牵联,他可以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被弄得伤痕累累而不计前嫌,但是他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重新深陷被人桎梏的泥沼。
夏骁无暇顾忌母亲李文玉的想法,不禁嘲讽道:“看来您还是对他还有所眷恋,不过,我不想为您的的执迷不悔买单。”
曾经的痛楚的回忆历历在目,但是她早已经麻木不仁:“儿子,你爸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情无义,不然我也不会爱上他,更不会嫁给他,虽然他曾经欺骗我,利用我,以前虽然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但是离婚前,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这段婚姻,离婚后,他也没有再找任何的女人,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有你的存在,你的父亲太爱他的事业,他有他的理想和报负,这也没有错,只是我。。。。我太想成为他生活的全部,小骁,不要怪你父亲,你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有时候他的做法会操之过急了一些,甚至把他的想法强加与你,但是他的初衷并不是坏的,他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抗拒,因为除了你,他别无选择,你爸爸说,只要你肯回去,他会好好补偿你,好好对你。”
李文玉的话言之凿凿,煞有介事,似乎把他当成了随时能被糖果诱惑的三岁小孩儿,这一席“肺腑之言”在夏骁的心里显得简直苍白无力:“妈,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就不要再说了,我没有这个打算,叫他死了这条心吧,再说他也没有必要补偿我什么,给我所谓的父爱?还是他的事业?对不起,我统统不感兴趣,我的人生现在只属于我,不再需要任何人指手划脚。”
李文玉不想惹恼了他,自知要适可而止,所谓的‘指手划脚’是不是也在暗指她,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让儿子回到前夫的身边,也无法让他就这样在异国一直漂泊浪荡,刚开始,她总是认为他只是赌气,待他尝尽了身在异国的苦楚,玩腻了他所谓的理想,他自然而然会妥协会回去,可是无论怎样,他都甘之如饴,毫无怨言,面对他的不动声色,李文玉再也按捺不住。
她小心翼翼的旁调侧击:“小骁,如果你不愿意回到你爸爸身边,就跟我回马来西亚吧,如果你跟我回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拦你,只要你开心,妈妈年纪大了,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天天看到你。”
夏骁紧绷的脸稍作缓和,用余当扫了一眼餐桌边端坐的欧阳于茜,搪塞道:“妈,我会回去,但是,不是现在”。
舞曲未毕,李文玉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好吧,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尊重你决定,我不强迫你,我只是希望,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要一个人扛着,儿子,我不想你太累。”
夏骁诚恳的凝视着她。:“我知道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从餐厅出来,几句寒暄后,李文玉仍没有收拾好刚才漠落的情绪,她此次法国之行的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她没能劝服夏骁离开这里,曾经在她心中最美满的家庭,经过岁月的流逝,仍然分崩离析,不可调和,这是李文玉心里最束手无策的痛。夏骁拒绝了母亲送他回去的请求,望着夏骁身上的那件风衣,李文玉的鼻子有些发酸,这还是他大学毕业时,她陪他到商场买的,到现在他还穿在身上,颜色有些旧了,质感也变差了不少,寒风中,他显得格外的单薄,但脸上却挂着明媚的笑容。
欧阳于茜不由分说的将一个行礼箱交给了夏骁,两人快速钻进安排好的专车,扬长而去。
回到工作室,室友多斯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用毛巾不停的搓着头上湿漉漉的黄毛,多斯是个很细腻又敏感的希腊人,三十三岁,比他大六岁,在法国混迹多年,是一个闲散的单身画家,两人曾在一个咖啡店里打过工,并且对艺术都有着执着的追求,因此结缘,这次他的作品能在维也纳获奖,也多亏了他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议,在法国4年,多斯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男性朋友,至于女人,不同国籍,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在他身边犹如走马灯一般,大多数都做过他的人体模特,也不管是穿着衣服的,□□的,半裸的他通通也是雅俗略赏,点到即止,从未有过深交,更别说上床,所以他在法国这几年连所谓的露水红颜都没有。
他指了指他的手里的行礼箱,以为是他要离开,用他特有腔调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航班改了吗?”
夏骁莞尔:“我才回来。”
多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工作室是一个废弃仓库改装的,没有暖气设备,他打了一连串酣畅淋漓的喷嚏,鼻子有些潮红。
夏骁蹲下身,打开行礼箱,里面塞满了当季和换季的名牌衣物,还有鞋子,他挑出几件后,将箱子拉上,整个推到多斯的面前。
:“这能抵这几个月我欠你的房租和伙食费?”
多斯摊了摊手,挤着眼角的褶子,欣然收下,夏骁很喜欢外国人的干脆和没有中国式的含蓄客气,虽然两人气质不同,但是身形相仿,这对最近喜欢在新交女友面前虚张声势的多斯来说,不得不说是一场及时雨。
这几个月要没明多斯的接济,他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比较体面的站在母亲李文玉的面前,在法国的这4年,他是拮据的,但也是快乐的。
回到卧室,夏骁立马拉开衣柜的另一侧,这个空间已被他当做了一个小储物室,放着一些不经常用的东西,他看到他的行礼箱静静的躺在那里,来到巴黎4年了,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大学毕业后,他并没有从事与专业相关的职业,而是毅然离开纽约,来到了巴黎,在巴黎国立美术学院专攻雕塑艺术,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他喜欢这座节奏缓慢到处充满艺术气息,浪漫主义浓烈的城市,他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会在这里老去,甚至死在这里。
他将行礼箱拖了出来,衣柜门被合上,但是又被重新打开,眼前牛皮纸箱让他的表情复杂,夏骁将纸箱放在床上,小心翼翼打开,也打开了尘封在他心里一段往昔,纸箱里几沓厚厚的信件整齐的叠着,用细细的麻绳捆得结实,信封全是白色的,有些淡淡的发黄,上面的字迹十分娟秀,信里主人的每一次心情和第一段语句,夏骁早已经烂熟于心,提起其中一沓,下面压着几张照片,虽然是彩色照,但是一眼看去,还是很有年代感,其中一张照片上,一对天真烂漫的男女,簇头而靠,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晶莹剔透,稚嫩的眼神带着几分浅浅的忧郁,背面写着:“赵盎然和谷雨 C市摄于是1999年夏。”
一个星期后,夏骁从维也纳归来,一个月后,他将工作室的钥匙还给了多斯,简单的打包了行礼,坐上回C市的飞机,离开了这片他曾经认为自己死了都要烂在这里的浪漫之都,他给多斯的回答是:“归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