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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   西行一日到了武清港,隔岸眺望,已能望到大运河。

      立春后河道解冻,如今河畔全是大大小小的鱼摊,吆喝叫卖声撑起了一个沿河而生的热闹鱼市。车队进城后走了五里地,一路都能听着卖鱼声。

      武清县,乃至整个海津府,都是虞家的引岸,引岸是官府划给大盐商,专门用来销盐的地方。一个引岸只卖给一个盐商,至于能不能把盐卖出去,能卖多少,都凭自己本事,省得几个大盐商互相勾心斗角,失了体面。

      津盐引岸这一片的盐头姓葛,葛道义,一听少东家来了,忙跑着来迎:“姑娘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进城了,要不是您人多,我还得满县找您呢!”

      说完挤进了虞锦的马车,又跟车前的罗镖头吆喝一声:“掉头掉头,跟着我那车走。”

      虞锦了然,笑问:“两年不见,葛叔又换新宅子啦?”

      两年前她跟着镖队去豫州,当时也在葛道义这儿留宿过几天,虞锦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循着以前的旧宅摸了过去,要不是葛道义追上来,就要白跑一趟了。

      葛道义嘿嘿笑道:“托您的福,托老爷的福。”

      此人是虞五爷早年签了契的家仆,摸爬滚打七八年,混出了头脸,如今已是武清县里的首富,十个地主爷的家财摞一块儿也难望其项背。

      虞锦也乐意看自家的掌柜富,没欺压百姓,没少交税课,她家的钱赚得不亏心。

      不多时,车队跟着葛道义的车夫行到了新府,下车一瞧,他这新府坐北朝南,东西两条街都是闹市,是极好的地段,红砖白墙,门面敞亮,难怪葛道义脸上有光。

      “姑娘请!”

      冯三恪就跟在虞锦后边,葛道义也下意识地朝他拱了拱手,往里招呼:“您请。”

      冯三恪怔了一瞬,沉默着拱手还了个礼。

      他自知鄙陋,出了陈塘以后话越发得少,默默地听,默默地看,并不露怯,又因为穿着一身好料衣裳,寻常人望过去,压根不知道这人几个月前还是牢里的犯人,有那么一段凄凉光景,只当是虞家得脸的掌柜。

      一行人还没跨过门槛,便听街口那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动静,紧跟着,霸道的唢呐声横冲直撞,挟走了街上所有人的视线。

      细看,马脖上裹红花,后头跟着大花轿,原来是一桩红喜事。

      这迎亲的队伍跟别家不一样,行在最前头的是十几个扛着兵器的汉子,刀枪剑斧招摇过市,扯开嗓门呐喊的动静竟不比唢呐逊色,高唱道:“程爷娶新妇——南岸码头摆三天流水席——去者皆有份啊——”

      看做派像是江湖中人。

      百里缙抻直了脖子往街口望,只见那些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煞是威风。

      说来也怪,明明是喜事,路上的百姓竟飞快地向两旁散了开,露出重重包围中的花轿来。

      四个抬花轿的汉子跟人来疯似的,颠着轿子晃晃悠悠,走着四方步,里头的新媳妇不知道被颠成了什么狼狈样儿。

      领头迎亲的的新郎官穿着红袍,是一位壮硕大汉,一嘴络腮胡子,不知蓄了多少年才能长得如此蓬勃茂密,几乎遮住他半张脸,看不出年岁。

      路过葛府门前的时候,新郎官不知说了句什么,马上的一群汉子哄然大笑,还朝着葛府这头丢了几颗银锭子下来,骨碌碌滚到葛道义的脚边。

      再看那新郎官,目光狠狞盯着他,挑衅一般,比划了个砍头的手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葛道义也不嫌难堪,拱手笑道:“程爷老当益壮,悠着点身子啊!前两日刚得了一颗老山参,回头我给您送过去!”

      等人走了,葛道义叫人捡起门前的锭子,引着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虞锦心里有数,没多问,她手边的少年却好奇。

      “这是什么人?”

      葛道义呵呵一笑:“那是盐帮,刚才那程爷是盐帮头子,四五十岁的人了,个老色胚,也不记得这是他第十几房姨太太了,这个娶进门,那个就寻死上吊的,红白喜事轮着来,成日吹吹打打,麻烦得很。”

      “盐帮?”

      “就是卖私盐的,他们不用给官家课税,所以价便宜,百姓就爱买他们的盐,是跟咱们抢生意的。”

      既是抢生意的,纳个妾还非要从他府门前大摇大摆地过,不可谓不缺德。

      百里悻悻道:“我还以为是山大王进城了。”

      弥高撇嘴:“可不就是山大王嘛,盐帮偷抢拐骗无恶不作,都不是什么好货。”

      葛道义眉头一拧,差点啐他一脸,出口前倏地想到这小兄弟不是自己手下的人,他不能当着少东家的面儿去教训人家,只好把脏话憋回去,慈眉善目道:“小公子慎言,祸从口中,他们再孬,咱也不能明着说,心里明白就成。”

      弥高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葛道义又笑着给另几个一头雾水的解释:“咱们这地方算是天子脚下,盐帮没什么油水,所以官府管得松,缉私盐都是随心情来的,平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况且鲁盐没淮盐产得多,煮海之利,两淮为最,那边的盐帮才叫猖獗,敢跟官兵拔刀的。”

      其中门道太多,葛道义不欲与一群半大孩子说,三两句带过了。

      虞锦想着他们个个都是头回出远门,兴致盎然的,她放心不下,叮嘱道:“咱们这趟南行,一路上会遇到不少漕帮,不论是人比咱们多的,还是比咱们少的,都别去招惹,要是不留神冲撞了,就弯腰给人家赔个不是。江南不是咱们的地界儿,惹出是非来不好善了。”

      一群人都诡异地沉默了,半天没听着应声,虞锦回头:“怎么了?”

      弥高哈哈笑了:“锦爷这话说的,颇有道上的范儿,您才像是真的山大王!”

      “可得了吧!”虞锦开起了玩笑:“你们这帮瘦胳膊瘦腿儿的,护我不住,我要真是占山为王,不出半月就得被人掳走当压寨夫人去了。”

      后头缀着的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葛道义也陪他们闹:“就算姑娘当了压寨夫人,有您这个金字招牌,那咱们也是最富的寨!”

      他引着人往里行,低声吩咐丫鬟叫夫人出来见客,回头笑道:“老爷提前来过信,我已经誊出了几间客院,姑娘好好歇两天再启程。”

      虞锦摇摇头:“不用,我爹催得紧,我们明日就启程了,葛叔不用费心招待,给准备几条船就行。”

      这一趟南行,虞锦总共带了八十余人,算了算三条船才能坐得下。其中光镖队护卫就有五十余人,另有十来个嬷嬷,做饭的洒扫的,剩下几个是姚知非的人。

      虞锦回陈塘时带去的少年没剩几个了,像弥坚、博观、谨言这些,都是有爹有娘的,跟着护卫回京城团聚去了,剩下的多是孤苦伶仃无父无母的,天下之大,在哪儿都一个样。

      于是冯三恪相熟的少年里,只剩下一个弥高了。二人在零嘴铺子共事两月,却从来不对脾性,那孩子不知怎么的,每天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连谨言和兰鸢都来跟冯三恪打问是不是他们私底下生了什么龃龉。

      冯三恪挺懵,知道弥高不待见他,也不会上赶着找罪受。

      好在还有个百里能说说话。

      百里缙伤还没养好,没人愿意伺候他,就单独被分了一屋,他又强行拉着冯三恪住到了一块儿。

      彼时百里正糊着一张绿脸,佛陀一样端坐在床上,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冯三恪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感慨前途渺茫了,也不打扰,掏出那本千字文来反反复复地翻。

      学馆呆了一个月,三字经和百家姓半背半念着学完了,千字文刚开了个头,就离了陈塘。冯三恪心心念念,趁着空闲自己翻两页,满纸都是不认识的字。

      过了不多时,百里想完了人生大事,洗干净那一脸药泥爬回床上,冲着冯三恪嘿嘿直笑:“我忽然发现,你家女老爷人挺和气的,也难怪你喜欢她。”

      冯三恪:“……”

      合上书,闭上眼。

      想换屋。

  • 作者有话要说:  宾馆深夜码字中,明天去看房~
      我以后,再也不做,关于更新频率的承诺了。总是食言,羞耻……
      晚安,大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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