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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誓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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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微露很少去父亲那儿,因为父亲事务繁忙,每月也就匆匆见几面,而且几乎都是去交代任务的。比如:微露,去给你殷家伯父送个礼;微露,把女戒抄十遍;微露,给你母亲绣个荷包当生辰礼物。
苏烈之做事一惯雷厉风行,简单扼要地交代完所有事项,就对苏微露挥手请退,所以苏微露和父亲间的交流寥寥无几。
微露眼观鼻鼻观心,在王管家的带领下敲开了门。
悻悻望去,眼前的男人俯首案间,眉头紧蹙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往日的霸气逐渐消散,显出他不易被人察觉的苍老。
“咳咳。”苏烈之放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盯着苏微露。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连动都不敢动。随即苏烈之目光移至她受伤的左臂。纱布缠绕在伤口处,看样子后期处理的很好。
“唉……”苏烈之忽得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苏微露面前摸摸她的头,“微露,胳膊好些了吗?”昔日在战场上冷血狂躁的将军,此时温柔地让苏微露不敢相信。
“回父亲,微露好些了。”苏微露不知所措地扯出一抹笑,父亲有多久没和她这么说话了呢?是从她那些弟弟妹妹出生开始还是从她年幼时问她那夭折的大哥在哪儿开始?
似乎感觉到微露的不自然,其实苏烈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慈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被自己漠视了十年的女儿。
收回手,苏烈之言归正传:“既然你恢复地差不多了,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想让你去明月书院,那里很安全,而且殷北流还能随时照顾你。那样的话,我会很放心。”
“啊?!”什么!去明月书院!那个富家子弟们争先恐后都要去的书院?
“对,虽然当年你因为总范癔症被女子书堂拒之门外,但是近两年这病似乎也没那么严重,我和你娘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你去上学。作为我的女儿,你不能就这么平庸地过完一生。你是……”苏烈之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们的骄傲!”
苏微露怔住,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只留下五个字:我们的骄傲。是吗?她是他们的骄傲吗?她值得成为他们的骄傲吗?
看见自己女儿呆愣的模样,苏烈之不禁有些懊恼,他对这个嫡出的孩子太严格了,几乎没怎么表扬过她。近几天她接连遭受意外,使他不得不关心起这个孩子起来,苏家的局势不容乐观,他对血脉还是十分看重的,苏微露将来会成为苏家的领头人,无论她是男是女。
敢杀她的人,就是绝苏家的未来,他决不允许。
明月书院有他信赖的人,交给他,他相信苏微露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真正令他骄傲的人。
“回去吧。”苏烈之挥了挥手,疲惫地朝书桌走去。
“爹!”苏微露情不自禁地喊出来,此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叫住他。
“怎么了?”苏烈之抬眼看向她。
“没什么。”苏微露低头快速跑出去,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原来父亲并没有放弃她啊……
明月书院位于阴晴山,四季分明,景色优美。知名院友有摄政王、殷北流等。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所培养出各类人才的书院,从这个书院出来的人要么是帝王,要么封爵封侯。
苏微雪听到苏微露要进明月书院的时候,着实惊了一跳,这可是各家族继承人以及各类人才才可以进入的地方,苏微露可以进到明月书院着实出人意料。
不过那里确实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让我去明月书院,在那里我只认识殷北流而已。”苏微露一脸惆怅,嗑瓜子都不香。
“五月就去吗?”苏微雪拿起一粒花生,轻轻剥了皮,细细品尝。
苏微露手托下巴,吐出瓜子皮,撇撇嘴道:“是啊,到时候和殷北流一起去。”
“我也想去那儿,看看那传闻之地。女孩子也不能总局限于闺阁,这样太鼠目寸光了。”苏微雪端起一杯茶,清酌一口,淡淡道:“因此我要去选妃。”
“什么!”苏微露眼睛睁得老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看见苏微露的傻样,苏微雪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有志向的女人好吗?二姐听说许给了武家老三,你以后大概会和殷北流那小子在一起。”苏微雪苦涩地笑了笑:“至于我,大概也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话毕,她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不愿!我要争!我才不愿平庸地过下去!”
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刚才父亲才和她说不愿她成为平庸的人,现在三姐也说出了同样的话。果然,是一家人啊。
“三姐,你虽然说的我很赞同,但是有一点,我不想在你们所谓的门当户对下和殷北流在一起,我要找一个我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接受一桩被人安排好的婚姻。”苏微露默默道,她极不喜欢这种被人捆绑的安排,让她觉得喘不了气地压抑。
“哈哈,我们都想反抗啊!”苏微雪眯起眼睛,笑意连连。那一刻,苏微露觉得眼前之人不像是那个中规中矩、扮演着乖孩子的三姐,而是有着追求,真实的苏微雪。
“那我们约定吧!十年以后看我们是否反抗成功,拥有自由的人生,怎么样?”苏微露突然提议道。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就约在秀悦亭吧,十年后的春天。”
“嗯,十年后的春天。”
某处暗道
“滴、滴……”宛如水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显得分外清晰,细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血迹。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倚靠着墙,有些吃力地蹒跚行走着,在月光的反衬下只见他的腰间有一抹青影。
“还知道回来?”一道低沉如玉石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变了音的。
“求公子赐死!”男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出来,宛若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呵,你不是在公主府待得很开心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声音接着响起,语调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奴错了,请公子放过她。”男子低声哽咽,卑微地把头贴到地上,他几乎放弃了他仅有的自尊。
“身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你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可笑,只可惜我也无能为力,救不了她。”忽得月光冲破阴霾透过一扇小窗照进来,照亮说话之人的面容,雪白的脸,赤红色的眼眸,眼底残忍的笑意,白发及地。发丝散开、纠缠,像一朵盛开的带刺的玫瑰。
“不过,如果你能付出相应的回报,或许我会考虑考虑。”那人就像是地下的夺人性命的妖精,摄人心魄又剧毒无比。
似是受不了那人的威胁和折磨,男人脱口而出:“我……我知道了桃花的下落!”
“嗯?”
“在西京潜州……我……我无意中得知的。”
“哦,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我定叫你生不如死,连同那个女人一起!”低沉的声音裹挟的深沉的杀意,使人不寒而栗。
“别!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公子,求您别杀她,要杀要剐冲我来!”男人瞬间癫狂起来,激动地吼道,这是他仅存的光,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倒是痴情。”说话之人前一刻低笑一声,然而语气却在后一刻突然变冷:“我最看不惯你那副舍己为人的模样,我不高兴,你说该怎么办呢?”嗜血的杀意朝男人袭来,心脏仿佛被紧紧地攫住,巨大的痛意蔓延开,男人痛苦地蜷缩在一起,身边的血像是水边的涟漪沉积散开,他却不像之前那样喊叫,只是咬住唇齿,发出阵阵低吟。
在他面前,不能喊痛,否则会生不如死。
暗夜翻滚,阴暗的回忆浸染晕成墨,声声悲鸣藏在月光下。阴霾起,连仅存的月光也被遮掩,一切的一切都看不到尽头,谁能告诉他光在哪儿呢?
两个月后 西京潜州苏府
苏微露从上次出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府,期间可谓是煎熬寂寞。尤其是苏微雪说服了父亲进宫选妃,苏微馨开始被关在阁楼里每天背诗,苏微烟嫁给武家老三武春,苏微露一个人感觉甚是无聊。
她啊,每天看看闲书,复习复习武艺,绣绣荷包,喂喂鱼一天也就这么过了。有时候她想,如果她和苏微烟一样出嫁,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男人,平平凡凡地过日子,生孩子,养孩子,那么一生便也这么过了。
不过那样太没有意思,太没有挑战性了。她苏微露虽然有时候很窝囊也没什么特长,不像苏微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她也不想一直这么平庸下去,她想活得有滋有味,即使遇到各种困难,即使常常与生死做较量,她也不怕,她只怕自己放弃,只怕自己习惯了大小姐的安逸,变成笼中鸟。
遣开小竹,苏微露端坐在檀木古镜前,拿起篦箕梳起头发,一梳到底,挽起玉簪,轻抿嘴唇。
今天,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