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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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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4
绿茵城市中学话剧社圣诞节招募会定于午餐后的间隙举行,地点在室内篮球场。话剧社的成员们高高坐在阶梯看台上,下面面试的学生们排起了长龙。
面试现场一度变成了才艺展示,大提琴,小提琴,竖笛,排箫……学校里的乐器演奏家们全都涌现了出来,甚至还有学生现场作画,舞蹈表演者更是数不胜数。
轮到莫莉时,她展示了一段芭蕾舞,表演结束后奎因开心地为她鼓掌,莫莉从小学习芭蕾,中学时身体开始发育,为了达到理想体重,她需要长时间控制饮食甚至节食,体重上涨一磅,都要受到芭蕾舞老师劈头盖脸的严厉批评。
万千艰辛忍耐使莫莉蜕化成了一只身姿翩跹的天鹅。一舞完毕,她落下脚后跟,满脸期待地望着话剧社成员,而他们则把目光统一看向了正中位置的伊丽莎白·加西亚,她享有绝对的决定权。
伊丽莎白趾高气扬地甩了甩满头的金发,迷人的蓝眼睛透出轻蔑,“很遗憾,你没有通过面试。”她扫了一眼莫莉说:“你更适合《丑小鸭》的剧本,或许下一次我们排演《丑小鸭》时,会考虑让你加入的。”
莫莉转过身,失望地向奎因摇了摇头,然而下一个面试者就是奎因,她来不及安慰莫莉,就被话剧社其中一个成员汉斯提问,“你的面试简历上写道,你学习过戏剧表演?”
奎因点头:“六至八年级,我学习过三年戏剧表演课。”
汉斯道:“那么我猜你今天的面试环节一定与戏剧相关咯?”
话剧社成员很多是高年级学长学姐,奎因面对他们时有些紧张,看到一旁莫莉鼓励的眼神,她肯定道:“我今天带来的面试表演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段台词展示。”
这时伊丽莎白停止转动手中的马克笔,抬眼看向她问:“所以你要表演朱丽叶?”
“罗密欧……”奎因赶忙道:“加西亚小姐,我是说,我要表演的是罗密欧。”
“Ok,”伊丽莎白不屑地挑唇,“别啰嗦了,尽快开始你的表演,午休马上结束,请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奎因受到她的催促,深深呼出一口气,把准备好的台词倾泻而出:“……啊!亲爱的朱丽叶,你为什么仍然是这样美丽?难道那虚无的死亡,那枯瘦可憎的妖魔,也是个多情种子,所以把你藏匿在这幽暗的洞府里做他的情妇吗?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我永远陪伴着你,再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我要留在这儿,跟你的侍婢,那些蛆虫们在一起。啊!我要在这儿永久安息下来,从我这厌倦人世的凡躯上挣脱厄运的束缚。”
此时的“罗密欧”眼含热泪,情绪激动地告别人世:“眼睛,瞧你的最后一眼吧!手臂,作你最后一次的拥抱吧!嘴唇,啊!你呼吸的门户,用一个合法的吻,跟网罗一切的死亡订立一个永久的契约吧!来,苦味的向导,你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巉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啊!卖药的人果然没有骗我,药性很快地发作了。在这一吻中我死去。”
篮球场自带天然的扩音效果,把奎因本就激昂的声调渲染得更为突出。字正腔圆,情感充沛,罗密欧的愤慨与绝望被她诠释得淋漓尽致。
表演结束,周围爆发掌声。话剧社的几位成员暗暗点头,除了伊丽莎白。她仍然臭着一张脸昂首天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掌声也因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稀稀落落。
“很抱歉,”她搬出官方的口吻,又开始转动指尖的马克笔,“我们这里是话剧社面试,不是戏剧,你的表演并不契合本次话剧社的演出,你未能通过面试。”
一旁的汉斯听了她的言论,低下头无奈地摇了摇。
奎因抹去眼角“罗密欧”的泪水,停在原地仍不肯离开,罗密欧愿意接受死亡,她不愿意接受毫无道理的失败。
“这不公平,”她仰面望着高居看台的伊丽莎白,淡声说:“我的表演没有问题。”
“你说什么?”伊丽莎白丢下马克笔,面目开始变得狰狞,难以置信面前这位低年级女生会出言顶撞,“你再说一遍。”
“我说,伊丽莎白,”奎因血气翻涌,一字一顿地道:“你的选拔方式不公平。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刚才念的这段台词出自莎士比亚原著中的哪个章节对么?这是我们学校文学课的必读章节,你身为高年级前辈不该不清楚的。”
篮球场内鸦雀无声,学生们目瞪口呆地围观奎因公然挑衅伊丽莎白的权威。
“我当然知道,”伊丽莎白左右环顾,自信被奎因的质问还有无数怀疑的目光击溃,却还要维持不可一世的气势,“这是罗密欧的临终台词。”
“拜托,伊丽莎白,”奎因步步紧逼:“谁都知道这是罗密欧临终所言,所以,到底出自第几幕第几场呢?”
“这有什么关系?”伊丽莎白怒不可遏,她回答不出,就生硬搪塞:“我说了,这是话剧社!你的那套戏剧表演……”
“是么?”奎因打断她说:“那就把我排除在外好了,但是你刚刚也筛选掉了很多优秀的同学。”她指向一个胖胖的名叫杰森的小提琴演奏者,被他作为论证提到,杰森面皮涨红,手脚都收缩拘谨起来。
“杰森的演奏很美妙不是么?”奎因继续说:“他本来可以在这次表演中奉献精彩的幕后音乐伴奏,但是你一句话就把他pass掉了,并没有指出他演奏中到底存在哪些缺陷。”
“你真的很过分,”伊丽莎白显然十分愤怒,脸颊红白相间,口吻凌厉地道:“无论哪种面试,都存在一定的主观性。我们整个话剧团的成员都没有异议,你凭什么以你自己的审美为准绳对面试结果产生质疑?我为什么要故意pass掉优秀有潜力的同学?”
“你就承认吧,伊丽莎白,”奎因面色由愤懑转为冷淡:“你嫉妒每一个比你优秀的同学,借故就要打压他们。你举办这个面试会根本不是为了吸收成员,而是为了借此满足你众星捧月般被人簇拥的虚荣心。听说白雪公主将由你来饰演对么?那么,请问白雪公主的剧本你有花费心力进行改编,把它打磨成更适合我们高中生来表演的剧本形式么?据我所知,你没有。你只是想做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接受王子的倾慕,命令全世界都围着你转而已。我们都是高中生了,请你为话剧社负责,打造出高质量的剧本,请勿原模原样照搬童话情节,复刻幼稚的桥段,谢谢。”
伊丽莎白站起身,双手撑在面前的桌台上,张开唇角,冷冷呵出一口气,“我听到了什么?我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别人?你是说你么奎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让我产生嫉妒呢?”
“我怎么知道,”奎因耸耸肩,“也许你就是个内心自私且又自卑的人,不肯承认任何人比你优秀,心智还停留在初中阶段,像初中霸道幼稚的拉拉队长一样,强迫队员看你的脸色。”
“Fu*k you!”伊丽莎白恼羞成怒,众目睽睽下直接出口成脏,金色卷曲的长发疯狂发抖,这跟她平日优雅端庄兼具盛气凌人的高贵形象大相径庭。
周围的视线把她的脸灼伤疼痛,她颓然坐下身趴在桌面上,抖肩哭泣起来。社剧团的成员连忙聚拢上去轻声安慰。然后围观人群调换审视的对象,全部看向奎因,他们的神色纷杂不一,有的愤恨,有的冷漠,有的幸灾乐祸,仿佛在说:“看啊,你把她搞哭了,下一步怎么办,有好戏看了。”
也许是饰演罗密欧的余热作祟,也许是压抑已久的郁闷困惑勃然喷发,奎因再也忍受不了被人肆意压制,遭遇不公对待的现状,无论如何,今天她就是要反抗,发泄,把一切撕扯得面目全非。
奎因举起手,放在面前竖起中指,看向汉斯,又看向社剧团所有成员,“你们都是霸权者的帮凶,shame of you,三岁小孩过家家的游戏,我才不屑于参加。”最后留下一句话告诫全校的宠儿,“伊丽莎白,勇敢面对你自己,漂亮的皮囊,优异的家境只能帮你一时,哭泣是没有用的。”
哭泣是没有用的,是只有哭过吞咽过眼泪的人才能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最后,奎因拉起僵如石块的莫莉转身向篮球场外撤离,管她身后是狼藉废墟还是爆炸现场,她幻想自己是影片里气宇轩昂的主人公,影片主人公从来不会回头留恋自己制造的残局。
莫莉惊吓过度,眼角堆积着晶莹的泪珠,声音里透出哭腔,“完了完了奎因!他们一定会报复你的!”
伊丽莎白的粉丝拥趸无数,自然不会因为奎因的一次质疑就失去头冠地位,在她们两人对峙的末尾,她很聪明地扮演出受害人狼狈无辜的嘴脸,把奎因凸显成咄咄逼人的受害者。
奎因无不嘲讽地想,但凡伊丽莎白把这样精湛的演技用于话剧表演,今日也不至于不堪一击,尽显丑态。
“我知道,”她说:“让他们来吧。”
未料对此事最先发表看法的是绿茵城市中学的校长康纳利先生,他在下午第一堂课结束后的课间把奎因叫往校长办公室说:“今天中午发生在篮球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校方接收到了加西亚小姐的对你的投诉,米勒小姐,你伤害了加西亚小姐的情感还有声誉,请你尽快向她道歉。还有,鉴于你的行为在全校造成了不良影响,我需要面见你家长追责此事,请你尽快联系你的家长,约定与我会面的时间,否则将由我本人亲自联系。”
奎因头脑空白的走出校长办公室,校长完全站在伊丽莎白一方,拒绝听她的解释。奎因简单地认为这是她跟伊丽莎白之间的冲突,而对方分明是想把事态扩大,也要把她的两位父亲牵涉进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麦克和埃文,他们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
一下午过得浑浑噩噩,伊丽莎白自持正义的跟班们也向她展开了报复。放学后经过走廊存放课本和学习用具,她的橱柜被人泼满了油漆,柜门上粘满了被人咀嚼过后的口香糖。
经过的学生投来或同情或嘲讽的眼神,莫莉低声嗫嚅:“太过分了……我帮你清理……”
奎因强装笑脸,摇头婉拒:“你快离校莫莉,晚上七点钟你还有校外的芭蕾舞课呢,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打扫干净。”
“我可以停课,”莫莉坚持,奎因推她走:“别让我心里感到愧疚。”
莫莉一步三回头,留下满脸担忧,她的担忧不无道理。等奎因落单后,身后靠过来一个人,是坐在奎因后排的死对头亚当。他一脸嚣张,坏笑着用下巴指指奎因的橱柜,“嘿,满意我的杰作么?”
“原来是你干的,”奎因似而非笑,“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伊丽莎白承诺要跟你约会呢?”
“她答应给我一个吻。”亚当得意忘形。
“你也太廉价了亚当,”奎因冷笑着讽刺:“伊丽莎白不屑于跟你这个loser约会,所以只肯施舍你一个吻,是么?”
“没关系,我不介意,”亚当无赖地冲她吐舌,“本身我也看不惯你,奎因,你只会嘴硬,听说康纳利要跟你的两位爸爸们聊聊,祝你好运。”
突然,奎因的电话铃声响了,显示为陌生号码,她挂断,看向亚当问:“你还不走么?要偷听隐私?”
亚当猛然伸手,狠狠拨她的头,奎因受力后险些摔倒,踉跄几步撞在走廊一侧的墙上,勉强立住脚,稳住身子。
“嘿,Chinese girl,还嘴硬吗?快给你的爸爸们打电话啊……”亚当哈哈大笑,笑声像下水道里排泄的污秽,源源不断。
奎因抱着自己遭受猛烈撞击的外臂,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视线里亚当的双脚再一次的逼近,她往后退,却退无可退。
“终于知道害怕了是吗……”亚当疑问的语气尚未表达完整,再一次探向奎因的手臂被人握住。
“把你的脏手拿开。”
亚当的球鞋旁,一双皮鞋悄然而至,皮革样式低调复古,没有刻意擦拭的痕迹,微微泛出奢华但并不陈旧的光泽。
听闻熟悉的嗓音,奎因蓦地抬头,正望见卡森的眼眸,他眼底倒映出她仓惶的脸。
神的眼睛充满悲悯,救赎众生万物。此时落难的奎因,第一次相信世间有神的存在,而且还是一尊英俊绝伦的神。
神力不可违,他不让亚当再碰奎因,那便不能再触碰半分。
“松开我!”亚当开始挣扎,无奈只是作困兽斗,身旁男人的铁腕焊在他的手臂上纹丝不动。
走廊里挤满了观看蚂蚁撼大树奇观的同学,亚当颜面丢尽,气急败坏地叫喊:“快松开我!你这个蠢货,你是谁啊?凭什么多管闲事。”
“我是米勒小姐的律师。”卡森宣称完自己的身份,看向奎因,面无表情的道:“请米勒小姐带我去见康纳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