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流》誓食十狮

22、西域使团入京都

　　第二日，太子妃率领一众女眷去御花园赏花游湖作诗去了。因那日乔珊在玲珑这里被太子骂了一顿，搞得众人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玲珑，乔珊送礼都挨骂，自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索性当玲珑是个透明的，没人来叫玲珑同去。
　　玲珑听着底下人的窃窃私语，并不理会，只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打盹。
　　“玲珑姑娘好自在啊。”
　　玲珑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立着一个桃红色身影，原来是公主萧逸菡。萧逸菡亭亭立在那里，看起来端庄典雅不失威严，只是那未长开的脸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违和感。
　　玲珑撑着扶手站起来想要行礼，萧逸菡道：“太子面前你都不必起身，我这里更不需要了。”说完坐在了别人搬来的宽背藤椅上。
　　“太子哥哥虽然娶了太子妃和妾侍，却并没有宠幸过她们，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笑笑不答。这几日眼见着太子哥哥和你关系密切些，却也不是那些女人眼中的那回事。想来，你是有些特别的吧。”萧逸菡一边说一边微微调整着坐姿，可是藤椅弧度太大，不躺在上边很难坐的舒服。
　　“那日乔诗韵拿着别人送的东西来显摆，意在讽刺你，却让太子哥哥骂了回去，更是让人心中对你产生好奇。别人不清楚，我却是清楚的，太子哥哥虽然在那里留宿，却并未宠幸乔诗韵，乔诗韵的把戏也就糊弄一下那些蠢女人而已。可是太子哥哥为什么如此给你长脸面，这我就有些不懂了。”萧逸菡始终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为了维持形象，只能强直着身子坐在那里。
　　“这种椅子还是躺下比较好。”玲珑看向萧逸菡，心里有些不解。
　　萧逸菡却并不答话，一边调整坐姿，一边继续道：“太子哥哥对你……”
　　玲珑以为她没听清，只好伸手压住她的肩头，将她向后一推。萧逸菡一声惊呼，顺势倒了下去，整个人躺在了藤椅上。周围宫女上前围住二人，对着玲珑惊呼“大胆”，萧逸菡却摆了摆手说：“无妨，你们先退下吧。”宫女应了，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院子的门。
　　“这椅子样式不同，自有不同的坐法。你小小年纪，正是应该大玩大闹的时候，为什么让自己这么辛苦，每日在人前端着姿态多累啊。”玲珑侧头望过去。
　　萧逸菡吃了一惊，看到玲珑真诚的望着自己，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从小就习惯了，宫中现在只我一个公主，母后对我教导甚是严厉，说我行动之间代表着皇家尊严，更代表她教女有方，不会落人诟病。”萧逸菡靠在了藤椅的背上，闭目享受起了阳光。
　　玲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也闭着眼睛。二人在蔷薇花架的阴影下默默无语坐了一下午，玲珑不知不觉睡着了。
　　起风了，玲珑被冻醒了，天色虽还亮着，月牙已经出来了，屋子里也掌灯了。玲珑起身伸了个懒腰，身旁藤椅早已撤下，不知萧逸菡是什么时候走的。
　　进了屋子，看到宫女正在摆饭，见玲珑进来，道：“正想着摆完饭就去叫姑娘，没想到姑娘自己醒了。”
　　玲珑看了看餐桌，今日只摆了一副碗筷，于是问道：“太子今日不来吗？”
　　宫女摆好饭，收了托盘立在旁边，闻此言道：“明日西域的使者就要进京了，太子殿下正与诸大人商量事宜。”
　　“明日就到了，今天才商议？”玲珑先喝了口汤。
　　“听人说，那些人本来是说半月后才到的，不知为什么提前了。虽然大部分都已准备妥当，但仍有些小事没有处理好。”
　　玲珑听了，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了饭。
　　接下来这几天，太子果然比平时忙了十倍，玲珑一连几天见不到人也是有的。偶尔在院子里小憩，也能借着风势隐约听到些鼓乐奏鸣之声。太子不来，玲珑倒也乐得安静，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精神虽疲乏，心情倒是极好。
　　有时，太子也会打发人来送些时蔬鲜果、奇珍趣玩，看那样式和风格，不像中土之物，应该是西域使者带来的。玲珑坐在花荫下啃啃西瓜逗逗猫，打打瞌睡遛遛鸟，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
　　这一天，一只灰色的小鸟飞到了玲珑头顶的架子上，玲珑仔细一看，又是那只丑的人神共愤的灰鸟。玲珑一抬手，那鸟倒有些灵性，竟然顺势飞下来，落在玲珑手背上，然后又撅起屁股对着玲珑抖啊抖。玲珑脸都绿了，强忍着拔光它尾羽的冲动，仔细辨别了下上面的文字，上面写道：“朝见日明”。早上太阳很明亮？玲珑蒙了。
　　这小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尾羽上的字都不同，肯定是故意来传消息的，是谁给自己传消息呢？这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那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玲珑内心疑惑，唤了宫女帮忙找本字典研究研究，等宫女将字典并一些其他典籍交给玲珑时，玲珑才泪流满面的恍然大悟：天运的书写顺序是从右向左，从上到下，自己怎么给忘了呢？都怪自己平日贪嘴，把智商都吃没了。
　　玲珑将其他人都支使了出去，随后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朝见日明”，这句话从右向左读应该是“明日见，朝”。
　　“朝勿等风，慌我紧”，这句话从上往下从右向左，应该是“风紧，等我，勿慌，朝”。
　　玲珑放下笔，心里很不是滋味。与楚岚朝分开已经许久，没想到自己有难他竟然伸手来助。自己对他是有些怀疑，未向他询问便已经决定疏远。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厚道呢？自从遇上楚岚朝，自己就从未信任过他，因各种原因主动离开他也有好几次了，自己这样做到底是“防患于未然”还是“不近人情的疏远”呢？
　　正神游呢，门外忽有小太监来报：“太子请玲珑姑娘移驾承明殿！”
　　太子这时候应该陪着西域使者呢，叫我去做什么？玲珑满心疑惑，对着小太监却不好多问，只能任宫女们打扮，然后随着小太监往太子那去了。
　　玲珑头重脚轻，一路晃晃悠悠，几次差点跌倒。还好身边的宫女是个有眼色的，不停的用力支撑着玲珑的身体，玲珑才有力气来到承明殿。
　　承明殿内此时摆了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摊开放了好多卷轴。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怀里也抱着好多或摊开或待拆的卷轴，玲珑恍惚中觉得好像来到了古画市场。
　　“参见太子殿下。”玲珑标标准准的行了个宫礼。
　　“你来看看。”太子仍旧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外人面前总是这个样子，玲珑腹诽。
　　玲珑心里虽然嚼着舌根，面上却还是毕恭毕敬地走了过去，走得近了，发现众人正围在一起欣赏一幅仕女图。那图上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揪花瓣，揪下来的花瓣飘落在地，也有一些顺水流走的。那女子脸上尽是愁容，不知是被夫家休弃还是心上人远走他乡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玲珑不自觉想到了之前背过的诗词，眼前这幅图正应景。
　　“好个有意无心！”一个高大的身影回答道。
　　玲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半长黄发微带卷，高鼻红唇眼眶深的人在那边拍手叫好，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一样金发碧眼的人，玲珑便知这是西域使者了。
　　“姑娘这句诗好！”那人不住的拍手。
　　“谢使者，不过是吟诵前人之句罢了。”玲珑福了福身。
　　“姑娘不必自谦！不管是谁写的，我只赞美读出来的人。”说完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玲珑觉得脸红，低了头站在太子身侧，不再出声。那人也没揪着玲珑不放，和身边人聊天去了。
　　“不曾想你还有这等本事。”太子抽出玲珑身边的一幅画，欣赏了起来。
　　“确实是前人之句，是我多嘴了。”玲珑懊恼。
　　“叫你来是让你看戏的，别太紧张。”太子放下手中的话，拿起了另一幅。
　　又看戏！看得哪门子戏！难道这西域使团还能在京都玩出花来不成？
　　玲珑心里狠狠的鄙视了太子一番，随后退到角落喝茶去了。玲珑秉着事不关己莫多嘴的心态，两眼只盯着面前的茶杯。哟，这杯上的青花不错哎，印在瓷白的杯子上显得高端大气，淡黄的茶色配在里面颜色分明，再配上氤氲湿气，就像个……什么呢？
　　正思索间，忽有一黑影在玲珑右侧入座。玲珑虽然感觉到了，却没转头去看，生怕惹来不明的祸端……万一那个西域使者看上自己了，和皇帝要自己去和亲怎么办？玲珑虽不相信人人见了自己都瞧得上，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眯着吧。
　　“几月不见，竟然如此规矩了？你那身抽刀砍人的勇气呢？”一个声音轻蔑的飘了过来。
　　玲珑惊讶，转头看去，身边坐着的竟然是裴老板！
　　“爹～～”玲珑扑过去抱住裴老板的腿不撒手，然后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还将脸埋在裴老板的衣服下摆里，任凭裴老板暗劲掐自己的胳膊，玲珑都不撒手，紧紧的抱着。玲珑心想，终于遇到靠山了！有裴老板在，就不怕别人对自己打什么主意了。说不准裴老板面子大，连太子那里都能要出人情，求太子将解药赐给自己，然后带自己出宫呢！当初裴家米铺那小伙计可说了，天下间裴老板想知道的事绝对瞒不过他，而且他家大业大，生意遍布中南西北，搞不好皇家真要卖他面子呢！想到这，玲珑哭的更卖力了。
　　“裴先生，这是何故啊？”身边有些人不明就里，见玲珑如此放肆，免不得悄悄问问，还偷偷指了指太子的方向。
　　玲珑用劲压着裴老板的腿，让裴老板起不得身。裴老板只能一下一下用力抚着玲珑的背，低声向众人道：“以前去北齐认了个义女，不想今日竟在这里重逢了。”裴老板满脸悲戚之色，内心却在叫苦：好个小妖女！
　　玲珑见裴老板已经说出了自己想要的话，于是颤巍巍擦着眼泪站起身，抽抽噎噎的道：“义父，久久未见，玲珑心里挂念得紧。”说罢，又作势欲哭。
　　裴老板面上都是慈爱之情，心里却恨不得咬死玲珑：“玲珑，义父也记挂着你啊！可你太不懂事，不过和我拌了几句嘴，就偷偷跑出来，实在是伤了为父的心啊！”让你阴我，我也将你一军！
　　此言一出，果然周围一些年纪大的人看玲珑就有些看不孝子的眼神了。玲珑面色不变，红着眼圈说：“谁叫你把我许配给那个老头子的！他比你岁数都大呢！莫非你认我做义女，就是因为没有亲生女儿可以嫁，才这般将我往火坑里推？”
　　这时，众人的眼神又齐齐转向裴老板。裴老板面上挂不住，故作严肃道：“那是因为你弄坏了我的账本，我故意吓你的！”
　　“可你连喜服都做好了……”
　　“那是我给你置办的新衣，哪是什么喜服！”裴老板气的直跺脚。
　　“哎呀，好了好了，父女二人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吵嘴，真是不知所谓！”众人一边好笑，一边将二人劝解开。
　　“这里好热闹啊！”那西域使者笑嘻嘻的插嘴。他身旁，太子爷冷冰冰的杵在那里。
　　“太子殿下，小女竟然有幸进宫，还得了太子殿下的照料，草民实在惶恐！”说罢深深作了一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玲珑觉得裴老板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一点也不像那种久经商场的老油条，反而带着一身的……书生气！
　　“不过是回宫途中捡的，瞧着有趣罢了。”太子说着，就像说外面遇到只小猫很好玩，就带回家了一样。
　　众人都知玲珑是太子亲信江疏影亲自从客栈里接进宫的，但现在太子如此说，众人都不敢反驳。
　　“既如此，还请太子殿下让玲珑随老夫回去，以尽孝道。”裴老板又作了个揖。
　　“本宫只是请她来做客而已，她想走，随时可以走。”
　　玲珑觉得终于苦尽甘来了！眼下得了太子首肯，只要再拿到解药，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
　　玲珑的心立刻凉了。
　　“使者才刚入京，还需要裴先生陪伴，不如裴先生一并住进宫里，之后再一同离去，岂不两全？”
　　我勒个去！自己没跑出去，又搭了一个？玲珑快要支撑不住了，很想倒在地上撒个野。
　　“如此，就多谢殿下美意了！玲珑，来谢恩！”裴老板拉过玲珑磕了几个头，玲珑脑子里又变成了一团乱麻，只机械的随着裴老板的动作而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