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兰陵妖月

18、第十七章 踏碎凌霄

　　话说悟空逃离了天庭却因一双眼睛看不见，只得胡乱逃窜，直飞至一处瀑布听到水声这才弃了云头，一头扎了下去，熄灭了满身的火才舒服了一点。

　　方才一阵闹腾他也累得够呛，泡着泡着竟打起了盹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却见周围虫鸣鸟叫、蝶戏花间，竟然是一处风景不输花果山的幽谷。

　　他从水中坐起，看到自己一身烧得只剩金银饰物的衣衫，这才想起前尘往事并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眼睛不仅恢复了，而且因祸得福看的更加清楚更加遥远。更为神奇的是，他极目四望，发现整个世界都似乎不一样了，他不仅能看到表面的事物，就连林间哪些动植物成了精有了魂体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动了动筋骨，又运了一□□内的真气，暗自忖度，想不到那牛鼻子老道的八卦炉不仅没有炼化他，反而使得他体内的真气更为精纯，而且还助他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世间的变化之术再不能蒙蔽他的双眼了。

　　他神清气爽的洗了一个澡，暗自决定先打上天庭，解决了那些碍眼的人，再去找小丫头将她带回花果山。正整装待发，却见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银光，他定眼望去，却是一脸漠然的二郎神杨戬。

　　悟空冷笑一声，将金箍棒扛在肩上道“三只眼，抛开成见不提，你与我也算心有灵犀，每次我想杀你的时候，你总会及时跳出来。”

　　杨戬不理他的嘲讽，祭出三尖两刃枪来，指着悟空道“你其实就是个懦夫，你根本不敢承认，你就是自卑，你就是恐惧，你所有的高傲和狂放皆不过是你伪装的面具，其实在你的内心，住了一个可怜虫。本君本不屑与你这样可悲的人动手，但是天命难违，只能委屈我这刀了。”

　　悟空闻言脸色一变，眼中陡然暴起血光，浑身散发着来自地狱般的肃杀之气。

　　他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说出他最不敢面对事实，还将他说得这样不堪！

　　可是那些夜夜入梦的梦魇却不可遏制的回放在悟空的脑中，令他又惊又惧，便一棍向着杨戬挥去“你闭嘴！我是花果山的美猴王，我寿与天齐，这世间我不惧任何一个人，我怎会自卑！”

　　杨戬却不为所动，轻松躲过他的这一招，嘲讽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她走了就没人可怜你了么？你只有靠着她施舍的情感才能活下去么？”

　　悟空眼神一晃，眼前绽放出小丫头如花的笑颜，她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道“石头，你想我一直陪着你么？”

　　一个枪花刺过来，小丫头的容颜破成碎片，杨戬喃喃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你自己得不到的便要毁了别人的梦么？你自己得不到救赎便要别人陪着你呆在地狱里么？孙悟空，你是何等的自私。”

　　一股血腥味在空中蔓延，悟空捂着肩膀，狼狈的躲过杨戬紧追不舍的杀招，眼底一片迷茫。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是他太自私了？是他不顾小丫头的意愿毁了自己也毁了她吗？

　　又是一枪重重打在悟空背上，他立即喷出一口血来。杨戬盯着他的眼睛，催眠一般道“你以为你对她的感情是“爱”么？你配谈“爱”么？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石头，你没有爱恨情仇，你爱不了任何人，你只是一只没有同类的可怜虫。你对她的感情，不过如同蝼蚁对太阳的仰望，连奢求都像是笑话。”

　　铺天盖地的绝望如海潮一般袭来，悟空被着绝望灭顶淹没，生出剧烈的疼痛来。

　　你没有心！

　　你没有资格爱人！

　　你是一个没有同伴的可怜虫！

　　那么，他一直追求，一直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不管他多么努力，到头来他还是只是一只可怜虫！

　　既然是如此！既然是注定被排斥、被抛弃！他还顾忌什么！

　　淬了观音净瓶之水的三尖两刃刀轻易地刺透悟空的胸口，那个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却突然生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欲望来。

　　他赤红的双目瞬间有了聚焦，双手握住刺入他胸膛的枪头，对着杨戬狰狞一笑道“你说的没错，一句都没错！我就是堕入地狱，永生不得轮回，我也要你们陪着！”

　　话罢，他暴喝一声，沾满血污的手猛地将杨戬的枪头从胸腔里拔了出来，一棍紧接着朝杨戬挥了过去。

　　杨戬没有料到明明已经没了抵抗力的他会突然发难，险险躲了过去，竟有了几分狼狈。未等他稳住身形，悟空的棍棒又已追至，杨戬不敢再大意，又和他打了起来。

　　本来二人的修为相当，但悟空因吃了老君的丹药，又经八卦炉的淬炼，杨戬已不是他的对手，但杨戬从一开始便探知了他的心事，故意说些话来乱他心神，所以方才他魂不守舍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此刻他稳住心神，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所以虽然身上数处受伤，但已开始慢慢愈合，杨戬便渐渐显出几分败象来。

　　杨戬且战且走，不一会儿两人的战场便又回到九重天上。其他神将见杨戬不敌，便也纷纷拎着武器上前帮忙，一时之间，九重宫阙又乱成了一团。

　　太白见此情形，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便也顾不着小丫头的安全了，再这么闹下去不是悟空死无葬身之地，便是这诸天神佛都要陪葬了，忙驾了云行至战场外对着悟空吼道“悟空，你莫要再闹了，今日灵山大会，如来在西天梵境讲经，只等佛会一结束，便要向众生宣布将收金蝉子为坐下第二大弟子，你如再不去阻止，只怕就来不及了。”

　　然悟空闻言却不为所动，一棍打飞一个金甲士后，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二郎神说的对，她太过于美好了，耀眼而夺目，让他害怕。他和她不过是蝼蚁与太阳的关系，他不能因为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就奢求太阳属于蝼蚁，那样太可惜了。

　　经历了诸多痛楚后，他终于明白他和她也不是一路人。

　　她是善良的、纯洁的，有良心的神。

　　而他是邪恶的、罪孽的，没有心的可怜虫，这世间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他，他注定了要孤独一生。

　　已经愈合的胸膛依旧空空的令人难受，铺天盖地的绝望与痛楚依旧如影随形，他虽然看清了自己与金蝉子的区别，心底却仍有一个声音在不甘心的叫嚣道“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愚蠢的神佛都是有心的，他偏偏没有！凭什么他生来就要是个不被接受的异类！凭什么她可以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他却只能在黑夜里被噩梦惊醒！”

　　他一棍挥开身前犹如苍蝇一般让人厌烦的诸神，看着高处琉璃闪耀的九层宫宇，心底生出一种狠绝的肆虐欲来。

　　丫头，这就是你向往的琉璃殿宇、七彩宫殿吗？

　　这些便是你想守住的天下苍生么？

　　倘若我将它打碎呢？打碎你心中的向往，你是否会像我一样变得麻木，没有未来、没有方向、没有感情、没有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