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不悔》王知意

5、第五章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目瞪口呆之余，江以梦觉得学校非常的懂得人道主义。
　　这成绩得亏是在国庆假期以后才发到自己手里，好歹算是有了一个愉快的假期。看着墙上的分数名单，此时此刻内心涌起的，竟然不是难过之情，而是可笑。
　　五十个人，自己考35名。反思自己过去一个月的学习，江以梦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成绩是为什么。不是古人云“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收获个屁啊，自己入班成绩是全班第十，耕耘之后呢？真的是，太可笑了。
　　真的是，好难过啊。
　　“陈老狗，你全班第二！个不要脸的，要不要请兄弟吃饭？”黄佳星在人群外围瞥了一眼名单，回首就一手搭在陈光肩上，一手勾了勾下巴，眉毛上挑，很用心地抛了个媚眼。
　　陈光本来是路过，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地人群，对成绩排名着实没什么兴趣。一把拍掉黄佳星的爪子，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说：“你呢，你考多少？”
　　黄佳星眉毛耷拉下来，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扒拉了四根手指举在陈光面前，努努嘴：“喏。”
　　走到位子旁边，陈光拿了杯子喝水，笑着朝黄佳星摇摇手指：“黄猪狗不行啊，才第四名，同志继续努力！”
　　黄佳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喝水的陈光，凑近了他，声音比平时小了三倍：“四十。”
　　非常显然，陈光不负厚望地呛到了。他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黄佳星：“兄弟，你是不是哪门没去考？”
　　“失误，失误嘛……再说我上课又没听过。”黄佳星拍拍陈光的肩，像是对这个成绩很是不屑一顾。扬扬手就回了自己座位，坐下来之后又不忘朝着陈光喊了一句：“兄弟，晚上请吃夜宵啊！”
　　陈光头也没回，把黄佳星顺手放在自己桌上的默写本扔了回去，又从桌子里抽出书来放在腿上开始看。
　　所以当江以梦挤出人群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周围座位上就这俩人，一个在看书，一个对着一堆试卷抓耳挠腮。此时她也没心思去想别人的好坏了。只是拿了笔，铺开刚发的试卷，打算一边订正一边分析错因。看着试卷上的一个又一个叉，眼前的字都在不停地浮动。江以梦一道题都看不下去。
　　手里捏着笔，毫无防备的，一滴眼泪“啪嗒”掉在试卷上，快速地晕染开来，形成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染皱了。正发着呆的江以梦被眼泪惊醒，手忙脚乱地翻桌肚去找纸巾，却没找到。一阵委屈之下，趴在了桌上，把头埋在了手臂里。
　　黄佳星觉着自己的前桌不太对劲，顺手用笔帽戳了一下江以梦的后背：“喂，借我块橡皮呗？”
　　江以梦抬起头，从乱七八糟的桌子上找到了橡皮，回过身低头放在黄佳星的桌上。
　　看见她两个眼圈通红，睫毛上分明还带着泪珠，黄佳星一愣：“你怎么哭了？”
　　江以梦没说话，转身又趴了回去。陈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江以梦，回过头看见一脸茫然的黄佳星，伸腿斜侧过去踢了一脚他的桌子。
　　黄佳星从茫然里面转向陈光。陈光指指江以梦，无声地问了一句怎么了。黄佳星摇摇头，摊了摊手，无可奈何。陈光又看了一眼只和自己隔了一条过道的江以梦，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
　　在学生时代，出成绩的那天，大概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喜，有人不屑一顾，有人伤心痛哭……人生百态，不过如此。再如何事不关己，想要呆在这些个情绪之外，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所以，没有人可以帮江以梦，她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来。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大家都是身陷人生囹圄的人，谁又顾得了谁？
　　江以梦趴了一会，等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些，就拿了笔坐起来，开始订正。倒是没有在意顾沁铭已经回了座位，站在桌子旁边和别的同学讲着话，像是在分析数学试卷。
　　“不对啊，我这道题怎么没做出来，明明很简单的样子。”顾沁铭一手挠着脑袋，一手把试卷翻来翻去，眉心紧皱。头也没抬，朝着江以梦伸手：“江以梦，把你的数学试卷借我看看，我有道题目搞不定。”
　　“不要……我都是错的。”江以梦一把压住了桌上的试卷，头却又埋得低了些。
　　顾沁铭抬头，探过身去看了看江以梦桌上的试卷。“哎呀，你这不是对的吗，别小气哈。”说着，就抽出了试卷，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研究去了。一切都做得十分理所应当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自卑，也许是成绩不理想的难过还没有散去，江以梦实在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卷子。所以此刻确实是心烦意乱得很，心里甚至对顾沁铭有着小小的埋怨和怒意。捏着笔愣在那，一动不动。
　　“啊呀，江以梦你怎么才七十几分，你平时不是挺认真的嘛，怎么才考这个分？”顾沁铭翻到卷子正面的时候，突然惊呼出声。
　　小小的埋怨再也压不住了，江以梦夺过自己的试卷，压在手臂下面，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就是笨啊！我有什么办法！”
　　可她低着头，从始至终。
　　顾沁铭愣了一下，很是不开心地撒开了手中的红笔，嘟嘟囔囔地坐下来：“有什么啊，我也才考了十几名嘛，我也没给别人脸色看啊。什么怪脾气……”
　　江以梦只记得自己那天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拼命忍着，不想让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10月8日 周六 小雨
　　记得村上春树说过：“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我觉得日子不会是就这样的。路还没到尽头，所以更要好好走。
　　我绝对不会就是这样的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