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三十天》李末冬

19、距离高考二十五天（2）

　　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赵班来了一趟教室，叫走了吴嘉佳。其余同学一脸好奇，几人知道，吴嘉佳的爸妈来了。
　　直到第三节课下课铃响，她的座位仍然空着，苏诺的心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往下沉。不到最后关头，总是心存一丝侥幸，可是往往现实会教会人们，等来的肯定是失望。
　　苏诺一直注意着教室外面，生怕吴嘉佳躲着，而她没发现。赵班的身影一出现，她就发现了，还有身后的两个不陌生的人，她去过吴家，认识吴父吴母，还一同聊过天。苏诺伸直脖子，没发现她想看见的人。
　　“扣扣！”赵班礼貌敲了两下门，在历史老师疑惑的目光下，歉意道，“打扰一下，家长来收拾东西。”历史老师惊讶一瞬，笑着道，“请进。”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看的出，吴父吴母有几分拘束，两人直接走向教室唯一空着的座位，手脚利落的把属于吴嘉佳的东西，全放进早准备好的布袋。
　　已经有人觉得奇怪，怀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吴父吴母，顾不得赵班也在，教室里开始出现嘘嘘索索的交谈声。赵班黑着脸，“安静！老师还在讲台上，眼睛看不到是吧。”
　　全体一肃，不敢在老虎屁股上薅毛。
　　唯有，“伯母，嘉佳在哪？”苏诺抓住吴母的衣角，不安问道。
　　吴母复杂看了眼她，知道是女儿最好的朋友，扯着嘴角，“苏诺，有时间随时欢迎你来找嘉佳玩。”挣脱她的手，吴母脚下加速，高三的时间，她可不能随便浪费咧。
　　“认真上课，我要发现你们不尊重前面的老师，后果自负。”赵班硬邦邦丢下话，陪着吴父吴母离开，就二十几天的功夫，突然就学生要退学，他的心里呕死了，偏偏怎么劝都没用。赵班憋着一口气，心情好不到哪儿去，趁着手续没办，打算苦口婆心继续说说。
　　平时看着多老实一孩子啊，怎么就生出了这个想法。
　　让人看着就惋惜啊，依着她的成绩，二本绝对没问题，一本发挥正常也不是没有机会。
　　越想胸口越闷，“嘉佳爸妈，你们真的不再劝劝她？”他叹了口气，“就这么放弃，太不值了。”
　　吴父：“我文化水平不高，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我还是尊重孩子的意见，她学的不开心，我们家长也不放心。”谁不希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也要孩子守得住啊。
　　“班主任，我们知道您是为嘉佳着想，不忍心她读了十几年没个交待。但……我们家里也有些情况，她不读也好，不然她弟还有她两个人的花费，我和老吴就是一整年不休息在地里刨食，也挣不到啊。闺女懂事，也可以给我们减点负担。”
　　赵班不想放弃，“如果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有很多办法解决，不一定要吴嘉佳退学 。您二老再多等个把月，她的人生可能会走向另一条更好更轻松的路。”
　　“读了大学，家里条件差些，可以申请贷款、助学金，每年成绩优秀有奖学金拿，业余时间可以做兼职，吴嘉佳完全可以靠自己就负担一大半。你们再好好想想，说句不好听的，书生意气，孩子懂什么，不能随便决定她的前途啊。”
　　父母脸上已有松动，赵班再接再厉，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等会儿……再问问？”吴母犹豫道，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想读书，但是经济上不允许，现在论到她的女儿，真的要退学吗？
　　他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吴父拍板，“问！让嘉佳想好。”免得以后怨他这个当爹的。
　　赵班一喜，总算是松口了啊！“吴嘉佳，你站在这儿啊。老师，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说。”他嘱咐她坐在办公室等着他们，没想到在一楼楼梯口站着，在赵班看来，这就是舍不得离开。
　　他更有把握了，“嘉佳，你和班主任聊，我和你爸在那边等着。”吴母指了一个远一点的地方。
　　“嗯，妈你和我爸找个地方坐着。”
　　赵班颔首，是个好姑娘。
　　“我们边走边说，顺便逛逛校园。”赵班率先背手踏下台阶。
　　“刚刚在办公室，你爸妈都在，老师现在想再问问你，真的想好了吗？”大礼堂的大门紧闭，每次月考成绩出来，全年级都会来这里进行总结大会，年级前五十、进步幅度大、单科名列前茅都会被点出来一一表扬，吴嘉佳在此之前，次次榜上有名。
　　女生闭了下眼睛，艰涩却坚定道，“嗯！”
　　赵班恍若未闻，“老师不知道还有几个月才成年的小姑娘，能干些什么？煮饭下地接手工活帮家长带小孩？这些你那么聪明，半点儿不需要学习，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嘉佳，老师不是硬要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你，也不想否定你的观念认知，可是我怕你后悔啊。我害怕未来有一天，你跟我说班主任如果那时候您再劝劝我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我更害怕你在高考前夕反悔来找我，可老师纵是有心也帮不上忙啊。”
　　经过医务室，李医生照例在翻阅着一本古书，护士不知道在看什么剧，眉开眼笑的，来到这，今天就像是昨天的复制，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宿舍的被子还没收拾吧，不急。我带了很多届学生，高二高三压力一大，班上就要少两三个人，到毕业，基本上要走五个以上。可是今年带你们，我觉得希望来了，你们算是重点班，自制力强，调节能力优秀，除了有时候调皮点，没让我费多大功夫。”
　　“其他十七个班都有学生撂担子，就咱们一个班座位一个不空，我和五个科任老师站在讲台上，心里那个满足。坐在办公室，我都觉得底气十足，我的学生没有逃兵特别勇敢，特给他班主任挣面儿。所以在教室常常跟你们说，文一班是一个大家庭，一个家人都不能少。”
　　吴嘉佳眼睛酸涩的看着旁边男生宿舍，外观没有女生宿舍漂亮，他们班男生老是在班上叨叨，学校重女轻男，日子没法过了。苏诺是最幸灾乐祸的，一个劲儿说就该让他们好好感受。双方嘻嘻哈哈你来我往的过招，最后被巡逻的教导主任黑着脸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讨着好。
　　赵班：“有些话说多了，不止听的人当了真，说的人更是深信不疑。嘉佳啊，你真是给了老师当头棒喝。”现在在云里梦里没醒过来。
　　食堂上面飘起了袅袅炊烟，吴嘉佳却知道，那不是由做饭引起的，学校用水的需求大，食堂旁边有个热水炉，烧的是煤，只要一工作，就会烟雾缭绕的。
　　因为三模考晕了几个学生，校领导决定补偿一次宵夜的事情，她可能没机会从脑海里删除了。她和苏诺两个，那天晚上雄心壮志要吃遍整个食堂，眼大肚子小，结果半夜跑洗手间跑到怀疑人生 。
　　吴嘉佳脸上不自觉漾起一抹微笑。
　　“老师最后啰嗦一句，文一班只有四十个人才算完整。”
　　走完小半个校园，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回到教学楼时，吴父吴母已经在四处张望了，赵班失望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吴嘉佳，心里火急火燎，耐着性子仍然等着她的决定。
　　“嘉佳，怎么样？”吴母走过来，询问道。
　　吴嘉佳喉咙哽塞，一滴眼泪落到地上，没有抬头，“对不起，老师。”
　　赵班苦笑，还是改变不了，厚重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头，说：“老师尊重你的决定，你是我的学生，不管到哪一样优秀。”
　　“去办手续吧，弄好之后我陪你一起去宿舍。”赵班又拍了拍她的头，说道。
　　吴嘉佳轻声嗯了一下。

　　赵照把一家人送到校门口，才转身离开，几乎在他转身的同时，吴嘉佳扑到吴母怀里，嚎啕大哭。
　　“嘉佳没事啊，不哭。”吴母心疼坏了，求助看向吴父，吴父看着伤心的闺女，说道，“嘉佳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爸妈去跟班主任说。”父母心，全在儿女身上。
　　“不用。”吴嘉佳站直身体，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我就是舍不得同学们，哭完就好了。”
　　吴母叹了一口气，“以后邀请他们来咱家。”
　　“嗯。”
　　吴嘉佳最后不舍的看向教学楼，文一班的教室，在父母车来了嘉佳快点的催促声中，默默对她的同学她的朋友，说，再见。
　　我把我所有的好运都给你们，每一天都会为你们加油，高考一定旗开得胜，没有我，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中午午休，属于吴嘉佳的课桌依然是空的，文一班所有人知道，那儿可能要一直空到二十五天之后了。
　　没有道别，没有眼泪，吴嘉佳选择静静的离开。
　　几乎每个人隔一会儿都会往那个位置看一眼，不相信分别来的如此突然，就像一个梦，梦醒之后，吴嘉佳同学依旧笑靥如花的坐在位置上。
　　季柔柔心情低落，“郭文，你说咱们班还会有人缺席吗？”
　　“不知道。”郭文摇头，“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高考原来残酷的不只是它的分界线，更体现在等待它的途中，孤独而寂寞。

　　赵照再一次看了看吴嘉佳的座位，失望道，“看来无所不能的赵班，也失手了。”
　　都是把希望放在赵班身上，温宁淡淡道，“自己选的路，得自己走。”同样，得自己承担一切责任。
　　苏安：“会慢慢习惯的。”

　　沈正有些郁闷，想不通，“你说女生是不是就喜欢钻牛角尖？”明明就有性价比更高的选择存在，为什么硬要去走亏本的路子，还不听劝。
　　“你的脑子和别人是一样的吗？”辛穆无语，虽然他也觉得不划算，但吴嘉佳心里怎么想的，他们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认真道：“温宁很聪明。 ”从不钻牛角尖。
　　沈正：“……”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