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十三章 ...
-
天边惊雷炸响,锦瑟腕上玉镯泛出一道强烈的金光。
她面上一喜,这意味着薰华塔已经崩塌了。
慕因心头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她能感受到薰华塔的状况。陵夜在看着薰华塔,他绝不会让六合浊息肆虐,如今塔塌了,陵夜要怎么办?他有没有出事?六合浊息已经壮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预想中的腥风血雨并未到来。
薰华塔/崩塌似乎只是个玩笑,塌了是塌了,可关在里面的六合浊息如纸老虎,什么风浪都没掀起来,凡界虽被乌云笼罩,却并未迎来狂风暴雨。
锦瑟的笑容僵住了,六合浊息为什么没有现世?
没有六合浊息,凡界根本死不了那么多人,她也无从汲取生灵之气。
那东西竟然被制住了?怎么可能!当年为了压制这东西,上颜死了,江岚景御死了,都是笑话吗!
锦瑟不清楚六合浊息的真正威力,慕因却是知晓的。那东西一旦破塔而出,六界贪嗔痴念都会为其养分,它会迅速壮大,即使洪荒之劫后六合浊息被极大削弱,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
她心里不安愈发强烈,但凡界这边的事还没完。
锦瑟突然挣开月镜的钳制,狠狠将自己的镯子扔向空中。
她的玉镯是整个大阵的起点,玉镯一碎,大阵即崩,遍布凡界的阵法会接二连三的失控崩溃,山崩地裂,凡界浩劫。
“没有阵法又怎样,只要有足够的生灵之气,我无论如何也能让他活过来!”
慕因和月镜急忙要去拦,一只手却捷足先登,握住了玉镯。
是个男人的手,很修长漂亮,却不是实体。
锦瑟愣住了,呆呆地望向空中。
“景御……”
慕因垂下了手,看来刚刚自己那一击还是有效的,把玉棺里景御的魂魄唤醒了过来。
景御握着玉镯仔细打量着,眼中的迷茫渐渐变为清明,似乎是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看向慕因,淡淡笑了一下,将玉镯递给她。
“景御,你……”
景御微微开口,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做口型。
——尊座,臣罪无可恕,让臣来解决吧。
慕因眼眶微湿。
“不,是我不好,本该魂飞魄散的是我,是你和江岚顶替了我……”
——尊座尚在,魔界之幸,六界之幸。是臣种下的因,就由臣来解吧。
景御转而看向锦瑟。
“阿御,你回来了……”
景御朝她遥遥伸出了手。
——锦瑟,是我对不起你。
“是,你对不起我,你把我孤身一人扔在这世上,你知道我这几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一直疯狂的女人终于落泪,让人觉得,在挚爱之人面前,她尚还是个人。
“景族是个吃人的地方啊,我无名无分,只有你,你走了,我就被剥皮拆骨,万劫不复,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不过没关系了,那些人我都弄死了,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了,去隐居,去云游四海,去……”
景御摇了摇头。
——不能了,你我皆是千古罪人,没有世外桃源了。
凡界毁了,六界毁了,去何处云游?
锦瑟,你该恨我,可怎能迁怒凡人,你说过要陪我完成我的心愿的。
当年煎雪炊茶,景御愿六界太平的心愿落在簌簌白雪中,沧海桑田多少年,冰雪消融,时过境迁,早就散了。
“说到底,你还是在怨我……”锦瑟脸色冷了下来,“我不会收手的!”
她突然大惊失色:“景御!你在干什么!”
景御的身子慢慢虚幻了起来,他在消散自己的魂魄。
“不要!不要!”
锦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点点收集你的残魂,每天都在费尽心力地补全,你怎么能这样!”
她突然闯进结界,又不像慕因有深厚的术法修为护体,漫天雷电一下子全都扑了过来。
景御挡在她身前,挡住那些雷电,轻轻抱住她。
“你……”
——我们走吧,和我离开这里。
他身后电闪雷鸣,怀里却是一方宁静天地。
锦瑟哽咽了一声:“去哪里?”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景御摸了摸她的脸,他的身子愈发虚幻了。
锦瑟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
封夷托着慕因回到山崖上,月镜上前扶住她。她所剩法力不多,只能暂时把镯子上阵法封了,之后交给司琰来解阵。
天边乌云渐散,只剩那玉棺悬浮在空中。景御魂魄只剩薄薄的一层,勉强拖住怀里的锦瑟,将她抱进玉棺内。
锦瑟把自己的魂魄散了。
景御抬头,目光停留在凡界飘摇山河上,如水汽慢慢消散在晴空下。
凡界风波平息,月镜松了口气,可慕因却不见丝毫轻松之色。
她紧紧抓住月镜的胳膊支撑住自己,缓了口气:“派人处理凡界的事,我要去坤虚泽。”
“尊座,你的手……”
“我没事,有些脱力,你送我过去,快点!”
慕因的眼睛已经红了,月镜不敢耽搁,吩咐了属下一句,立即带着慕因往坤虚泽赶。
坤虚泽这片荒漠难得放晴了,碧空如洗,一望无际。
而常年伫立在荒漠中的高塔不见了。
慕因一落地,就朝司琰跑去。
“陵夜呢?我师父呢?”
司琰面沉似水。
慕因扯着他的衣袖哑声问道:“阿琰,陵夜呢!他去哪儿了,先回云月泽了吗?”
“他先回去了对不对,那我回云月泽找他!”
说着,慕因转身便要走,刚迈出去一步,她腿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
“丫头!”司琰急忙把她扶起来,“丫头,你听我说,陵夜没回云月泽。”
慕因双目血红地看着他:“那他去哪儿了?”
司琰抿了抿唇,不敢看她的表情,犹豫片刻,终于咬牙说道:“回一生归宿之地。”
这一生归宿之地,无非黄泉白骨,天地山河。
慕因像是一盏浇灭的灯,一下子没了所有生气。
“归宿……他的归宿之地,没有我吗?”
司琰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哀恸:“陵夜用自己封印了数万年的天劫,与六合浊息同归于尽。他……他舍不得你,更舍不得你再一次魂归山河……”
“他把岑亭救出来了,丫头,你不是无依无靠之人,你还有岑亭,还有我们,还有魔界啊。”
慕因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落下来。
“他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他早就打算借此机会彻底除掉六合浊息……对不对……”
“骗子……他还没陪我看六界山河,他明明答应不留我一人,我半生性命系在他身上,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慕因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边笑边落泪,叫旁人见了,不知要以为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
可都不是。
是哀莫大于心死。
“陵夜,陵夜——啊——”
她兀地喷出一口血,身子终于崩溃,无力地朝一边倒了过去。
眼前一片迷蒙,她隐约看到了云月泽书房的雕花窗。
那年情窦未开,她窝在书房看书,炉子很暖,不留神就睡着了。
醒来时,她身上裹着陵夜的狐裘躺在榻上,陵夜坐在一旁,见她醒了,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还有点热,起来喝药。”
她迷茫地发出一声“啊”,脑子昏昏沉沉的。陵夜忍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唇边带了抹浅笑:
“自己伤风寒了都不知道,还睡在炉子边,小心烫着。”
上颜不怎么生病,以前风寒挺挺就过去了,被人喂药擦脸这般静心照顾还是第一次。
她心底不由得想要撒娇,就得寸进尺靠在陵夜怀里,鼻音有些重地嘟囔:“师父,以前都没有人这么照顾我,我怕我以后不想回魔界了。”
陵夜一手拿书,一手摸着她的头,说道:
“师父在,便会有人一直照顾你的。”
从那时起,上颜心里一方天地,陵夜自占九分,从未改变。
山河已老,天地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