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霸王归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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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正是大雁南飞，倦鸟归林的日子，准备迎接远行归来的老爷和小公子的郭府，却是乱作一团。
“小霸王也跟着老爷回？”
“听说在外打伤了人家富贵子弟，被老爷提着耳根子拎回来啦！”
“端地是个小魔王，我们郭府的催命小鬼嘞！”
一府的仆人、丫鬟都因这几年未见的小公子而莫名活跃起来，仿佛是被一成不变的生活磨灭了心神，一丝一毫的波澜与改变，都能激起他们的喜悦和兴致。
“小少爷莫不是又长高了些，还是那般干瘦，不知是不是还那般俊俏，像个小姑娘似的。”伺候过小少爷的年轻丫鬟抿着嘴笑，偷偷问提前赶回来报信的跟班孙德崖。
只见德崖气喘吁吁地坐在石阶上，不耐烦地摆摆手，招呼过李婶“小少爷让把东厢房的物拾摆件都撤了，他要住最里边的那间厢房。”
仆人们一瞬间更乱了“真真是没一刻叫人安生的！”
不知是哪个人的声音过大了些，招来了西厢房练武的大少爷，但见来人七尺以上身材，腰细膀阔，二十五六年纪，喝道：“慌张些什么，传出去叫人家笑我们郭家上下没见过世面，他若要住东厢房，便让他去住！”
李婶一干人自是唯唯诺诺，领命而去，李婶边走边小声嘟囔“里间的厢房自来是给家中未出嫁的小姐和姑娘们住的，小霸王却偏生要歇在那，这传出去才叫外人笑呢！”
此间混乱且不提，这边郭府的大少爷郭天叙正候在房廊，等着父亲与胞弟。提起这多年未见的胞弟，郭天叙多少是有些不安的。他这胞弟与他非一母所生，因着主母善妒，便常年寄养在外。前些年主母去世也曾略有来往，却因他生性顽劣，不通礼法世俗，又厌恶深府老宅之拘束，因而始终未搬到郭府府邸。如今他生母病逝，父亲定是要责令他正式入住郭宅了。
这胞弟的品相脾性，郭天叙自是不甚了解，府中原本就他一独子，家业账目也自是他一人掌控，如今胞弟入府，父心难测，家业厚实，郭天叙难免有危机惶惶之感。
郭天叙正暗自踱步，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隐约的笑声，郭天叙与一旁候着的仆从忙迎出去，只见不远处五六人等边谈笑风生，边大步走来，似有正官老爷，年轻公子哥，还有牵着马车的仆人。一旁的李婶暗自嘟囔着：“老爷爷由着小少爷性子，如此没身份没地位的事，也由着他！”
那些人走近，只见为首一人八尺身躯，细细三柳髭须，面堂红润，眉眼舒展，想是心情舒畅、逸兴遄飞，想必就是郭府主人郭子兴了，人道是：关中内家传清白，疏财仗义结英豪。
待得身形渐近，才瞧见他身后有一少年，那人身形消瘦，略略七尺，俊眉英挺，肤如红玉，樱唇轻挑，最是忘俗，却是那双微长的桃花眼，眼尾微翘，带一丝潇洒与澄澈，眸神明亮如星辰，又温润似古玉。谈笑间尽是肆意洒脱，顾盼神飞，想必便是郭府上下近日议论的焦点，郭家二少爷郭衍。
“若不是搁近儿瞧，竟像个俊俏的小丫头。”候在大少爷身后的年轻丫鬟们早就忍不住嚼起舌根来。
郭天叙忙迎出去：“父亲一路辛苦，旅途可还顺利？衍弟莫不是累了，我已安排人布置好里间的厢房，随时可以休息.”
郭衍望向面前这理应熟悉却又实则陌生的大哥，眉眼笑开来:“大哥思虑周全、办事玲珑，小弟从老山野村处来，日后这濠州城内的赏玩之地，还要劳烦大哥带小弟逛逛了。”
郭天叙不晓得郭衍这句是真是假，又似半真半假，是玩笑话还是莽撞之言，不免惶然瞥向父亲，见郭子兴竟只笑笑，轻斥了一句，看似是训斥却满是宠溺，天叙自只得笑笑不答话。
“天叙，此次从蓟州回来，还带回了一人。”郭天叙顺着他父亲的目光向马车看去。
“还记得一直帮为父代理蓟州生意的马公？年后不久病逝了，他将女儿托付于我郭，这日后，马姑娘便是你的亲妹妹了…”
仆人依言拉开身后的帘子，厚重的马车帘子露出一角，瞥见一双金莲小脚，撩至上头，浅浅露出水色流苏，只见款款走出一人：鸭蛋脸面，合中身材，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见过郭公子。”那女子衣着朴素而简单，也未佩戴什么繁复花饰，缓缓作揖。
天叙微颔，忙差人安排马姑娘的行李住宿，却听郭子兴却道“里间不是两间厢房吗，安排琬琬在衍儿旁的那间房即可。”
郭天叙微惊，却也因马姑娘的一声娇憨的“郭大哥”乱了心神，收起心情引马姑娘入府，这边郭子兴自是带着郭衍参观郭府府邸。
日跌前，郭衍便携着一身风尘，随父亲和大哥去了郭府名下的粮仓和商铺，郭氏乃是濠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富商，主要经营米粮与金属器具，传至郭子兴这一代，因朝廷苛捐杂税，近几年盈利不足，粮仓规模已是小了不少。却也因郭子兴为人侠义，广纳豪杰，濠州郭家声名远扬，因而这么多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粮仓内人影稀疏，许多库中更是空荡荡一片，衬着日影斑驳，竟有一丝没落荒凉之感。郭子兴面色微沉，看也不看郭天叙：“今年雨水甚少，灾蝗频频，仓中空乏至此，如何能熬过这个冬天？”
天叙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时却也是百口莫辩，羞愧难当。
郭衍见状插话道：“若虚犹记兄长幼时教导，‘假以时日，需买下那大大小小的散店商铺’，如此聚沙成塔、化整为零，才算物尽其用。”
天叙恍然如梦，如今世道艰难，粮铺的日子均不好过，此时正是折价采购的好时机，正要顺水推舟接下这个活儿，又怕父亲苛责自己抢了二弟的功劳。却听郭衍说道：“此事，只有大哥才能办得妥当，这濠州的掌柜金主，识得我们郭府少掌柜的名声，却不认得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如此，大小适宜还好商议”
郭子兴暗暗点头，拍了拍天叙的肩膀，便让他脱身做事去了。带着郭衍又左右逛了逛，说道：“若是将这些散铺买下，仓中的粮食着实多了，但店铺散乱不规整，想必又是一笔庞杂支出。”
郭衍眉头微皱，答到：“门面规格不符合的，宁关门闲置，也不可强行营业，志在粮食，店铺当舍则舍。”而后又补充道：“若虚会拟个单子，交与兄长，便说…… 便说是父亲责令。”
郭子兴爽然一笑，胡子微微翘起，轻轻弹了弹郭衍的小脑瓜。
郭衍作势闪躲，边笑着说“父亲，这买进的粮食可是以水稻为主？”
郭子兴点头：“是了，因着米差价最高，且入冬百姓均以水稻为食，商铺中极少有买入黍、豆一类的。”
郭衍略一沉吟：“五谷中黍（黄米、小米）、菽（豆）、麻为辅类，各大粮商也均以水稻为主，其中麻、黍产量较少，造价也低，少有大粮商重视。但若是饥荒，寸米寸粮皆如斗金，况且如今百姓生活艰难，小商家纷纷倒闭，低价粮食也许有路可寻。”
郭子兴听她句句在理，笑到：“好！”手掌按在郭衍肩膀，笑容满面：“此事便由你去张罗，取货、购入均去寻孙德崖。”
郭衍自去忙活，不在话下。
却未曾想，郭衍走了六七个商铺，半颗豆子、一两黄米也没买到，且这些小店老板均闭口不提是哪位金主，买光了他们家的辅粮，郭衍心下不平，拉着个粮铺小厮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才逼出了答案：
衡州徐老爷。
衡州徐老爷是谁！？
衡州离此地近千里，如何能在这濠州往来走动，郭衍心下生疑，差人收了剩余几家店的辅粮，熬不过周身疲惫，便打道回府了。
这边马姑娘的住处安置妥当，马琬望着这满屋陌生的摆设，心内油升荒凉悲观之感，此番寄人篱下，不知明日又会何去何从，说起来，这偌大府邸之中，唯一相熟的也只有……
“琬琬！” 只见一人冲将进来，不是郭衍，却又是谁？
“若虚。”（郭衍，表字若虚）“琬琬，一切可还喜欢，若有不适应的，尽管说予我听。”
马琬听言站起身，拿出怀中手帕，替郭衍拂去领间沾染的灰尘，“到了这儿怎么还是这般毛躁，如此莽莽撞撞冲进来，叫人瞧见了可怎生是好，他们可不知……”
“是了是了。”郭衍打断马琬的话，退将一步，却拉起马琬的手，“琬琬是担心我女儿家身份被戳破，不放心我。”
马琬面色一红，摔开她的手，“你知道就好，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郭衍笑开来，扯过琬琬的袖子，没正形似的歪倒在榻上，“无论如何，我俩总在一处，我定要护你周全的。”马琬佯怒斜睨她一眼，却低头看着扯着她袖子的细白手指，心下一片安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霸王归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