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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姻缘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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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佳正在窗下整理东西,近期要动身要回老家,收拾带给姐姐姐夫和小外甥的礼物。妆缎,梅花纹宝相花纹万字纹莲花纹样样来一些。还有小城里没有的细细的纱,厚厚的绢。成轴的上好金银线。各种新奇鲜活的绣样,堆纱的,飞毛的,羽纱的各种有趣头花 。柔佳收拾来收拾去,只恨那样美味的点心保存不长久,不能全部打包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袁牧之拿折扇撩开帘子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这么齐全?”
“当然”柔佳叫他热乎乎的爪子堆在腰上,也不推开,笑道:“我就这一个姐姐。我姐姐当初又那么疼我。我只恨自己不能对她更好些。”
“不如一起接进京城来?反正我们家人口少,你要姐妹住的亲近些,也是可以的。”
柔佳微微一顿,笑道:“那倒是不必。我有这份心,我姐姐却是安土重迁的人,尤其这次,把母亲的骨殖带回去,父母灵柩俱在家乡,她更舍不得离开了。”
她说着轻轻把他手抹开:“别耽误我干活。”柔佳心思细腻未免过于敏感。她并不愿让自己有个仗着夫家贴补娘家的名声。这次回家带礼物,也全是自己的积攒。至于袁牧之这妹夫…他自己另外准备自己的表礼就是。
袁牧之看她忙碌,便偶尔帮忙开个柜子,伸手拿个瓶子,他跟在柔佳身后,柔佳冷不防一回头,额头碰住他下巴,她轻轻哎呦一声,下意识抬头揉,微微眨动眼睛,略微有点讶异:“小牧,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袁牧之低头轻轻吹她额头,眉眼间有些得意:“哈哈,为夫早晚有天,也可以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柔佳抬头取笑:“瞧把你美得”袁牧之低头看她,只觉得眼前人眼睛水润,颊上粉红,与一般姑娘不同,妩媚多姿,香艳如仲春桃花。一时悸动,心里涌上满满的得意和温柔。这样俊俏的姑娘,她是我的…想着,便情不自禁低下头去,轻轻吻啄她的眉眼,继而往下,含住那娇艳鲜红的唇瓣。
柔佳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因为被剥夺呼吸而不由自主的推搡,又似乎是舍不得,贪恋那样的温柔和侵占。她似乎想要回应,但又迅速力不从心,袁牧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似乎是要安抚她,动作温和而有力,然而微妙的,柔佳瞬间想到了那只苍黄色的大狗,那样的磨蹭和触碰……于是差点要笑出来。她急欲想笑,又觉得不大好,勉强忍着,觉得自己接吻得认真点。然而竟然是袁牧之先松开了她,眼神明亮,含情脉脉:“我刚才抚摸,觉得你肩胛到颈椎那块长得不大好,可能是日常绣花弯腰低头弄得。我教你套功夫纠正一下。”
柔佳懵了一瞬,随即拿手绢糊他俊脸。
袁牧之笑嘻嘻接了手绢:“我说认真的,稍微教你些强身健体的。也可以掌握两个一击必死的杀招。”他轻轻摸摸鼻子,靠窗户坐了。心道人到底是会变得,要说柔佳刚进京时,最该先办的是这些,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呢?可他那时却是年少气盛,觉得自己完全保护的了,如今却是越爱惜越心疼越患得患失。哈,我成熟了。他在心里悄悄夸了自己一下。
“我爹也跟我娘那里放了人呢。贴身护卫。”
“好好,听你的。”柔佳满口应承。
袁牧之早备好了车马,雇好了船只,祭过了路神,便出行,到了京津渡口,刚要登船,却听到背后疾呼,一回头便看到那陈书琪骑,嗯,马而来。柔佳笑道:“我这干哥愈发出息了,原本只会骑驴骑骡子,如今还学会骑马了。”袁牧之笑道:“是他那外祖父锦乡侯催着他学的。他日后必将官路青平,老是骑马骑驴,那不是有损大夏官员的形象嘛。”
柔佳深以为然。陈书琪滚马下鞍,提着一壶酒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你忒不够意思,怎么走了不说一声?要我一顿好追,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叫我遗憾死。”
袁牧之从船上跳下来,又回头,扶了柔佳的手,把她也扶下来。对陈书琪笑道:“你可日日高升了,我怕耽误了你高升的步子。”
“你这可是寒碜我。”陈书琪解开酒封,把酒递给袁牧之“我特来送行,扔了笔就从户部跑出来了。话说起来,越是富庶的地儿,赋税反而收起来的少,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什么奇怪,富庶的地儿封了王,全是食邑。”袁牧之道:“不说公事。我只当你是从未来老丈人家里跑过来的呢”
陈书琪茫然:“我哪里来的老丈人。”袁牧之摇头失笑。陈书琪白了他一眼,“早该看出你是个不正经的大尾巴狼,白瞎了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不知道怎么的,怎么的,我们好好的县城一枝花,就被你摘走了。”
袁牧之哈哈大笑:“我凭本事摘的,你只管准备礼金。”说着把酒壶递给站在一边假装自己很害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柔佳。柔佳也喝了一口。赶紧岔开话题:“义兄这酒甜甜的,真是不错。我们原怕耽误你的正事,特意没有讲。你赶来我真高兴。”
“应该的。再次回来,只怕就过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陈书琪感叹一句,摸摸头发,看他二人联袂而去,并肩立于船头,微风鼓荡,衣袂轻举,两人又都是一等一好看,连送别都能站成一幅画。陈书琪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得做首诗:“秋风碧水芙蓉面……”一语未完,忽然察觉到难言的寂寞。芙蓉面啊芙蓉面,话说起来袁牧之这人比他小啊。陈书琪以往被母亲念叨“该成家了,别傻拖着”尚不觉得什么,今日此刻,却由衷发现自己果然也得找个姑娘。
他搔搔脑门,骑着马回去,心里默默的数着:“我身高七尺,姑娘最好有六尺。姑娘最好认字,能看些简单的书。姑娘要白白的,可以稍微胖胖的。姑娘最好爱笑,有大眼睛。”陈书琪最近算账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搬着指头算了算自己的条件,在同龄人中间略微一合,评了个分,然后决定找个跟自己分数差不多的姑娘。
这正想入非非呢,不提防已走入闹市,从脂粉铺里走出一堆挥霍谈笑的姑娘。头上俱都戴着帷帽,因为面纱轻薄,因此面目并不是全然不可辨,仔细用力,还能隐约看出点影子,颇有些隔雾看花花非花的感受。往日遇到这种时刻,陈书琪就主动回避,乖乖站路边,奈何他今日正在想姑娘,所以有点傻愣愣,信马由缰的,就走了过去,恰闯入了群芳堆。
惠宁正跟小姐妹品鉴刚出的新品脂粉,不提防一转身,偌大一张马脸闯入眼帘。她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后退,抬头看,一看又怒了。“你这个呆子!”
陈书琪脑子有点当机,思维不知道怎么一转,舌头一飘,道:“猴哥儿老是这样骂八戒,难道你最近在看《西游》?”
惠宁瞠目结舌,气得跺脚,最后还憋出一句:“还八戒,你就是个蠢猪!”说罢,带着一帮小姐妹呼呼啦啦拂袖而去。留下陈书琪懵圈在原地。
陈书琪这人有点一根筋,他几番思索,都不明白自己这种早早读书早早习字,在书院拔尖,在金榜有名,老早老早就中进士,现在还勤勤恳恳工作的大好青年怎么就成了蠢猪。于是他提笔写信,向谩骂自己的惠宁郡主解释“我绝非蠢猪”。
从他开蒙读书,一烛香时间背会“鹅鹅鹅”说起,说到他平生第一次握笔写文,就被先生满满圈点,再然后说到袁牧之如何从书院里一眼找出他,说“哈,人群里那个与众不同的你啊” 再然后从当年乡试屈居李文台之下,写到三年前如何一考成功金榜题名,再写到如何在户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被各位前辈长辈热情表扬。总之我不是猪,我是个外表正常头脑更正常的人。好人!
惠宁看到这封洋洋洒洒长达几千字的信,轻轻一嘁,字多不看。谁要关心你啥时候学会《九章算术》了。大笔一挥,涂上两个字“蠢猪”,命令丫鬟送回去。
陈书琪接到回信,发现自己的解释并没有获得任何效果。若是一般人就哈哈一笑,算了算了,但陈书琪并不是,他有着一往无前锲而不舍的蠢劲儿,非常执着的继续写了下去。鉴于他认为“郡主就像贪玩耍的小孩子一样,根本不看字多的东西”怎么办呢?他想到了他母亲,美丽狡彗陈夫人,在他幼时,在书本上包上缎纱涂上蜂蜜,诱他舔舐,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书本好吸引人,是甜甜的”这个观念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看到书本就兴致勃勃扑上去。
基于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家传方法,陈书琪吸取教训,第二次写信的时候,不仅在信纸上妆点了花瓣,而且提前用信纸裹了茉莉粉蔷薇硝啥的,弄的香喷喷的。信心满满的又送过去……惠宁看到的时候,还傻了一瞬。原来庆王为了防止自己“单纯美好”的女儿被什么不正经的人哄骗,他可以把人带进府里给闺女偷偷看,但对于那些私下勾搭自己女儿的,都严防死守。以至于惠宁看到这个不管颜色还是气味都十分可疑的信,还真是意外了一丢丢。
然后悄悄躲起来,预备认真研究一下……
这一看,又怒了。还是那个傻叉。谁关心你会剪纸会双陆会骑马还会缝衣服。我天,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缝衣服?
陈书琪认认真真,洋洋洒洒,就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蠢猪”而惠宁随手拿过脂粉奁,手指头蘸着红胭脂,毫不客气的探手一画,一头大大胖胖的二师兄。蠢猪一头,给你回信。
陈书琪看着回信迷茫了半天:郡主这图画的笔法明显有问题啊?
……所以他真是傻的。
惠宁迅速收到了回信,她看着那纸上满满的绘画常识和技法讲解,还有附录一个,他亲手示范,画出的猪,顿时怒了,一拍桌子: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生气,你跟本郡主杠上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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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书琪工作之余忙着跟惠宁郡主打笔仗的时候,柔佳和袁牧之终于乘风破浪,顺风顺水的回到了老家。柔佳一大早到了渡口,下船,就雇好了马车,她熟练的走街串巷,讨价还价,丝毫不让袁牧之动,心里满满都是衣锦还乡,重做东道主的快感。
袁牧之瞧她欢天喜地,满面春风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得噙上了淡淡的笑。抬头看看天色,他心里忽然有了注意,他赶早市买了一大堆鞭炮,买了一大堆梨膏糖和时鲜水果花生核桃等物。鞭炮就找帮闲举着,拿火折子一点,噼里啪啦炸响,迅速的,早起的人都纷纷围过来,连还没起床的,都从门洞里,窗户里探出头来看。柔佳一惊,刚要回头问,你这是做什么。就见袁牧之拍手笑,仿佛玩的兴起,紧接着将她拉入马车,命令车夫赶路,然后一抬手把那些糖果往路边抛去。顿时更多的欢笑声,鼓掌声响起。袁牧之哈哈笑,高声喊道:“你们美丽的小城一枝花,柔佳姑娘回来咯。”
柔佳顿时脸上绯红。
柔佳离开三年多,当然没有被完全遗忘,顿时有人记了起来,鼓掌,吵嚷:“齐柔佳,齐大夫的二姑娘。”“柔佳,柔佳。”
柔佳不防他冷不丁来这么一手,众目睽睽之下,有点窘,回手在背后捏他腰:“你个不正经的混球,这是做什么。”
袁牧之笑着躲:“我看你心里明明乐开花,脸上却舒展不开,这就来凑个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更多的糖果丢下去,引来好多小孩,还有闲人,沿路追逐。长得美毕竟有好处,一大早,看着亮眼心情好,人多凑热闹,众多人笑笑闹闹,挤挤扛扛,跟着马车一路走。连赶车的把式都春风得意,仿佛自己车上坐得是神仙。
柔佳初始尚且放不开,然而渐渐地,看着那些依稀熟悉的脸,听着久违的乡音,终于再无拘束,只剩下浓浓的激动,她从袁牧之手里接过口袋,亲手抓了核桃花生塞给跟在马车边的小孩。把苹果橘子,抛进人群,听他们欢呼,鼓掌,自己满心都是兴奋。
“这就是传说中衣锦还乡的滋味?”
袁牧之笑着纠正:“这乃是带夫还乡的滋味。”
“哟,那我也吆喝一嗓子介绍介绍你?就说大家看,这个俊俏的公子是我齐柔佳的男人?”
袁牧之哈哈两声:“快别,那会叫大家觉得我是靠脸吃饭的倒插门”随即故作忧伤的抚摸着腮帮:“都是美貌惹的祸。柔佳柔佳奈若何?”
柔佳毫不犹豫的拿个苹果堵住他嘴。“郎君莫要太嘚瑟,多吃东西少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