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路世界》马克东米安

36、第36章

　　熬了连续一周的夜，宋奎的皮肤干燥粗糙，起皮严重，痘痘乱冒，真正的“焦头烂额”她算是体会到了。
　　虽然其实时间并不紧张，但她想早点做好一切准备，她希望能在梁祎去国外读博之前让他看见自己的餐厅开业。
　　这段时间，她一面联系店面设计和装修，一面去人才市场寻找合适的厨师团队，两边都让她感觉力不从心，不仅梁祎看了担心，连梁爸爸都劝她别着急。
　　宋奎几乎每天都守在店里，监督装修事宜，闻多了油漆，总觉得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有一股油漆味，连饭菜也是，怎么也吃不香。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了宋安邦打来的电话。
　　“奎奎呀，你们X大那个地铁站，我该从哪儿出呀？”
　　一上来就是开门见山的一句话，震懵了宋奎。“啊？您到我们学校来了呀？”
　　“这可不。”宋爸爸喘着粗气说。
　　“您在那儿别动，我去接您。”
　　宋奎扔掉手上的刷子，一溜烟地跑向地铁站。一进地铁站，果然看见拎着蛇皮袋的宋爸爸。宋奎上前地接过宋爸爸轻巧的背包，提了提蛇皮袋，还挺沉。
　　宋奎问：“老爸，你怎么过来了？”
　　“能不过来吗？打电话听你嗓子都哑了，我们着急呀。你开饭店没经验，我想着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宋奎和宋爸爸找好了住处后，就领他去自己租用的正在装修的店面。
　　“之前这家店是咖啡厅，装修得挺不错，我租过来以后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对了，老妈真的同意你过来吗？”宋奎给爸爸找了一张干净的椅子，自己在一条长板凳上随意坐下。
　　宋爸爸看着工人们装修，悠悠答道：“当然同意，就是你妈让我来的。别看你妈最初反对得厉害，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现在都已经开始着手做了，她更不放心，又不能说什么，就派我来帮帮你。”
　　宋奎听完笑眯眯地撒娇：“果然世上只有爸爸妈妈好。”
　　很快，宋奎收起笑容，正色将目前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毕竟是自家爸爸，她也就不客气了。
　　“现在我认为最困难，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厨师和菜单。首先要找好厨师，之后菜单可以再商量。饭店嘛，最重要的当然是饭菜要好吃。”宋爸爸听完宋奎的介绍后表示。
　　宋奎点点头，她也知道，这正是现在的症结之处。
　　“那交给你老爸吧，老爸帮你找。怎么说我也是当了二十多年厨师的人，这点经验和人脉还是有的。”宋爸爸自信满满地说。
　　幸福好像来得太突然了。工作的重头一下子被分出去，宋奎手上的活变得轻松又简单。以前她总是嫌麻烦，任何事情都不想劳心费力，稍微一丁点工作量的增加都让她无比烦躁；而现在，稍微一丁点工作量的减少，都会让她愉悦至极。
　　“怎么啦？”
　　“我好像，太幸福了点。”宋奎抱住爸爸，开心地说。

　　“宋宋，我爸认识几家餐厅的老板，我让他介绍认识一下怎么样？”梁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兴高采烈地冲宋奎说。
　　“呃，好啊。”宋奎没料到梁祎此时会来，有些意外。
　　“正好你可以学学经验。”梁祎毫不客气地在长板凳的另一侧坐下，将手臂搭在宋奎的肩上。
　　“我今天来是要宣布好消息……”话说到一半，梁祎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瞪大了眼睛瞧他的大叔，要说的字卡在喉咙里。大叔因为将眼睛瞪得太大，总给梁祎一种眼珠子快掉出来的感觉。
　　都怪这目光实在……是在太炽烈。
　　梁祎笑一声，大声说：“宋宋，你说巧不巧，我咋觉得这位大哥和你长得有点像呢。”
　　宋奎没吱声。梁祎警惕地盯着宋奎，赶紧认错：“不是不是，一点也不像。我眼拙，宋宋你别介意。”
　　旁边的大叔羞涩一笑，“小伙子好眼力呀，我是她爸爸，估计还是有点像的。”
　　梁祎僵住，笑容也一分分凝固在脸上。片刻后，放开宋奎，立起身子，朝宋爸爸深鞠一躬，恭恭敬敬地说：“伯父您好，我是宋奎的男朋友，我叫梁祎，抱歉刚刚冒犯了。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了，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宋奎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她初见梁爸爸的窘迫，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呀。
　　宋爸爸本来对于小伙子一进来就搂住自家女儿的行为还有点不满，听他这么一说赶紧站起来，摆出严肃的模样，估计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毕竟见女儿的男朋友这也是头一回。他将脊背挺得直直的，端端正正地站着，就差敬一个军礼了。
　　“小梁好，小梁好！”
　　说罢亲切地握住了梁祎的手，梁祎也热情地回握，这一握就持续了几分钟。
　　宋奎有点看不下去两个人一见如故的亲热劲儿，出声询问：“阿梁，你是申到想去的学校了吗？”
　　梁祎看了看宋奎，眉眼里全然盛满笑意：“宋宋果然和我心有灵犀！我昨天和今天拿到了两个offer。”
　　宋奎从凳子上蹦起来，两只手臂勾住梁祎的脖子，兴奋地问：“真的吗？哪两所呀？你想去哪一所？有没有什么条件？”
　　“B大和C大。”
　　“那真是太太太好了！”
　　宋奎表现得比他还高兴，梁祎在未来岳父面前喜不自胜地做出了自己也没想到的动作——他激动地高高抱起宋奎，在狭小的，充斥着油漆味、木料味的空间里旁若无人地旋转。这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动作，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下意识地做出来，果然艺术总归是来源于生活的。
　　宋爸爸尴尬地咳嗽一声，可旁边腻乎的小两口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不由感慨：见色忘父，古人诚不欺我。
　　待到旁边两人终于略微平静下来，宋爸爸继续支起耳朵专心听二人讲话。
　　梁祎笑得甜，嘴更甜，他面向宋爸爸说：“伯父，您真是我的福星！您来了之后我马上就收到offer了，待会儿一定得请您吃饭。”
　　宋爸爸很是受用，原本有些尴尬的神情舒展开来，眉开眼笑，喜气洋洋。他还记得谦虚几句：“哪里哪里，是小梁自己优秀。”
　　“阿梁，你想去哪个学校呢？”宋奎问。
　　“相较而言，我更想去C大，因为C大的化学专业比B大更好，但是B大给了我奖学金。我现在还有些犹豫，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宋奎思考的时间里，宋爸爸呵呵傻笑：“都好。”
　　“都好，只要是你选择的，那就都是好的。”宋奎也甜甜一笑。
　　梁祎看向窗外，行道树因为春天的来临而焕然一新，绿意盎然，一片片新绿色在洋红色的墙面和湛蓝的天空之间沉浮。宋奎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为了学化学才愿意和你分离五年读PhD，所以我必须不虚此行。奖学金也没那么重要，没有奖学金我依然可以学好。所以我更想去更好一点的学校。”梁祎淡淡地说。
　　这个时候宋奎深刻地体会到了经济基础是多么重要。正因为有坚固的经济基础，才足以支撑梁祎说出“奖学金也没那么重要”的话。她一点也不嫉妒，她只为梁祎感到由衷的喜悦和庆幸。
　　接下来，她很快就要面临五年之久的分离。她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坚持下来，她知道梁祎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是她信任梁祎，也愿意支持梁祎的选择，就像梁祎无条件支持自己的选择一样。
　　“五年的分离啊……”宋爸爸转头凝视宋奎的表情，想看出一点端倪。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对于分离五年这个话题，从前梁祎和宋奎向来甚少提及，他们都害怕五年的时间会物是人非。每每绕不过去时，宋奎都表现得很是乐观，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梁祎摸不准她心中的确切想法，也不敢多问，担心会因此而产生分歧。久而久之，成为一个结，装在脑海里，装在肚子里，难怪人们总说柔肠百结。
　　又到了一个绕不过去这个问题的时刻，梁祎和宋奎心里都有点没底，他们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见对方没有开口，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张嘴想要说话。
　　眼神碰撞在一起，一切尽在默契的笑容中。
　　“爸，没关系的，你别担心。只要心在一起，分隔两地也不是什么事儿。”宋奎安抚宋爸爸，她知道老爸就吃这一套。
　　宋爸爸对女儿的话表示了高度的赞同，还举了诸多案例佐证，宋奎和梁祎都安静地听着，在故事的高|潮处或点头或微笑或鼓掌，让宋爸爸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起吃过饭后，梁祎有事要先回学校，宋奎送他到门口，他飞快地抱了一下宋奎，并在她的眉骨上烙下一吻。
　　“刚才有话没和你讲，”梁祎凑到宋奎耳边轻声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嗯……嗯？”
　　“我的心也是这样，我早就把它送给你了。”
　　宋奎被这样露骨的情话熏得脸红，她呆望着梁祎，发出一个短促的“哦”。
　　“你可别弄丢了。”
　　宋奎怎么可能不感动，一边点头如捣蒜，又一边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些？”
　　“傻瓜，”梁祎哭笑不得，只好给了宋奎一记爆栗，“这是承诺。”
　　他是在对五年分离做出回应吗？宋奎笑起来，蹦出梁祎的怀抱，向着他比了一颗爱心。
　　“那我一定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