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路世界》马克东米安

29、第29章

　　宋奎早上起床的时候，流了一床鼻血，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捂着鼻子，想到黯淡无光的前途愁得直叹气，踌躇满志却在第一关就扑街。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她飞速洗漱收拾完毕，跑去食堂买好早餐，站在梁祎宿舍楼门口守株待兔。
　　今天是周三，梁祎八点有课，他会在七点五十到达宿舍楼下，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闪电一般骑去遥远的教学楼。
　　七点四十八，梁祎果然出现在宿舍楼下。他刷卡后推门，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门口的宋奎，围着厚厚的米白色围巾，口鼻源源不断喷出雾气，模糊了她的五官。
　　“哈！惊喜不惊喜？”宋奎蹦到梁祎身前，双手捧着爱心早餐，献宝似的呈给梁祎。
　　梁祎接过，语气惊喜又带着埋怨：“等多久了？傻不傻，万一我今天不去上课呢？”说完拔掉宋奎的手套，直接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宋奎果然冰凉的双手。
　　“很感动吧？要不要以身相许？”宋奎握紧了梁祎的手，甚至得寸进尺地往他的袖口里钻，笑得像只偷玉米的田鼠。
　　到达温暖的教室，站在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的宋奎才终于缓过来了。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听这节课？这是一节平台课，物理学院开的。”
　　宋奎坚定地点点头，反正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在他身边还更安心些，做什么都好。
　　上课的老师还挺年轻，课程也挺有意思，可惜宋奎听不懂。听天书一般听了半节课，她实在支撑不住，脑袋开始小鸡啄米。梁祎坐得挺靠前，宋奎不敢睡得太过明目张胆，就在自己面前支了本书。说起来还真是挺不公平的，梁祎陪她去听新闻学院的专业课就完全能听得懂，可是换成她陪他上课，就半点皮毛都不懂。
　　梁祎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禁失笑。宋奎像高中上课打瞌睡一样小心翼翼，但是她面前支起的书，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广告学概论”，这样子就像不小心走错了教室。
　　第二节课，宋奎依然睡得很香，可尽管她安静地睡着，梁祎依然觉得她时刻让自己分心。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叫醒她好了。
　　一团东西砸到宋奎手上，恍惚中以为是老师看不惯她的行径愤怒地砸来的粉笔，她差点吓得跳起来，正要发出声音时，梁祎捂住她的嘴，用手把她蠢蠢欲动的身体摁下去。这下她彻底清醒了，幽怨地瞟了一眼恶作剧成功的身边人。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团，幼不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玩什么传纸条。
　　P36-4-3，p43-18-9，p43-18-9，p190-5-16，p27-1-16，p10-2-4.
　　宋奎正疑惑，梁祎递给他一本书，她更加困惑地翻开，发现扉页也出现了同样构成的数字组合，旁听还有注释“页-行-从左向右数”。
　　宋奎抿嘴一笑，看来梁祎玩起这些套路来熟练得很嘛，她颇享受地翻开书对着纸条找字。很快她翻完三个字。你，妈，妈。她心里一紧，想到自己最近苦恼的原因，眼神一黯。
　　松，口，了。
　　她确认了一遍倒数第三个字和倒数第二个字，喜上眉梢。看着她的眉眼被这几个字点亮，梁祎微微一笑，转回头继续听课。
　　听了几秒钟，老师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梁祎急躁地转过头想看看宋奎的表现。宋奎抱着梁祎随手从书包里抽出来的那本书笑得像个傻子，仿佛得到爸妈的许可之后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毕竟是挺值得高兴的，梁祎也忍不住笑起来。
　　即使梁祎什么都没说，宋奎也知道这都是梁祎的功劳。她拿出签字笔，在梁祎的纸条下面写了几个字，揉成团后砸给梁祎。
　　大恩不言谢，以身相许可好？
　　梁祎展开后看到这几个大字赫然呈现，笑容的弧度加大。过了一会儿，他将纸条又砸回给宋奎，宋奎展开纸条。
　　真是不矜持。
　　可是我喜欢。

　　第一步迈出后，才知道……才知道第二步比第一步难太多。宋奎欲哭无泪地看着梁祎和自己写的计划书。
　　梁祎看一眼计划书，手一挥，在旁边的白纸上边说边写写画画：“要想让阿姨完全同意，就必须让你的饭店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成形，也就是说，需要选定店铺，大致确定名称、菜单、装潢、所需设备，还需要制作招聘书，确定前后台流程，准备各项审批手续的材料，时间非常紧迫。而你现在根本寸步难行，因为……”
　　太残酷了，梁祎不忍心说下去。白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简略的框架，梁祎在“基础”那里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却没填内容。他欲言又止，用笔尖点点“基础”，接着画出一个大圈，圈进下面的“店铺”“装潢”“设备”等内容。
　　宋奎明白，这正是现如今最最纠结的事情，比得不到妈妈的首肯还难以解决，因为这件事正是得到妈妈首肯的基础。所有的装潢设备都需要花钱，可是她自身一分钱没有，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投资者和资金。
　　可以说，她能拿到多少投资，决定了她开的饭店的规模等各事项，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以后的盈利情况。但这不是不可逆的，不过投资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现在的问题是，她完全不知该从何下手。可能会愿意成为她的投资人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可能，同学，朋友和父母辈。投资源太少太少。
　　“我都要急出白头发了，怎么办啊梁祎。”宋奎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难过地说。
　　梁祎能感受到她的慌张，本想教训几句“现在就急躁得手足无措，以后怎么办呢？还会遇到更多更棘手的困难呀”，可是看到宋奎蹙起的眉毛，还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他无奈地抓下宋奎乱挠自己头发的手，从身后拥住她，把她完全锁在怀中。宋奎很瘦，并且有越来越瘦的趋势，梁祎心疼地抱紧了她。
　　因为距离太近，以至于宋奎手机的震动让梁祎的身体都很有震感。宋奎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抗拒接听。
　　“接吧。”
　　宋奎想想，背后还有梁祎呢，怕什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宋奎按下接听，梁祎也没有松开抱住她的双手。
　　“喂，奎奎，我是偷偷地给你打电话的，你妈不知道。”听到爸爸开场白，宋奎扑哧一声笑出来。
　　“嗯，爸爸，有什么事儿吗？”
　　“那我就快速说完哈。奎奎你不是要开店嘛，你妈没说行不行，我看八成会同意。我和你妈存了二十万，本来是留给你买房子的，我好好说说你妈妈，说不定你妈就同意把这钱拿出来给你开店了。我自己也存了五六万私房钱，你拿着，虽然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大不了就开间小点的店铺，不怕。我估摸着还能向亲戚朋友借个七八万，这就是三十多万了。”
　　爸爸的语速很快，好像生怕被妈妈发现一样。宋奎听得直想哭。
　　爸爸说：“钱的事情你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就把房子卖了，还能卖个一二十万吧……”
　　听到这一句，宋奎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眼泪刷地掉下来。挂上电话后，宋奎才明白自己任性的决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压力，她将要花掉爸妈养老的钱，他们甚至想要把房子卖掉。果然她还是太自私了点，爸妈就盼着她能好好地找个工作，平平稳稳地成家立业，不必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平安喜乐就好。
　　自己鼓起二十年积攒的勇气花了好几个月才做出的这个决定，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一样。她自以为是地想要实现爸爸的愿望，现在才明白过来，爸爸的愿望早就已经变成了让她能生活得幸福。
　　梁祎忽然感觉手背一凉，似乎有水滴在了上面，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滴泪。这是他第一次见宋奎哭，他慌忙地帮宋奎擦眼泪，他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手劲大得几乎戳瞎宋奎的眼睛。
　　“我是不是错了……”宋奎抹一把眼泪。
　　眼睁睁地看着宋奎流泪，梁祎心疼地说：“不会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出成绩来的，这样房子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现在的投资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发展。”
　　看来梁祎不懂。宋奎摇头，哭得更厉害了。
　　劝了半天，没有任何起色，宋奎哭得开始气息不顺地抽噎，梁祎心都快碎了。
　　“如果你需要投资的话，我想有个人应该可以提供帮助。” 梁祎紧了紧抱着宋奎的手臂。

　　梁祎周末抽空回了趟家，正好梁爸爸也在，坐在阳台上看书，气质儒雅。
　　梁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组织好语言，面带担忧地开口：“爸，你实话跟我说，你觉得宋奎怎么样？”
　　梁宽抬起头，看到儿子的神色后露出笑容：“担心什么，你的眼光我当然信得过。小宋呀，性格好，长相清秀，是个内敛的人，心地善良。我看很不错。”
　　梁祎点头：“听说我要出国读书，不哭不闹，只是又委屈又坚定地说等我。”
　　“很难得呀，你小子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现在又让她受委屈了。”
　　“怎么回事？”梁爸爸严肃地问。
　　“她想毕业以后创业，可是找不到投资人，现在打算放弃。她特别难过，我很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梁祎低下头，语气沉闷。
　　梁爸爸放下书，摘掉眼镜，直视儿子的眼睛，继而笑起来。
　　“打你老爸的钱的主意呢？”
　　被识破了。梁祎厚着脸皮说：“投资这种东西，一旦对方是潜力股，就会收益无穷。爸，你相信你准儿媳，绝对是潜力股！我这是帮您赚钱呢，您可得感谢我。”
　　“既然是准儿媳，我投资的标准可以适当降低一点，保值就行吧，”梁爸爸放下书起身，“你帮我安排个时间，我见见她，谈谈项目。”
　　梁祎知道爸爸这是同意了，没控制好喜悦地大笑出声。
　　“谢谢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