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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离婚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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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心死如灰
灰黑的天渐渐压了下来,不稍片刻黑夜就占据了整个屋子。我坐在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沙发上,眼睁睁地盯着大门口,只想他突然出现。
可我从晚上六点等到凌晨一点,他还是没有出现。
秦子龙送我回家后忙着去处理一点事情,所以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墙上钟表的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手机那头传来的依旧是秦子龙的声音:“你家门铃坏了。”
我走去打开门。
他站在门外冲我笑了笑,提了提手上的几个快餐盒:“刚处理完我的事,我想你应该没吃东西,所以顺便买了点宵夜过来。”他走进屋里,扫了一圈,失望问,“他还没回来吗?”我失落地关上门,还是坐回了沙发上。
他在茶几上把快餐盒里的东西摆开。
蒜蓉虾,白切鸡,还有一份汤。
我胃里突然翻滚,一股股的酸气直往喉咙处涌。我捂住嘴,摇头:“我不想吃这些。”他有准备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话梅递给我:“这个应该想吃了吧?”
我接过,扔了一颗进嘴里。
他坐到沙发上,将双手箍在脑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问:“一个人习惯吗?”
“挺好。”
怎么会习惯?以前一到晚上老公就下班回家了,有他在家的日子,我连睡觉也不需要担心有小偷的闯入;有他在家的日子,我感觉自己不管碰到什么都会有一个依靠。
可现在,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连觉都不敢睡。一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惶恐,害怕突然来个小偷,也怕像上次一样来伙打劫的。
秦子龙看着我,眼里复杂莫名,有万千思绪都涌在那双眼里。我直视他,重复说:“真的很好。”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有逼问,可眼神却同情得让我不习惯,让我感觉自己很可怜。
我只好移开视线。
他看了我好一会,才慢慢说:“那就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等到凌晨二点的时候,我终于捱不住,先去睡觉。这一晚,秦子龙一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着我,而我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人吵醒,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客厅里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很多工人来来回回在搬家具,不少新的家具络绎不绝地从外面搬了进来。
秦子龙站在一旁指挥工人搬家具,见我醒了,他问:“吵醒你了?”
我呵欠连天:“你在干嘛?”
他说:“换家具。”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仿佛是在他自己家。不过也对,这房子他说不管用多大的价钱也要买回来,姑且也算他家。
我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要换?”
“那些家具旧了,我替你换了些环保无毒的新家具。”
“旧的有毒?”
“不知道,反正这些是安全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你到底想干嘛。”我语气颇为无奈,“你不用工作上班吗?难道像你这样的身份不应该是大忙人?你为什么……”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老缠着我,却自觉没问了。
他说:“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我懒得理他,直接关上房门反锁。
其实他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刚躺到床上想继续睡,床柜上的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浑身都在哆嗦。老公的号码虽然已经删掉了,可是这个号码的每个数字,我都能倒背如流。号码虽删,他却始终在我脑海,是无法删除的孽障。
我接过,语气冷漠:“我要离婚。”
电话那头的他明显怔了下,失声叫:“老婆。”听着这句老婆,我竟然很平静,心里竟然不会为这两个字掀起任何涟漪。
我平静地告诉他:“我们离婚吧。”
离婚这两个字说出口,竟然让我心里有前所未有过轻松,是因为伤得太深了吗?
他支支吾吾,仿佛有难言之隐:“老婆,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必了。”我语气平静到让自己都心生疑惑,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慢慢道:“我今天会在民政局等你,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跟我没关系。”
他问我:“你是不是知道了房子的事?”
我冷笑:“范俊科先生,房子是你的名字,你卖不卖跟我无关。”他急了:“我卖掉房子,只是想给你买套新的。”他停了几秒,语气更是急迫,“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我一件件解释给你听。”
“不用了。”
我都已经心死了,他却想死灰复燃,可能吗?伤我最深的是他,害我几乎流产的也是他。现在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都在一起十年了,你怎么就不信我是有苦衷?”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苦衷。”我语气依然平静无波,手却在发抖,可能是冷。天气是真冷,外面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掉下来,窗外还呼呼刮着凛洌的北风,“可如今我真的不在意了。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苦衷,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再原谅你。”
他心急如焚:“老婆,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我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真的……”我眼里突然涌出泪,最终还是语气平静地接尾,“真的不爱你了。”
他还想狡辩:“老婆,是因为小雅……”
我直接挂了电话,怕再说下自己又会掉泪。秦子龙突然在门外叫道:“叶子,想吃点什么?”我起身打开房门看着他,不言语,他微笑问,“我做给你吃?”
我点头。
他却不敢相信了:“确定要我做给你吃?可能不是很好吃!我的厨艺仅限鱼类。”
“试试。”
“OK。”他衣袖一挽,立刻去厨房奋斗。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切菜洗菜,伤感喊了声:“秦子龙。”
他“嗯”了声,疑惑地看着我。
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他略略迟疑,又仿佛下定决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痛苦,我会难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难过,我会心疼。叶子,如果我是他……如果我有幸娶了你,我不会让你这么痛苦。”
这样赤裸裸的告白让我思绪瞬间飞到了跟老公结婚那时。结婚那晚的新房里,红被子,红枕套,连床单都是红的。门外宾客的喧闹一浪高过一浪,鞭炮亦是时时炸响。他陪我坐在灯光明亮的新房里,双眼似被灯光辗进了无数细细的金子,灼灼地看着我说:“今天我们终于结婚了。我发誓以后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不会让你伤心痛苦。”
多好的甜言蜜语,多美好的告白。
不同的男人,同样的台词。
这个世界真真可笑。
原来不同男人的嘴,可以一字不差地吐出相同台词,熟悉的就像他们整天在背的演讲对白。
不知道真情抑或假意。
跟我意料中差不多,老公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家了。他走进家门,而我跟秦子龙正在吃早餐,都没搭理他。
他却刻意地坐到我身边,满心愧疚地叫了声:“老婆。”
我平静地看着他,心里紧了紧。才不见短短几日,他已经脸颊削瘦,双眼深陷,仿佛老了十岁。
我看着他,语气冷漠:“吃完饭就去民政局。”
他极度疲惫地叹了口气:“老婆别闹了,我好不容易才搞定了小雅。”我心里咯噔了下,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他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前面的事,我可以解释。”
当初那样决然要离婚的人是他,卖房子的也是他。
现在一句可以解释就完了吗?我们是不是都可以不小心捅人家一刀,再理直气壮地跟别人说对不起,说我捅你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他见我不吭声,继续道:“我是把房子卖了,可我用你的身份证在别的地方再买了一套。”他将崭新的房产证递给我。
我一手推开,冷静如初:“我们去离婚。”
他脸色灰黯到极点:“我知道是我不对,老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见小雅一面。”
我瞥了眼秦子龙,吃力笑了笑:“不是小雅的问题,是我变心了。”秦子龙面无表情,仿佛我的说辞都在他的预料当中。我看着老公,半分伤心半分认真:“我不爱你了,所以要跟你离婚。”
老公略带怒意:“你说什么鬼话。”
我眼神恍惚地看着秦子龙,仿佛看向他身后某片荒芜之地:“其实我也变心了,我爱上了另一个人,现在,是我不要你了。”我再次看向老公,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字字清清楚楚:“记住,是我不要你了。”
老公试着解释:“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不必了。”我打断他,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心软。这个男人给了我无尽的痛苦与悲伤,现在我要抛弃他,就像他当初无所顾忌地抛弃我,抛弃这个家和孩子。
爱了十年,爱到心力交瘁后,心死也只需要一瞬间。
昨天可能我还爱你,可现在,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门铃却响了起来,他仿佛遭雷击似地一弹而起。秦子龙也跟着起身:“我去开门。”老公连忙阻止:“不要。”
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跟了过来。
秦子龙冷着脸:“有事当面交待清楚,今天谁不说清楚,谁就不准走。”
老公还是阻止:“别开门。”
秦子龙干脆跟他吵了起来:“如果你决定跟小雅在一起,而叶子也肯离婚,你为什么不离婚?”
“不用你管。”
“我是不想管你,可我看不下去,你到底当你老婆是什么?你高兴的时候就哄哄她,你不开心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刺激她?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爱她了,就请放心离婚,自然而然会有人爱她。”
“那个人是你?”老公瞪着秦子龙冷笑。秦子龙停了几秒,也跟着笑:“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
门铃持续在响,我径直走过去把门打开。
小雅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老公就跑过去捉住他的手不放:“我就猜到你回来这里了。”
我份外平静地看着这对不要脸的男女,小雅却不想放过我,指着我臭骂:“都怪你死皮赖脸不肯离婚,你真的太不要脸了。”
我不急不慢地回敬她:“你就要脸?你脸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小雅被我这一通骂,扑过来就想打我,秦子龙速度飞快地挡在我面前。我冷冷瞥了眼老公,不屑一顾:“现在我不要他了,你可以拿去当宝一样供着。”
“到底是谁不要谁啊?”
“我不要他呀!你听不懂人话?”
“呵呵,隔三岔五就装流产扮柔弱,你个黄脸婆招都用完了吧?”她讽刺了我一顿,对老公说,“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缠着她干嘛?你去离婚,我跟你结婚。”
老公不理她,走向我,语气无力地说:“你听我解释。”
小雅用力地拖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拖回自己身边:“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跟她解释些什么?”
都这样了?都怎么样了?
我明面上很平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天骇浪。
老公用力甩开小雅,冲到我身旁说:“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她故意下药害我,拍下视频,我没法子才会被她逼得提出离婚,逼得跟她扮恩爱。”
他的一言一语仿佛雷击,把我击中,让我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我茫然地看着他,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
下药?视频?被逼?
原来这才是事实,这才是真相。
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我越失望。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知错不改,三番五次自动送上门被小雅欺骗,被小雅算计,然后回过头说自己有多身不由己,有多无辜?这究竟是谁的错?
我努力保持镇定,“今天就去离婚吧,越快越好。”
他还想解释:“老婆,我已经找机会把她的视频删了,房子也换了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现在我只求你跟我走,我们躲得远远的,离开这些人。”
“对不起,已经晚了。”
“老婆,我爱你。”
过去的十年,他一直在对我说他爱我,可结果他做了什么?永无止尽的背叛欺骗。第一次出轨我能原谅他,可是第二次,我再也没有勇气说一句“我们重新来过”。这些日子的背叛痛苦,就像每天灌入口的慢性毒药,毒药量每次虽不大,可是经年累月之下,那毒早已散布五脏六腑,让人心死如灰。
“你敢。”小雅冷笑,“你以为我就存在手机里,把手机删了就完事?我告诉你,我在很多地方都有备份,你永远也找不到删不了。”
老公气得直发抖,冲她高高扬起了手掌。小雅将脸一扬,指着自己的脸:“有种你就打,往这里打。”
这算什么?两个小丑在我家里放肆?!
老公无奈放下手,又转身求我:“老婆,我不能没有你。”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刻仿佛被噩梦压住,结婚那年的山村小镇上,到处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宾客的喧闹。他在给宾客敬酒的时候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了。
是的,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过去跟他发生的每一幕,无时无刻能把那些记忆翻出脑海,纵使那回忆像刀一样锋利割人,纵使那记忆就是万丈海水一般深压得让人绝望。
老公绝望地唤我,把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臂:“老婆,再给最后一次机会。”
小雅烦躁不安:“她不会再要你的。”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一字字道:“对,我不要你了。”
“我不会离婚,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他重新抓紧了我的手臂。
“晚了。”我抬眼看着他,静静微笑,“已经来不及了。”
小雅从身后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叫:“跟我在一起。她不要你,我要你。”
我再次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没有犹豫地往外走。他绝望地在我身后吼:“你是不是因为秦子龙才要跟我离婚?”
我走到门口时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回应他,而是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秦子龙跟了出来,大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我身体里有东西随着这声“啪”彻底被击得粉碎了。
我走到电梯口,乘电梯下楼。
到底女人要经历多少才能做到心死如灰?以前一直不相信这世界的爱情会让人心肝俱裂,以为这只是文人墨客的矫情之语。
现在我信了。
我现在平静地下楼,平静地走出电梯,再也看不到任何喜怒哀乐。其实一个月之前都不是这样,一个月之前我曾在楼下挽着老公的手臂撒娇;一个月前我曾那么害怕小三会抢走他,会毁了我们的婚姻;一个月之前,我曾经还是那么爱他,爱到不能忍受片刻的分离。
可也不过是这短短的一个月,我们的婚姻就已经如棋盘纵横错落的棋子,走入死局。
走到楼下时,秦子龙才问我:“我已经联系上那个买房的业主了,他同意转卖给我,你跟我一起去签字好吗?因为这房子我想写你的名字。”
房子?这才想起,我不仅没有了老公,连家都没有了。
我摇头:“不需要了。”
“叶子,你喜欢这房子。”
“呵呵。”我看着他凄凉笑了笑,反问,“这房子遍地都是我跟他的回忆,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买回来?”
“叶子……”
“秦子龙,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不,我不认同你这句话,你就算一段婚姻失败了,可也没有必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之间也有问题?你一再靠近我,可我也没有拒绝。”
“叶子,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只是你绝望之下伸手能够着的浮木。”秦子龙很明白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可是……”他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可是我也喜欢了你很久。”他眼里渐渐生出泪意来,“你说你爱他十年,那我呢?从读书开始到现在,也有了十年。我守了你十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表示。只要接近你,你就避开。你避开天下任何男人,就惟独他,那个对不起你的男人,你一直挂念,一直深爱。这是什么鬼屁理由?”
十年?他在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他跟我说过的那些话。
“差不多吧,因为我喜欢的女人,三年前的那天,嫁作他人妇。我喝得大醉,不小心讲了出来。结果她听到了。”
“你真可怜。”
“是啊,我很可怜,喜欢一个女人很久很久,人家却连知都不知道。我老婆死的时候,刚好怀了我的孩子,从此以后,我就不准备再接近别的女人。”
“你还是不爱她。”
“是啊,只是想赎罪。”
“被你爱的女人真幸福,如果她知道,肯定感动到昏过去。你也不对,喜欢人家就要讲出来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
…………
他说的这个女人是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故作轻松:“如果学生时期的恋爱算数的话,我的确喜欢了十年之久。”他深情地看着我,慢慢问,“我可以爱你吗?”
我还没有逃出婚姻这个牢笼,却又将陷入另一段枷锁?
“我可以从一而终,我可以跟你百老。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跟律师签合同。假如某一天,我开始嫌弃你,或是对你不好。你可以拿走我全身的家财,让我净身出户。”
“…………”
“我不会计较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我会当他是自己的孩子,我会给他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
“叶子,可以吗?我可以照顾你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讨好似地看着我,一眼期盼。我没有回应,仓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