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梦师》拾肆童晓

7、第 7 章

　　烟消云散的密室里，靳童傻兮兮的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梦境变回现实。

　　“哇……”

　　靳童的样子让陈渊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补梦的日子，不禁笑了起来，然而看到矗立在密室中央的入梦门时，笑容僵在了嘴角。

　　陈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像是用来抓中药的方形白纸，又在入梦门前蹲了下来。

　　随着梦境结束，先前在盆里亮着点点火光的掌印，此时早已燃烧殆尽，虽然还保留着掌印的形状，但是烧过的梦根灰烬和靳童昨天在1422室见到的不一样，此时的梦根灰烬不再细腻，一粒一粒的，看起来像烧糊了黏在火盆里的煤炭渣滓。

　　陈渊左手抬起火盆，朝着放在地上的方形白纸稍稍倾斜，右手在盆的侧面拍了拍，将灰烬粉末控到一起。

　　靳童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陈渊刚要回答，就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也这么问过——

　　【爷爷在干什么？妈妈说过，小朋友不能把地上的脏东西捡起来玩。】

　　【妈妈说的对，但是爷爷不是小朋友啦！小渊啊，刚才的梦好看吗？】

　　【好看，我也想和梦里的大哥哥一样当超人，咻咻咻地飞来飞去。】

　　【哈哈哈……那么爷爷就得把这些东西捡起来，让那位大哥哥再做一次超人。】

　　【哇！那爷爷可不可以也让我做超人啊？】

　　【好啊！来……飞喽！】

　　【哈哈哈哈，爷爷，再飞高一点……】

　　以前，老房子里的密室没有现在的大，五十多岁的陈老爷子就站在入梦门前，和四岁的陈渊一次又一次地玩着举高高。

　　那是陈渊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里，看到的是小孩子喜闻乐见的超人梦，从那以后，小陈渊就经常跟着爷爷入梦，随后便继承了陈家祖传的补梦手艺。

　　陈渊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靳童，她那一脸好奇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他。

　　“补梦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同样的梦再让人做一遍。”陈渊把灰烬粉末倒在方形白纸上，继续解释道：“我们刚才通过吸取了胖大叔执念和梦境的梦根和入梦门相结合，才进入到胖大叔的梦境，现在梦结束了，入梦门和梦根分离开来，这时候的梦根就像U盘，已经把你刚才看到的梦完整的保存下来，之后再让梦根和它的宿主胖大叔相结合，胖大叔就能再做一遍这个梦，并且很难忘记。”

　　“梦根和胖大叔相结合？”靳童半懂不懂地眨巴着眼，皱起眉头看着方形白纸上煤炭渣滓一样的梦根，“这是要让胖大叔……吃下去吗？”

　　包装中药用的方形白纸，以及无毒无害还得和宿主相结合的梦根，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似乎吃下去就是最正确的操作方法。

　　“……”陈渊噎了噎，“你是不是还要问是饭前还是饭后服用？冲泡还是干嚼？味道怎么样？”

　　“……”

　　陈渊懒得解释，小心翼翼地捧着盛放着梦根灰烬粉末的方形白纸朝桌边走去，“过来。”

　　不用陈渊招呼，靳童就像小尾巴一样，紧紧挨挨地跟在陈渊身后，一双眼牢牢地锁着陈渊。看着他从长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装着土一样的咖啡色粉状物的透明塑料盒，又从柜子里抬出一个类似气球打气筒，但构造又复杂许多的银色不锈钢物件。

　　靳童：“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陈渊不理她，左手稍稍按住透明塑料盒的一边，右手从另外一边慢慢打开盒盖，生怕盒子里的粉末洒出来，刚打开盒盖，一股醇厚的香气就蹿进了靳童的鼻子里。

　　高级茶艺师贵在精益求精，不但要熟练掌握茶道精髓所在，还要摸透它的孪生兄弟——香道。这种气味醇厚但又不刺鼻，夹杂着像是玫瑰花香的甘甜味道……是檀香木粉，并且还是有些年头的陈粉。

　　“你是要把梦根混在檀香木粉里做成香吗？”

　　陈渊一顿，回头看着靳童的眼里多了一丝认可，“这都闻得出来？懂挺多啊！”

　　陈渊：“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让梦根和入梦门相结合的么？”

　　靳童：“烧掉，化成烟。”

　　“对，所以让梦根和胖大叔相结合是一个道理，制成香烧了化做烟，吸入体内。”陈渊戴上塑胶手套，取出适量的檀香木粉放到一只小巧的玻璃碗里，又把梦根灰烬全部倒了进去，再加入少量的水，用配套的玻璃棒搅拌均匀，“这门手艺到底是见不得光的，梦根被真正的宿主吸入以后，就渣都不剩了，制成线香，烧完和普通的香一样只会留下香灰，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陈渊把潮湿的混着梦根的檀香木粉搓成团，放到气球打气筒一样的手工线香机里，拧紧，转动后座上的不锈钢棒，一根面条一样软趴趴的线香就被挤了出来，随后在长桌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塑料纸，把软成一团的线香放到上面理直。

　　靳童的眼睛在这一桌子的现代物品上滴溜溜地转着，不禁好奇问道：“在古代你的祖先都是怎么制香的？”

　　“很麻烦，得先把木头用石磨磨成粗粉，再用擂钵反复擂磨成细粉，用水拌匀以后再用油纸卷成根，晒干再拆掉油纸。”

　　“那你怎么不这么做？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祖传手艺呐！”

　　“……”

　　“？”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

　　“你当是卖葱油饼啊，还得在人眼皮底下从和面开始表演吗？我放着简单便捷的工具不用，去玩古法制香？装给谁看啊？”

　　“……”

　　桌上的线香被理得笔直，接下来只用等它自然风干就大功告成了，陈渊摘了手套，把工具一一放回原处。

　　靳童一边看着，一边回想着补梦的整个过程，感慨之于，不得不说，今天的陈渊很不一样，讲解补梦原理时的耐心与细致，辨认梦中人时的认真与专注，制香时的谨慎与熟练，无一不颠覆他原先留下的滑头神棍的形象。

　　他是个补梦师，货真价实的那种。

　　想到这里，靳童心里又多了些情绪，像是为陈渊打抱不平，又像是心疼，“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不值得？明明可以帮别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梦想，然而却总不被信任。”

　　因为总被客户当成骗子，所以他才搞那么多噱头来证明他不是骗子，但是，一个人总是承受着别人的质疑，他不会烦，不会累，不会想放弃吗？

　　“为什么会觉得不值得？”陈渊用消毒湿巾擦着手，答得很是理所当然，“他们可是付了钱的。”

　　“……”对啊……并且还不便宜。

　　“我问你。”陈渊从便当袋里翻出早已冷掉的小笼包，咬了一口，“假如你有类似补梦这样，鸡肋但又比较有趣的技能，你会干什么？”

　　“我……”靳童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答不上来了吧？”

　　“……”

　　“除了只能看看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为善也不能作恶，当然是拿来赚钱喽！”

　　勉强把冷冰冰的小笼包吞下，陈渊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本想叫个外卖，然而下一秒就在手机键盘上打着字。

　　【陈渊：有空约一发下午茶吗？】

　　【文少：没空，不约。】

　　【陈渊：有漂亮小姐姐。】

　　【文少：再怎么忙，饭还是要吃的。】

　　“呵，男人……”陈渊把餐厅名字发了过去，又朝靳童道：“饿了吧？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瞧着陈渊抬腿就走，靳童急道：“等一下，胖大叔梦里的萝卜还没头绪呐！”

　　“怎么会没头绪？他不是叫萝卜么？问胖大叔不就知道了，大不了我少收他点钱就是了。”陈渊打开密室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过得等两三天后再问，这样才能显得我们确实尽力了。”

　　“可是……”

　　“哪儿来那么多话？”陈渊转过身，朝着追出来的靳童用朗读的语气口述着先前还让他很是鄙夷的微信信息，“再怎么忙，饭还是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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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后，白色的SUV稳稳地停入汇金广场负一层的车位里，陈渊从车里走了出来，继而绕到副驾驶位的门前，软硬兼施地把不肯下车的靳童劝了下来，锁好车以后，陈渊干脆拉起靳童的手腕，大步向前。

　　这一切，正好落在两个一身运动休闲装的年轻男人眼里。

　　“唉？那是靳童吧？”带着边框眼镜手里拎着篮球包的男人朝同伴问道：“陆予明，你知道那戴鸭舌帽的男的是谁吗？”

　　“不认识。”陆予明冷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靳童和陈渊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会是男朋友吧？”眼镜男冷笑一声，“哟！还是开卡宴来的，你猜那卡宴是男的自己买的呢，还是靳童那有钱老爸送的？我猜啊，肯定是靳童她爸送的，呵，女儿都疯成那样了，难得有男人肯要，当爹的自然是要花钱消灾咯！”

　　陆予明将手捏成拳，脸色非常难看，“你先上车，我去趟卫生间。”

　　“现在回家也没事干，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上车！！！”

　　眼镜男被吼得一震，乖乖地上了车。

　　离开了眼镜男的视线，陆予明闪身进了没人的楼梯间，从裤包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忘了有多少年没联系过的人名，拨通电话。

　　“喂，刘阿姨，您好，我是陆予明。”

　　与此同时的汇金广场三楼，陈渊连哄带骗了一路，终于带着靳童来到了一家烤肉店的门口，陈渊刚和早就坐在店里等候的朋友打了个照面，靳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妈？什么事这么急？哦……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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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揍死那个戴眼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