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初黎》程杨

1、第一章 心不悦君兮

　　“小妹，猫着腰是躲谁呢。”
　　范初黎弯着的腰一节一节不情愿的直挺起来，苦着脸：“二姐。”
　　“站直了。”
　　范初黎站得笔直，看着走廊墙壁窗格下忽隐忽现的影子，心里叹了口气。
　　女子隔窗掩着嘴浅笑：“这是家里，怎么还跟个小偷似的，猫着腰，家丁要是看不清，嚷嚷了怎么办，你这四小姐的面子还保不保得住了啊。”
　　说话的女子来到了范初黎身边，她是范初黎的二姐范千妙，是个秀而不媚的女子。
　　范初黎揪着她的衣角撒娇道：“二姐，我肚子饿了。”
　　“这招对我可没用啊，今天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了。”
　　范初黎继续撒娇道：“可是那都是给客人的，而且今天厨房忙得我一步都无法踏入，我饿。”
　　范千妙柔声说道：“你啊就是不听姐姐说，今天早上我就告诉你让你先吃点垫个肚子，你三哥大喜，来的不仅是亲戚邻里还有很多江湖人士，这些江湖人士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没个拘谨样的，开始还说就是来个百十来个的江湖客，哪想到光是丐帮就有好几百人了，大喜的日子也不能把人都赶了，真是难为做菜的叔婶了，不过啊，现在又请了一百个人过来帮忙，还不至于忙到手脚大乱，你要吃饭吩咐一声就是了，这么还偷偷摸摸的。”
　　范初黎不好意思的笑道：“之前去看了一次，厨房确实挺忙的，那些江湖客人嗓门那么大吓到掌勺的叔婶们了，一个个精神紧绷着呢，今天这个日子他们要是出错了会挨骂的，况且在三哥大婚之日出差错我范家的面子往哪搁啊，我打算出去吃。一会儿就回来。”
　　范千妙摸摸范初黎的脸：“就知道你会饿，我已经让丫鬟给你订好了你最爱吃的菜，这会儿应该送到了。快回房吃吧。”
　　“谢谢二姐！”
　　范初黎欢跳着跑向自己的闺房。
　　走廊不远处的范郁陶浅笑：“这丫头饿了。”
　　范千妙笑：“恩，去请各大酒楼的师傅时就帮她带了饭回来了。”
　　范郁陶走到范千妙身边看着范初黎远去的背影笑道：“之前说饿，我把我身上的枣糕给她吃，吃完还嚷嚷着饿，我还说再去给她找点吃的呢。”
　　范千妙打趣道：“是是是！知道那枣糕是大嫂早上揣在怀里给你的，给小妹吃了你心疼了，给你饿肚子的妹妹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范千妙掩嘴轻笑，她家这位大哥啊是出了名的疼爱自家娘子，想当年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只要大嫂送给他什么东西他就一定要炫耀一下，成亲之后因为大嫂管着他，他倒没有那么爱炫耀了，只不过那股我娘子最好的气势倒是有增无减。
　　范郁陶想了想：“给妹妹吃还是可以的。”
　　范千妙不禁笑出了声，她家大哥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二妹笑什么呢？”
　　范郁陶疼爱的娘子出现了，她轻盈的走到两人身边，脸上是温柔的浅笑。
　　“笑你的傻相公啊。”
　　女子脸红着看向范郁陶，范郁陶看着他灿然一笑。
　　“爹找你招呼客人呢。”
　　范郁陶道：“马上去。”
　　范千妙拉着女子的手往另一个院子走去，她们要去招待女客。
　　今天范家三公子大婚，来了很多人，从丐帮弟子来了之后人就骤然间增多了，那些想要乘乱顺手牵羊或者擅闯范家□□的人都被这些江湖豪客拿下了，没人敢造次了，故此范老爷也就将宴席摆到了小巷长街中，盛况空前，凡是路过的都坐下来喝酒了。
　　范初黎觉得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想出去，一直在房间里待到了晚上，她以为晚上人就少了，可是她错了，人虽然没有白天多了，但是还是很吵闹，后门有家丁守着让人稍微放心了一点。
　　于是，范初黎只好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了，白天的时候，她自己在房间里没事可干，一直在吃，吃太多了需要散散步。
　　范家的后院有个“竹园”，里面有假山有清澈的池水，有浓翠的青竹，竹林间有一小道，范初黎走到竹林时，猛然间被一声“喝！”吓到了，她仔细听的时候声音却没有了。
　　不会是哪个客人喝醉了找不到路，颠颠倒倒到这来了吧！
　　范初黎有点生气了，喝醉了回家好吗！擅自闯到范家的后院，一定得教训这人！
　　她睁大眼睛搜寻着竹林的每个角落，果然在竹林间的小道上看见一横躺着的醉汉，晚上暗，竹子高，挂着的灯笼内烛光实在透不过茂盛的竹林。
　　她喊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下人，看清了这人的容貌，浓眉大眼，正气轩然，长得还不错。
　　下人想将他抬走的时候，她拦住了：“拿笔墨来。”
　　下人匆匆拿来了笔墨后她就将下人打发走了，范初黎将灯笼放在这醉汉脸边近处，在这人的右脸上画了一只大王八！范初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正高兴的时候，听到“哈哈”的笑声。
　　她抬头一看，墙头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范初黎问他：“什么人？”
　　那人越下墙头来到她身边：“就在刚才在下还是来带他走的人。”
　　“那现在呢？”
　　“现在嘛，在下是与姑娘一起画王八的人。姑娘，可否借在下笔一用？”
　　范初黎爽快的将笔给了他，少年拿过笔又在醉酒的少年左脸上画了一个王八，左右对称！
　　画完后，两人笑了起来，范初黎拿过他手中的笔说道：“才两个，还可以再画两个。”
　　于是她又在这人的额头和下巴上画了两个。
　　两人看着醉酒的少年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逆着光，范初黎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是她也不太在意，这会子，她的兴致全在画王八上了，不过该问的她没忘记问。
　　“方才你说你是来带他走的人？”
　　少年在醉汉的鼻头上画了个小小的王八后说道：“是，此刻躺着的这位是在下的好友。”
　　“擅闯民宅按律法应当怎么办？”
　　“杖责，至于要杖责多少就看范老爷心情了。”
　　范初黎点点头：“这话虽说不入耳，但确实是实话。”
　　“范老爷素来宅心仁厚，若是没有在宅子里闹出什么事想必他不会计较太多的，只怕外面那群江湖侠士不会允许在下这位朋友平安无事的出去吧。”
　　“嗯，今天他们就抓到几个想要顺手牵羊的小贼，惩罚了一番。”
　　少年继续说道：“这会子这满脸王八的兄弟，在下是不能若无其事的将他带走了。”
　　“那你干嘛还自己也给他画上王八呀。”
　　“因为···有趣。”
　　“你这不是坑你兄弟呢嘛。”
　　少年笑：“偶尔坑一坑，无伤大雅。”
　　“后门现在有我们家的家丁守着，他们都很厉害的，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从后门溜出去，我爹说了不论多小的东西，做善事赠予别人的，对对方都是好事；被别人偷窃去了的，对对方都是坏事。所以我家对小偷是严惩不贷的，你现在这样想要出去是很麻烦的。”
　　少年点头微笑：“嗯。”
　　范初黎觉得少年的反应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有困扰的样子。
　　看看地上满脸王八的醉酒少年，范初黎想，要是让爹知道自己在客人的脸上画王八，一定会挨骂，而且要是被那些客人们知道了，她范家四小姐的面子往哪搁啊。
　　范初黎取出手帕，提笔写了五个大字：四小姐准许！
　　刚写完，院子另一边范千妙呼叫范初黎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把范初黎吓了一跳，来不及再听少年说什么了，把手帕强压给他，匆匆说了句“好自为之”便走了。
　　范千妙看到范初黎从竹园慌慌张张的出来，以为她遇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慌慌张张的，竹园里有什么东西吓到你了吗？”
　　范初黎道：“没有，就是黑了点。”
　　范千妙笑：“这竹园白天是好看，就是晚上太黑了，你要是想看啊得多找几个丫环陪着，明儿个我找几个丫环陪你，今天就别看了，苏州的姑姑说一天都没有见到你了要见见你。”
　　“姑姑有带了什么好东西吗。”
　　“知道你的小心思，她啊专门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苏州糕点，你这面子可大了。”
　　范初黎开心的晃着范千妙的手：“二姐，有苏州糕点，快，我们去吃了它。”
　　“好，你慢一点，小心磕着。”
　　少年拿着手帕笑了笑。
　　等范初黎和范千妙走远了，他长叹一句：“原来是四小姐啊，真有趣。”
　　再看着地下躺着的好友，少年无奈的笑了，他这好友素来喜欢好酒，可是偏偏不胜酒力，三碗便能醉，明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过如此，可是对好酒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招呼必定得喝上两杯。
　　今天他是硬被这好友拉过来喝喜酒的，说是范家的喜酒都是难得的好酒，非要尝一尝，反正都要给他收拾烂摊子，想了想还是和他一起来吧，尽量让这烂摊子不太烂。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