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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拾柒 ...

  •   1998年,伊斯灵顿,伦敦。

      Draco Malfoy靠在格里莫广场12号门前的铁栏杆上,等着Harry Potter跟上前。他的视线遗失在对面街心小公园的繁茂树叶中,好像深陷思考。他很高,头发还是那种令人惊骇的铂金色,用发胶全部抹在脑后。他的神情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无聊感,眼睛极短暂地上下扫视Harry一眼,足以让他对自己的旧T恤和牛仔裤感到自我怀疑。他向前一步伸出了手。
      Harry牵住了那只手,人体皮肤干燥而温暖。
      他们各自微笑。
      他们要翻修12号,一起搬进去住。
      两人一同上前,抓住黄铜门纽。Harry突然担心12号不会让他进门,毕竟这是大战后他第一次涉足伊斯灵顿,太久没有在此居住。他拧动门纽,黑色大门吱呀着顺利打开,展露出黑暗阴郁的内景。Harry身处这个空间之内,感觉极度不适。他从没有时间和机会对房子做太大的改变,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通过Draco的眼睛,这建筑究竟是怎样的。潮湿的霉斑,褪色的软装和已磨损的家具。他也并没有忘记这是Black家族的祖宅,如果Sirius没有在遗嘱里把房子留给他,12号现在可能是Malfoy家所属。
      Black家本应有更多地产,那些不动产都在Sirius入狱的时候被魔法部没收拍卖。只有格里莫广场,彼时归属Walburga Black名下,85年她故去,才剩下这座空洞的大宅。
      他们并肩走到Walburga那副被厚重窗帘遮掩的画像前,Draco皱眉,“这后面是什么?”
      “你那迷人的亲戚之一,或者说她的画像。它是被永久粘贴咒贴在墙上的,以及……呃,你不如掀开帘子看看她为什么通常都被遮着。”Draco扬起眉毛,听从了他的建议。
      尖利的咒骂声切割空气,黑色眼睛锁定Draco,好像落在了他的头发上。那双眼睛立时睁大,憎恶令整张面孔扭曲成层叠的愁容。她开始哀叹,声音是一种单薄却轻易能穿透耳膜的尖叫。Draco后退一步,抓住窗帘用力闭合上。他沉默片刻,才重新转头面对Harry,嘴唇抿成直线。
      “我刚才在说的,你有个近乎完美的家,Potter。”语带讽刺。
      “现在也你的家了,Malfoy。”Harry漫不经心地耸肩。
      他们选择从房子的最高一层起,从上往下,检查黑魔法残留的痕迹,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令人想保留的东西。最可能的结果,是这次检查过后,他们会直接请建筑师和工程队把老宅的每一寸都重新装修。尤其是画像和三楼起居室里的家族树壁毯。
      乔治王时期的城区住房都有共同的显著特点。老式民宅没有卫生间和浴室,只在地下室的厨房里烧水,由仆从端上楼。格里莫广场的盥洗室都是建成百年后重新隔断的,势必要整修管道。地面一层是宴会厅和餐厅,二楼是会客室,三楼是主卧客房和起居室,四楼次卧。阁楼一般是旧时仆从的卧房,格里莫广场没有这种配置需求,现在是阴暗的储物间。
      所有卧室窗户都向着主街,这是乔治王建筑的共性。
      Harry站在Sirius的旧卧室里,随意探看,他已经来过这房间数次,不觉得还有什么纪念品值得留存。
      他随手掀开了大床上散乱放着的枕头被子,激起一片灰尘。剧烈咳嗽中,他的眼睛看到了破败床垫上,躺着什么东西,好像一张废纸。
      伸手捡起来,正面是张黑白照片,凝固不动的麻瓜人像摄影。照片上是个女人,侧脸看镜头,不笑,可是脸部线条柔和。不是绝妙美人,但眼神中有摄人光色,看久了叫人害怕。翻过来,泛黄发旧的胶片底下,用墨水工工整整写了一行小字,他认出Sirius的笔迹。
      Leah Black. Feb, 1980.
      1980年2月?Black?据他所知,他的教父一生未婚,当然也不可能有姑娘冠她的姓氏。
      那张照片底片泛黄,边缘早被磨损,好像曾经被谁带在身上很多年,历经风雨,历经战乱,历经阿兹卡班,又回到这里,太久太久,人脸上都布满细小划痕。他觉得他好像在不经意中窥伺了埋在岁月尘土中的什么秘密,小心翼翼展平胶片,夹在手指间翻来覆去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Harry!”Draco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呼喊他的名字,“过来,有些东西应该让你看看。”
      黑发青年跑出卧室,循着声音下楼,冲进三层起居室,魔杖持在身前,“你没事吧?”
      “显而易见,”Draco翻他一个白眼,“过来这里。”
      他抬头凝望满墙铺天盖地的绿色壁挂,还是他曾见过的家族树,枝叶盘绕,人脸与金线织就的名字密密麻麻。“你在上面。”他最终说。
      金发年轻人摇头表示不是这样,拉着他上前,到一块已被烧毁的焦痕前,那本该是Sirius的头像。Harry凑近看,才发现粗纹布面的绿色壁挂上,用黑色墨水杂乱地写着无数字迹,有些地方渗进绒布,墨迹晕开了,内容难以辨认。
      Draco举起魔杖划十字,那些还残存着的字像是从墙上浮现出来,越来越立体。

      If I had married you, this is where you would be on the family tree tapestry. I know I was burnt off long ago. Served me right as well. I never wanted anything to do with them in the first place. But I craved any connections with you, any ways that could have shown the world that you were mine.
      I hate myself, hate what I have become. It’s almost impossible to imagine that I too had been beautiful once, all those years ago. When everyone was alive, when you were alive.
      …
      Do you know what I feel when I think about you I feel my flesh rotting back into my blood. I feel sore with inflammation pressing against my entrials. The shadows cast by longing scar me and make me reek with sweat.
      You knew, with your genius mind and quiet yet piercing gaze, you had always knew, that I loved you, since the day we met.
      DON’T LEAVE ME HERE. DON’T LEAVE ME HERE TO ROT. SAVE ME. DON’T LEAVE ME HERE—

      “如果我与你结婚,这就是家族树上你应该在的位置。我知道我的名字一早被烧了,挺好。我从来没有想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但是我渴望和你的联系,任何方式能向世界证明,你曾属于我。”
      “我恨我自己,厌恨我现在的样子。难以想象那么多年前我也曾经好看过。那时候大家都还活着,你还活着。”
      ……
      “你知道我想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感觉我的□□被腐蚀融化成一滩血;我感觉我所有的内脏都在燃烧让我疼痛难忍;无尽的渴望让我笼罩在阴影里,遍体鳞伤浑身虚汗。”
      “你知道,通过你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你始终知道,我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爱你。”
      “别留我在这儿!别留下我一个人腐烂!救我!别让我烂在这儿——”
      触目惊心的大写字体,还是他的教父那种飞扬飘逸的字迹。在这里更潦草,更无章法,连句子都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具体的逻辑性。
      Harry后退了一步。
      他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报纸,险些滑倒。
      茫然去看,那是一张预言家日报的旧版面,头版标题还是Sirius Black从阿兹卡班越狱的新闻。他看着他教父被岁月侵蚀的脸在巨幅照片中挣扎嘶吼,脏乱长发挡住了他的脸。
      无数声音咆哮而来,像泄闸的洪水。“Sirius Black受指控杀害包括Petter Pettigrew在内的十三人……”,“Sirius Black判处终身监禁阿兹卡班……”,“Sirius Black头号食死徒……”,“阿兹卡班大规模越狱,Black被怀疑为幕后主谋……”新闻报道,广播,报纸,舆论,源源不绝。
      剥去流言的背后,他一个人藏身在腐朽垮塌的大宅中,看那些青春年少烧成灰烬。他求一个死了十四年的人来救他,求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幻影。
      他明明知道,没有人能再来救他。
      二十岁的Sirius,想要的太基本。想要朋友俱在,有自己的家,和所爱的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是在大城市,不要在伦敦。他受够了乔治王风格的任何建筑,它们让他想到格里莫广场。每个周末与Potter一家,Remus和Peter还有Longbottom一家吃饭。
      三十六岁的Sirius,困在伦敦,困在这座属于他家族的乔治王大宅里,孤身一人。Potter一家已死,Longbottom一家陷入疯癫,Peter反叛,Remus在他死后两年,也牺牲在霍格沃茨战役。他年少时所求的一切,通通化成泡影。
      那些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苦苦争斗的人们,各有所求,却终究未得。
      临近死亡,他一生颠沛流离,住过那样多地方,可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到那间狭小纹身店去,睡一觉,鼻子里嗅真茶香,留声机里听罗曼斯音乐,有个人的眼睛里充满包容……他想回那里睡一觉,只是睡一觉,然后起床吃早午饭。
      他是个那么爱热闹的人,孤独会把他逼疯。
      他却没有疯。
      他宁愿自己疯了。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诅咒,自己给予自己的阉割情感的药物,他对自己的黄金年代唯一的纪念,他的入魔纹身。骨做针,血为墨,在他最柔薄的胸膛肌肤,刺下一痕复又一痕,爱恨痴嗔贪恋狂。
      他们用疯狂的爱,抵御疯狂的时代。

      1979年9月,Regulus Black死亡。
      1979年11月,Orion Black死亡。
      1980年3月,Leah Belhanda死亡。
      1980年7月,Harry Potter出生。
      1981年10月,James与Lily Potter死亡。
      1981年11月,Sirius Black被判处终身监禁阿兹卡班。
      1996年6月,Sirius Black死亡,终年36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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