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话中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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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娘的觉很浅，并不像其他有孕之人一样会睡得极沉，但嗜睡这一点却是没变的。她一样爱睡，只是更容易被吵醒罢了。
只从前是容恪惯着她，如今蕊娘蔻娘来了，这两个妹妹也是一样的娇惯她。
她觉浅，容恪也不吵她，只在外间守着她睡下，早上起身洗漱了便直接到外书房去用饭，接着是处理公务还是出去办事或是在书房处理家事都是不定的，均看那日的安排罢了。
往日蕊娘蔻娘没来时，他少不得要抽出许多时间陪着荣娘，以免她孕中胡思乱想，但这并不是说他素来是闲而无事的，正相反的，容恪作为宗子却向来是事务缠身的。
只是他到底更在意妻儿些，因此哪怕自己辛苦些，那也是认了的。
如今两位妻妹来了，虽说是来陪荣娘的，却也实在省了他不少事，至少是不必为了陪荣娘而起早贪黑，省出别的时间处理事务了，容恪对此实是很松了一口气的。因此除却爱屋及乌外，他也是很领妻妹们的情的。
蕊娘蔻娘与姐夫容恪相处的不多，见的亦不很多，但在荣娘的事情上，她们却是有些默契的。
容恪那里忙，她们不会说些甚么，更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三道四的，只是将姐姐空出来的时间给接过来就是了。
荣娘起的本就晚些，连带着蕊娘蔻娘也能偷偷懒，她们两个倒不与荣娘一道儿用早饭，只因荣娘吃食上更有些忌讳，不像她们并无甚么禁忌。
一是怕弄混了倒叫荣娘吃不适宜，二来荣娘饮食清淡，少盐少油几乎是样样调料都要少些的，蕊娘蔻娘吃的虽不算十分咸口，但也实在受不住荣娘那样的吃法。
又没有在吃用上委屈两位客住的妹妹的道理，更也不能叫她们大吃大喝的馋了荣娘去。
因此无论叫谁来看，都是各用各的饭食最好，故而也就是这般实行的了。
蔻娘今个儿起晚了些，蕊娘比她早醒些，却也并不太早，她只坐在妆台前挽发，透过镜子见妹妹已从床榻上坐起，这才放开了声音，笑言：“可算是起来了，再不然我可得亲自把你推醒了。”
因着蔻娘先前未醒，蕊娘怕惊了她，便也未唤太多婢子进来服侍，在房里的不过也就是她两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罢了。
姐妹两个亲近，连带她们身边的人都比别的姐妹身边的婢女更为熟稔些，焦桐鸣佩帮着紫袖红弦也帮的顺手。如今见自家主子醒了，这才往蔻娘身边去。
蔻娘先是用温水净了手，接着便将手遥遥放在另一盆热水上，见雾气缭绕而上，直直将她一双玉手环绕其中。
她并不把手真放进去，只是借这水的热气养一养手罢了。
蔻娘初初醒来，神思仍有些倦怠，因此微微倚在床头边熏着手，也无心搭理蕊娘的话。
蕊娘亦不甚在意，见蔻娘洗漱完了，她又已然梳妆毕了，便悠悠起身将妆台那地方让与蔻娘，自个儿却挨了个床榻的边儿坐下：“这可真是睡迷糊了。”
她不由好笑，但很快又想昨个儿到底是她睡不着，先缠着妹妹说话的，她缠的紧蔻娘也拿她没法子，后头也只好陪着她聊了。岂料她是睡着了，被她吵醒的蔻娘倒是困意尽消了。
想起这一遭来，蕊娘不免有些心虚，又怕蔻娘醒过神来反唇相讥，因此笑掩了口不再提，一边却又起身，缓缓道：“我先出去打点了。”又吩咐妹妹道：“你收拾好了就快点出来罢。”
蔻娘正从妆匣里摸出两只翠绿簪子来，听她一言，便将那簪子往后递与鸣佩，见镜中鸣佩巧手挽秀发，便温声应道：“我知晓了。”
她们俩住的离荣娘近，因此也并未单独开火，每日的饭食都是直接从荣娘的荣华院送过来的。
因着她们起身的时间不定，时早时迟的，再加上荣娘的小厨房还要顾着荣娘与容恪这两位正主儿，因此对蕊娘蔻娘这一边儿自然不能够那般上心。
但要说有甚么怠慢那也是不能够的，一来底下人顾忌着荣娘和陈家，二来小厨房也实在是个紧要地方，心腹当用在何处？可不就是该用在这样的地方么。
因此小厨房里头的大半人手都是荣娘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从前也是要叫蕊娘蔻娘两姐妹一声娘子的。
虽说是荣娘的陪嫁，但到底也是陈府的旧仆，旧仆遇旧主，叫她们有多巴望或许未必，但要叫她们怠慢一二，她们也绝不会有那样大的胆子。要知道她们虽是陪嫁出来了，一家子亲戚可还在府里头伺候着呢，哪敢有所异动呢。
说来说去底下人总归还念着这两姐妹的好，恭恭敬敬不必多提，而蕊娘蔻娘亦没有刻意为难的心思，点的也多是单子上有的，准备起来也是简单轻便，两方自然是相安无事的。
蕊娘跟蔻娘一道儿吃惯了，自然也知道她喜欢甚么，并不需妹妹来点，她自个儿就能说出许多来。如今催蔻娘快些不过也就是怕她晚了倒叫饭食给凉了去。
她们这里又不开火，热起来既是不便，若是再送回荣华院热了再拿来那又是好一番折腾。别说她们两个本无心折腾，就是有心又何必白折腾了自己去，如此倒还是自己勤快些更好了。
蔻娘出来的很快，姐妹两个草草的用了些，正是漱口净手的时候，便听得外头来人说长姐已经起了，这两个这阵子也是陪出习惯来了，相视一眼便默默的收拾起身，直往荣娘的院子去。
荣娘如今并不怎么上妆，只是在面上擦一层玉容膏，好歹不是完全素面朝天就是了，就是头上的钗环她也是省的不能再省，就是为了困倦时小憩拆起来方便。
因此蔻娘她们过去时，荣娘已是梳洗好了正在用饭呢，见两个妹妹来倒还使人添上两双碗筷。
蔻娘有些讪讪：“妹妹们已然用过了。”但她们也是胡乱用的，也只吃了个半分饱，如今见荣娘盛情，也不愿驳长姐的好意，因此拾起筷子又陪她吃了几口这才放下了。
但见荣娘吃的比她们两个随意用几口还要少，这两个再是不怎么懂也觉着不对劲了。按说吃不下饭本是早期的反应，都到这时了该是吃的比从前更多些才是，怎么反倒不如了呢。
她们两个心里觉得不对，但在荣娘面前也绝不会露出半分来，生怕倒叫长姐挂心，因此只是悄悄看向那位立侍于一旁的嬷嬷，姐妹两个又对视一眼，立时便生出几分默契来，专挑了几筷子荣娘用的多些的小菜往她碗里放，又温言劝她多用些。
当荣娘吃不下的时候只能劝，能劝她多吃一些就是好的，蔻娘深谙此理，因此哪怕知道长姐并无甚么食欲，也依旧是笑意盈盈的劝她。
荣娘有些倦了，但此时听两个妹妹好言相劝，加上她自己又是知道好歹的性子，因此哪怕不耐，还是抬了筷子将她们挟来的菜小口小口的都用了。
只是这之后就再不肯用上一点半分了。蕊娘也知道过犹不及，她两个也只是应个景儿陪荣娘一起用罢了，此时见荣娘停了筷子便也不再做甚么样子，轻轻拭嘴便唤人将这一桌子都撤下。
荣娘那儿有蕊娘顶着，蔻娘便趁这时候起身随着嬷嬷出去了一趟，她神色间略有些担忧：“姐姐食欲不振，您瞧给她进些山楂酸梅子可还好么？”
嬷嬷虽是大夫人送来的人，但对蔻娘也是很有几分尊敬的，听蔻娘的话也并未笑些甚么，只是真诚道：“五娘子也不必很担心，虽说按理这胃口该是越来越好的，但孕期中甚么样的例子都是有的，因此也不必慌张。”
她也知道像蔻娘这样不经事的小娘子遇事易惊慌，因此先是好言好语的安抚了这位小娘子，才解释道：“大娘子如今用不得山楂。”
她想一想说的太细这位小娘子也未必能够明白，因此只简单说了山楂的活血化瘀之效，“不过酸梅子倒是可以的。”
嬷嬷倒像是被提醒了，因此请蔻娘进去仍旧陪着荣娘，自己倒是快步往小厨房去了。
蔻娘并不明白其中关窍，只是一向细心，这才多提了一句罢了，见嬷嬷如此说，心倒是放下来大半，依言回去了。
这位嬷嬷如今是荣华院主事的人物，但凡与荣娘相干的都是要过了她眼的，也是因此，嬷嬷更是忙的团团转，就是她想管着每一事每一物，那也是不大可能的，到底是得将些事务分给朱槿琼卮这两个大丫鬟。
便如现下，朱槿一身碧衣，手捧了一小盒来，走至她们身前，这才将盖子掀开来，遥遥奉至荣娘面前：“主子胃口不佳，可要用一些梅子么？”
望梅生津的话果然不错，荣娘见那泛紫的梅子果然有几分眼馋，笑着拈来一枚入口，咂嘴道：“果然很不错。”
蔻娘是吃不得这等酸物的，寻常的盐渍梅子也就罢了，不过是爽口一用，酸度也还适中，她倒是耐的住的，可长姐吃的这种格外腌制过的酸她就是敬谢不敏了。
因此哪怕她瞧着也很嘴馋呢，却也是不敢轻试的，就怕能酸的将牙掉下来。虽是如此，她此时却是不介意奉承大姐姐一二的：“姐姐这般喜食酸，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都说酸儿辣女，虽说这未必是多有道理的话，但大家都这么念叨着，蔻娘自也不会非要出这个风头说这就是个谬论。
至于她出口这话，也并不是说她重男轻女，只是时人如此，荣华院里又一心讨主子们的欢心，上上下下只以小郎君来称荣娘腹中子，蔻娘对此虽不以为意，但也不愿在大家口中皆道郎君时独她一人说的是小外甥女儿，因此也就随着大流一般称呼了。
“好会说话。”荣娘眼里眉梢浸满了笑意，心思一转，便又有几分调笑道，“我家妹妹如此伶俐，竟不知何家郎君有这个福分能得呢。”
她并不是一意的玩笑，祖母将两个妹妹送到她这里来究竟是何用意荣娘倒还是明白的。她如今脑筋虽不如从前灵活，但细细想些事却并无不可。她这里消息也灵通，为人更是敏锐，自然隐约知道婆母那头的想法。
只是没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道理，说来说去婆母拿不得主意，她也是一样的，到底是要看缘分的。
只是这事并不能贸然，总要细细问过了妹妹的心思才好，从前小娘子心里头另藏了人的例子也并不是没有。若不问个清楚一切也只是无用功，白忙活一场罢了，荣娘心道。
更何况，她总是不愿轻易勉强妹妹的。因此荣娘话里存的不仅仅是调笑，更含了一分试探。
调笑别人是蔻娘做惯了的，自然知道此时断不能露怯，否则日后都容易被提起来说笑的，因此是神色坦荡，只笑道：“姐姐既然说了怎么又不明白，自然是有缘人得之了。”
她的神色态度皆是太过坦然，竟叫荣娘一时瞧不出端倪来，不由暗自颔首，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把握，嘴上却是再不提了，只道：“果然好伶俐一张嘴。”
蕊娘做了一会子的壁上观，此时听荣娘仿佛话里有话，心里一个激灵，觉着不妥，便用帕子捂着嘴，笑着把话接了过去：“大姐姐还不知她的性儿么，甚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
“蔻娘是这样，你倒还不是一样么，”荣娘只摆出了一副你当我还不知道的样子么，一边却又捧了茶盏细啄了几口，她如今是喝不得茶的，因此杯盏里不过是些蜜水儿罢了。
她心中一时有对妹妹的满意，一时又有些惋惜，但这两份心思却不是对着同一个人的了。待她细细想来，又不免有几分下定主意。
许是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倒不妨一试。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话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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