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外祖家 ...
-
陈翊是男子，并不像顾氏同蔻娘那样能直接往内宅里去，自然也就不知道女眷们这一场话头上的官司了。他只是纳闷，不过是往外祖父家去了一趟，怎么母亲同妹妹都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模样罢了。
陈翊知道母亲同妹妹必然都不会同他说个一二的，便也无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左右是在外祖家受了气就是了。只是她们不好发出来，他便是知道了也未必就有法子，也做不得甚么，索性不问，倒免得白惹母亲同妹妹为难一场。
蔻娘既不好同母亲说外祖家的坏话，又不便同哥哥论这些是非，心里未免压了几分火气。
她是知道二舅母在外祖母跟前更得脸些，但也实在想不透二舅母为了同大舅母争个高下，竟要拿她这个外甥女儿来做筏子呢！
虽说大舅母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但有外祖母一意偏帮着，她自然也没甚么法子了。蔻娘知道自己在这事儿上头不可能有所作为，但也实在不甘心被别人白白借去做了由头，因此心里头才是愈发的不满。
她同母亲顾氏是同一架马车来回，既然知道母亲也有些不虞，那她反而不好说些甚么了，免得母亲倒以为她是在挑拨离间，心里的怒气便只好隐忍不发。
待回了经香阁，念着是自己的地界儿了，蔻娘的脸这才拉了下来。
跟着她出门的自然知道主子怎么着了，其余的多半也有些眼色，知道主子心气不顺便连大声儿喘气也不敢了，走动间均是悄无声息的。
但也有那不长眼的偏偏便在这时候给撞上来了，蔻娘是真没甚么好气性，此时听宝珠一路嚷着进来了，先时憋住的火气一下子便都撒出来了：“好好儿的，倒有甚么好嚷的，左不过就那点子事。年礼先前早也就备好了，现下便是有甚么事儿，也值当你这般着急忙慌的？”
蔻娘话里此时已带了几分冷意的，听得宝珞一抖，她在蔻娘面前向来得宠，因此说起话来很多都是不拘的，也常有些没规矩。
但乍然听蔻娘冷言冷语的，也有些受不住，但宝珠多少知道些分寸，怎么样也不敢在蔻娘面前甩脸子，便低了头，呐呐道：“宝珠知错了。”
蔻娘有时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今儿在外头受了气，宝珠这里如果没眼色，又逆了风头惹她，她必定迁怒，两方相加，怎样也不会轻易饶过宝珠的。
但宝珠一求饶么，她便吃了这一套，她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稍稍和缓了语气，只是仍有些生气的：“也是我宠坏了你。”
二舅母可不就是被外祖母宠坏了，纵容坏了？先前看着或许没事，但日久了才知道人心，不恃宠而娇的到底是少数人。
蔻娘到底是在外头受了影响，此时倒也不肯像从前一般轻易便绕过了宝珠，她心里头定了主意，便点了如练的名儿：“这里头你的规矩学的最久，想来也是顶好的，我今儿便把宝珠给你做学生。两个月的时间，总要叫她识规矩才好。”
如练不似旁个，同宝珠她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要说多真心相护那自是不可能的。从头至尾，如练依仗的只有蔻娘罢了，她不必管宝珠她们怎生想，只要蔻娘吩咐，她自然是无不可做的。
因此，如练只是飞快的抬眸看了蔻娘一眼，便低眉顺目应下来：“宝珠向来聪明，奴婢想是能教好的。”
宝珠很有些娇气，听蔻娘这一番连消带打的立时便把她的过错给定下了，又雷厉风行的叫她去学规矩，且还不是旁人，而是比她资历都要浅的如练，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讪讪的，眼圈微红，低了头。
蔻娘不太瞧得身边人委屈的模样，但今个儿她偏就是不心软，冷着一张脸，丝毫不受触动，反而冲着如练道：“我记着库房里还有些东西，你去挑两匹缎子并一对儿鬓边钗来，就当是我替宝珠给你的束脩了。”
话说到这份上怎样也不可能叫宝珠逃过去了，她自个儿也是心知肚明的。
但如练便是为蔻娘的周到而有几分咋舌了，蔻娘今次的确是撸了宝珠的面子，但这一份束脩又何尝不是替宝珠留了面子，总之是叫如练不敢掉以轻心就是了。
“到底是我宠坏了她。”蔻娘微微叹了气道。
宝珞同鸣佩相视一眼，也不敢帮着求情了。说实在的，宝珠有些时候也的确是不太规矩了，合当受些教训。
更是怕蔻娘被气着了，斟酌一二，索性附和道：“娘子的话儿才是正理儿，她孩子气重了，也是该学学规矩，懂点儿事了。”
做主子的便是这样，喜欢的时候自然万般都好，不喜欢的时候自然多得是不是可挑，但宝珠的确有能被挑刺的地方，倒也不算是蔻娘无理取闹了。
至于鸣佩她们都一应附和这事儿倒也是在蔻娘预料中的。她微微抬了眼皮道：“我也不指望她能多记着我的好儿，只要她能学些真材实料，不要怨我就好了。”
可见是受的气太重，说起话来便也重了。莫要说鸣佩她们这些局外人，便是宝珠这个正主儿在这里也是万万不敢受蔻娘这一句的。
宝珞她们听蔻娘这话儿更是知道近几日里要小心伺候着，可不能像宝珠那样拔虎须了，但真要说劝，她们却也是不知道怎么劝是好的。
但她们自有妙招。蕊娘若是生气了，那叫蔻娘去劝准没错。若是蔻娘生恼了，那么请蕊娘来多少也是有用的。
偏蕊娘今儿也是往外祖家俞家去了，同蔻娘是前后脚回来的，宝珞她们也拿捏不准四娘子有没有这个精气神过来一趟呢。
便是她们肯厚着脸皮去请，只怕蔻娘也不太乐意把外祖家那档子事儿说出去的，还是叫她们几个受着罢。
只事偏有凑巧，她们这里是没去请了，蕊娘那里却是不打自来了。
蔻娘讶异的一抬眸，又急忙让座，将心中的火气都硬生生压了下去，露出个笑脸来：“姐姐今儿不是去俞家了？跑着一趟儿不累么，竟还有精神往我这里跑？”
夫人们回娘家的时间都是各自定的，只要同老夫人报备过就是了。蕊娘本也没想着要往外祖家去，毕竟这些年来俞家避嫌惯了，她也不太常上门的。
这一次却是因为四夫人要带着葭娘同六郎回娘家一趟，蕊娘知道继母必定不肯带她的，但她也着实不想跟着继母回去，只是瞧不得四夫人那轻狂样子，倒真把她当成孤女不成？
因此特地同外祖家通了话，只说是要在同一天儿回去的。便是罗氏允她回去也没有叫她一个人出门的道理不是。
故而蕊娘一开始是打着与蔻娘一道儿作伴的主意的。
只是蔻娘自恃同俞家并无瓜葛，才不想贸贸然上门呢，更别说她也是同一日要出门的，因此不肯应。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倒是正得空的四老爷陪着女儿一道儿回了俞家。
这下子可不就正打了四夫人的脸么。蔻娘虽拿捏不准蕊娘的来意，但也知道必定不是自个儿院子里的人大着胆子去请她来的，又瞧她满面带笑的样子，总归不是她吃亏了，倒也宽了几分心。
“我在笑有人机关算尽反被啄了眼儿呢。”蕊娘见内室里只有她们姐妹俩同少数几个心腹，便爽爽利利道。
“机关便是算尽了，也不及姐姐这一颗玲珑心呢。”蔻娘抬眸，淡淡道。
蕊娘脱去斗篷，拢了衣襟坐下，话里是毫不避讳的：“难得寻到这个机会，也叫她吃吃教训，免得总以为我是好拿捏的。”
蔻娘听罢便笑：“姐姐果然大智若愚。”事有凑巧，万事也无凑巧一说。只要有心，哪里寻不到机会呢。
心机这东西，只是不用，却不是没有。
蔻娘心里明白，四夫人只怕也明白，但只要有人不明白，或是明白的人儿宁愿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那不就行了？这事儿总归蕊娘没吃上半点亏，蔻娘也就不想多过问，转而笑言：“姐姐今儿去外祖家可还好？”
俗话说远香近臭，但俞家都远了这么多年了，只怕四姐姐心里甚么都是好的，哪里能有不是呢。
蕊娘果然笑言：“外祖母很是可亲，我觉着同祖母一样儿好，我见着便觉着亲近。舅舅我只是姑且拜见了一回儿，但大多长辈都很是和善。”
“两个表妹先头也见过的，更加玩得来了，”蕊娘笑眯了眼睛，“便是表哥也是个很不错的。”
“那自然很好。”蔻娘听她言语仿佛都好，心里也松些。
至于表哥么，俞家那么一大家子总有郎君的，往常的时候不得贸然上门，年节的时候见一见也很是正常，怎么说都是一家子骨肉呢。
蕊娘说了又亲亲昵昵的拉了蔻娘的手儿：“我回来的时候，外祖母还给我带了不少东西呢。听说你很是照顾我，因此也给你备了礼，我过会子便叫人给你送来。”
蔻娘的确不曾想到俞家老夫人竟还念到她了呢，更知道蕊娘既这么说，姐妹们大多都是有礼的，只是她那一份格外厚重些罢了。
虽说她这么些年来也并不是为了讨俞家的好，但心里到底还是多了几分熨帖：“那我可真要多谢一谢姐姐的外祖母了，果然很慈和呢。”
俞家说到底只是蕊娘的外祖家，便是蔻娘对着自己外祖家都很有些微词，同俞家自然是更不相熟。
先前是俞家为了避嫌，长久不来往。后头又是蕊娘生辰时俞家突然上门来，俞家两姐妹莫名其妙的又加进她们姐妹间，蔻娘不说很有意见但对俞家确实是没有太多好印象的。
因此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少有的几次示好也都是看在蕊娘的面子上的。
蕊娘并不是个愚笨的，自然知道妹妹是不是真心实意，她并不奢求妹妹能有多亲切，只是想告诉蔻娘，俞家待自己委实不错。
不说要有多少来往，至少也不要有甚么成见才好。毕竟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外祖家，蕊娘也不想为难呢。
若不是为了此，蕊娘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同蔻娘闲话，告诉她外祖家又备了些甚么礼儿呢，只不过是想告诉妹妹自个儿并没有吃亏，相反还得了不少好处就是了。
蔻娘对俞家的态度多少是因着蕊娘，她或许先前没有反应过来，但一来二去的怎么也能摸明白些蕊娘的意思。
俞家又不是她的外家，既然蕊娘这个做外孙女儿的觉着好，蔻娘自然没有甚么意见。至于两厢和睦那更是简单的，蔻娘就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也压根儿没想过要叫蕊娘为难。
妹妹同外祖家，无论孰重孰轻，从一开始，聪明的人儿便不该叫这两个放到一起比的，蔻娘自然也是不想的。
此时她便微微笑道：“我也不能白拿了外祖母的东西不是，改明儿我也做些针线活计孝敬孝敬，也免得无功不受禄不是？”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外祖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