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心不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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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是个慈母，却不是“慈母多败儿”的那一种，她待一双儿女是极为关怀上心的，绝不叫旁人撒泼到自个儿孩子头上。但若是为着子女前程计，你要叫她狠下心来管着，她只怕比三老爷还更能忍得住。
也正是如此，蔻娘同兄长陈翊对待母亲的态度如出一辙，敬爱有时却又有些许依赖，也会打趣玩笑，却绝不敢撒泼儿。
陈翊少见母亲点，还不如蔻娘那般淡定自若，无论顾氏问些甚么，她都有见招拆招的本事，哄的顾氏直欢喜。
蔻娘算是拿捏得当，能在顾氏面前爱娇，却也能正襟危坐来谈事，可以称作是顾氏的心头宝了。
这一日，蔻娘无事，想着许久不曾作画，手只怕都生了。因此，特地叫焦桐鸣佩将一应用具拿来。
清了书案，净手擦拭，蔻娘将一大张宣纸铺开来，无论书画擅与不擅，世家大族的小娘子就没有不会这一说的，怎么也得过的眼去不是。
宝珞跟在蔻娘身边服侍久了，也很练出一手磨墨功夫来。因着蔻娘只想随意练笔，也就没拿些特别珍贵的墨锭，只取了些平常的，再往砚台里兑了些清水，不急不缓的持了墨锭研磨着。
蔻娘因是一时兴起，才摆出了这般阵仗，却是没想好究竟画些甚么。
她历来是画景不画人的，画人多多少少总有忌讳。画景却是无妨，无论有甚么错处，都有法子圆过去的。
蕊娘总说蔻娘谨慎，如今这一看果然不假。只她也不是无师自通的不是，实在是小的时候学画便总学画景，再大些，母亲又时有提醒。到了最后，她自个儿便也是喜欢画景多些了。
因着想不到甚么，蔻娘索性便直画花卉，这个也是从小画到大的。只是越大，笔触也越细腻，同她的心思正是一般的。
蔻娘刚落下一尾芭蕉来，却又添笔去改，改了好几回，仍觉不甚满意，便摇头：“今日画得不好。”
她倒不是一有事却不怪在自己身上，全然都推到别人身上的性子。只是今儿，的确觉得感觉不对，画不大好。
宝珞安安静静的在那儿磨墨呢，本不打算多言，然听到蔻娘此语是终究温言道：“奴婢觉着娘子画的极好呀。”她也不是直接就这般道了，到底先歪头去看了，才说的。
跟了蔻娘那么久，她岂能不知道主子的水准？这般作态只是为了面上功夫罢了。
不过，说句实心的话儿，宝珞的确瞧不出甚么差别，是极好的呀。
蔻娘失笑：“你们一贯会哄我的。”不过，大多时候她也算个极和善的主子，因此并未多说，仍是一心一意的画起来。
这一次，画的是牡丹。
真要说喜欢，蔻娘倒没有甚么格外中意的花儿，她虽然也熟读诗书，可却也是个俗人罢了，万不要同她论甚么花儿的气节。花儿便是花儿，何时开花那是花期而定，所谓气节品性不过是文人加于它的罢了。
管它什么气性儿，前有人赞牡丹国色天香，后也有人说牡丹不过是众人吹捧所至。说的再多，又何曾辩个明白呢。
左右花儿开花，供你赏景把玩，已经是它应尽之责了。
蔻娘这般想着，思绪渐渐沉去，这下子，笔下的画儿也才渐入佳境。她正画的好呢，连宝珞出去也未曾注意，左右她的墨是磨好的了。
陡然便听得有人唤，蔻娘心下不悦：“做甚么？”
进来的却是宝镜，今儿无甚事，蔻娘索性让焦桐，鸣佩那两个大丫鬟去疏散疏散，不必守在跟前。
宝镜算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不说有多伶俐，但胜在稳重，此时便福一福身，道：“娘子，三夫人跟前的如练过来请您呢。”
蔻娘难得想任性一回，只说不去，但怎么想亦知是件不可能的事儿，母亲叫她呢，她能不去？
只好搁了笔，净了手，道：“把她叫过来我瞧瞧。”蔻娘疑心并不是甚么要事，否则怎么也该是平姑姑或是她母亲跟前儿的大丫鬟沉檀，回纹两个过来才是。
只是这个丫头亦是母亲身边的，是以蔻娘自己也拿捏不准，索性叫她过来问问话。
如练今儿着了一袭水蓝色的裙裳，倒显得沉静许多。蔻娘觉着她眼熟，却又不记得是熟在哪儿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她的底细来，倒是对上号了。
倒也不怪得蔻娘，虽说前些时候见过，但她是甚么人儿，一日日的自有事干，除了课业，倒也时常同亲戚们走动，哪儿还记得这个平姑姑想要塞给她的丫头了。
不过，此时再瞧，仿佛是比上一回更沉稳许多了。
蔻娘暗自打量，按捺下自己心里头的想法，问道：“母亲叫你来可说是为了甚么事儿？”
如练微微屈身，那嗓音不说声如莺啭但却也算是好听的：“奴婢知道的并不详尽，只是被打发出来请您的。三夫人想您呢，说五娘子若是得空，那便过去，母女两个说说话儿。”
上一回蔻娘倒也没跟她说上甚么话儿，此时听她一席话周全却也不觉着甚么。她们家里的婢女若要连这点子面上功夫都做不好，那也不必待了。
蔻娘面色不变：“宝珞，宝镜，你两个跟我走一趟。”她也不多问，左右这丫头不知道的也是不知道，何必再问。
不过想着她的底细，再想一想平姑姑，蔻娘觉着这却又是一个套一套她的好机会，因此略给宝珞使了个眼色。
她便是想搭个台子唱戏，也得有人搭把手不是。
宝珞会意，继而便同如练亲亲热热道：“我素日里一直在娘子身边，倒是很少出门走动，也不太常见妹妹，不知道妹妹到咱们夫人院子里几时啦？”
如练怎么也是由平姑姑教出来的，哪能不知道这是五娘子借了侍婢之口再问她呢，故而一笑，开口道：“我在夫人院子里待了快有大半年了呢，是今春挑人的时候进来的。”
宝珞哪里不知道呢，私下里她们也有消息的，自家娘子院子里可还差了个二等丫鬟的，这如练年岁又正好，偏又是夫人身边平姑姑的女儿。
谁还看不出来，这二等的位置根本就是按在这如练头上了！
在这后宅里，伺候郎君未必得不了好，可能成事的机会太小，便是成了，若是用了计的，她们一家子都没好下场，倒不如在娘子们身边来的舒坦。
可哪怕是在娘子跟前，那丫鬟也得有三六九等不是。
前有焦桐，鸣佩两位珠玉在前，后头又有个如练仗了平姑姑的势。宝字辈的三个丫头里，宝珠一贯是乐呵呵的，纯是用来逗趣的，没甚么大用，宝镜又素来少语，都看不出甚么。
唯有宝珞心里头是有些隐忧的，也回家里问过，对这一位也是有些了解的。只以为有平姑姑的面子在，如练会很快便进经香阁来，谁知道从开春到现在，娘子竟把她压了大半年呢！
现下娘子叫她问，未尝不是给了她个知己知彼的机会，毕竟有娘子在，如练她不敢不答。
两个丫头可以说是各有些小心思。只是宝珞在蔻娘身边位置更牢靠些，并不像如练那般急切，一路上竟是稳占了上风。
蔻娘只看宝珞明明欣喜的很，偏偏面上能按捺住，倒是高看她一眼。若是宝珞太过得意了，蔻娘哪怕是现下不说甚么，等回去了，却也少不得要打一打她的威风。
幸而她还算有分寸。
这儿对蔻娘而言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进了屋，倒是没见着顾氏，却先见着了平姑姑。因着如练那档子事，蔻娘一时也不好对她说些甚么，却问：“姑姑可知母亲去哪儿了？”
平姑姑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如练，方答她：“夫人方同诸位夫人说了话儿回来，现下更衣去了。”
不是蔻娘多心，实在是她今儿早上才来请过安，母亲那时也没说些甚么，偏偏妯娌几个说了一回话，母亲倒有话要嘱咐她了，别是从其他几位夫人那儿听来些甚么罢。
她略微有些皱眉，眼睛一转，便又看见如练，想着自己确实冷了她许久，便开口同平姑姑道：“姑姑将这丫头教的不错。”
若说第一次平姑姑是没细说如练的身份，可都到了这会儿了，蔻娘怎么也知道了。
这大半年里，平姑姑是有些许不安的，她倒也不知道小娘子因何便对如练不大满意了。按说，如练本就是她教出来的，规矩甚么的都不差，直接出师也是没甚么问题的。
哪怕就是真要走个过场，算上教的时间，那么凑足了四五月足以，可是为何非叫她们母女等上了大半年呢。平姑姑心里不是没有些埋怨的。
只是三房不同别的地方，五娘子才是夫人的心肝，并不是甚么她可以拿捏的人。
她倒有心同夫人说一声，毕竟她是夫人心腹，如练又是她女儿，照顾哪怕管着五娘子都比别人更来得尽心不是。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夫人只说万事都要五娘子开心了才成。这下，平姑姑可不就没了法子。
虽说知道女儿必定有个前程，可平姑姑总是放不下心来，现下乍听蔻娘此话，心中的些许不满却是顷刻间退去，露了几分喜色出来。
蔻娘这才又问：“之前听姑姑说，这一批人儿都不大伶俐，如今可还怎么样呢。”说了，又看如练：“想必这已经是最伶俐的了。”
平姑姑便笑：“娘子说的不错呢。不过剩下那些也还能使使，只是没那么趁手罢了。”
蔻娘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这下子，别说宝珞宝镜平姑姑她们了，便是同她最不熟的如练都瞧出来了，五娘子这是有些不大高兴了，一时间颇有些惊慌。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心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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