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骸下的风景》点墨成污

5、第5局

　　方以诺虽然刚接触冰山帅哥，也知道他厉害着呢，刚刚那一刀明显是故意挨的，现在这刀也是故意拔的，明显给自己放血来着。
　　这还不算，拔刀溅了人家一身血，甩手又把刀子还给人家。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打脸打得啪啪响呐！
　　方以诺是看不下去了，万一他哥长成了一个丧心病狂，这小伙子此番动作，纯粹是找死啊！
　　当她看到对方弯腰把刀子捡起来，终于没忍住插了进去，做了一个防备的动作，护在了冰山帅哥前面。
　　兄弟二人皆被这第三者搞愣了一下，双双看她。
　　方以诺暗自撇撇嘴。
　　她以前可没这么英雄，人家打架，她一向是蹲在旁边嗑瓜子看戏的。这回这么心疼皇甫默，也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觉得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二位的实力，她选择了比较厉害的那位，就算这位不会搭理旁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比沾过血的那位安全多了。
　　被诋毁杀人不眨眼的皇甫纶这才想起，先前跟他打架的那个，用暗器晃了他的眼睛，没想到那暗器竟然是条项链！
　　此刻看她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守着弟弟，顿时就明白了。
　　说起这块克什米尔蓝宝石，还是当年他废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后来又心血来潮，设计成了这么一款项链，为它取名为：命运之轮，简称“命运”。
　　当年有个识货的姑娘，为了得到“命运”故意接近他。
　　他又不傻，知道这姑娘手脚不干净，但他一向来者不拒，暗中跟她打了不少游击，最后觉得这姑娘也不容易，就把项链送给她当分手费了。
　　只是这姑娘早已芳心暗许，希望用孩子留住他。
　　皇甫纶注重家族的荣耀，哪怕平时没溜惯了，也不能把这种女人娶回来。
　　父亲不明情况，非要他娶。
　　在父亲眼里，男人就该有承担，对事业如是，对女人亦是。
　　他这一生只爱过母亲一人，便也希望二子如他一样从一而终。
　　皇甫纶尊敬这样的父亲，爱这个家，哪怕那女孩不美丽不聪明，只要她本分。
　　但她偏偏不能。
　　可谁也没想到，她会用死来报复皇甫纶的拒绝。
　　当年，全世界都在诋毁他，他承受着所有的骂名，仿佛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宁。
　　于是，他不负众望的“死了”。
　　他“死”之前，把“命运之轮”交给了皇甫默，用自己这血淋淋的例子警醒他：女人惹不得啊！
　　一眨眼11年了，外面的世界基本跟他无关，也就这个年幼的弟弟让他有所牵挂。
　　他弟弟那么优秀，要找老婆一定要最好的才配得上他，可今天乍一见方以诺，他的心都快碎成渣渣了。
　　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毕竟毁容也是怪可怜的，皇甫纶就不说了。
　　但是……
　　她这匍匐着身子，一脸“敢过来就咬死你”，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睥睨天下的原始气息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为了配合长相，从内到外干干净净做个表里如一的野兽？
　　皇甫纶被大自然的气息扑了一脸，有些心神荡漾。
　　偏那只菜鸟被咬了也不老实，扯着嗓门子叫喊他：“小七！快点解决他们！不然被条子盯上，大哥一定会把我们先处理了的！”
　　方野兽不屑地打了一个响鼻，万兽之王霸气侧漏：“那先等我处理了你们再说！”
　　眼见“人兽大战”一触即发，冰山男终于开了尊口：“哥，今天所发生的事，我们只当没看见。”
　　他有几百种办法处理这堆烂摊子，能保在场诸位屎尿不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惜方野兽不通人性。
　　先不论他哥会不会丧心病狂，来个兄弟相残，单看那只菜鸟的损样，就知道是个打不过，要回去告家长的怂货。
　　事后再来给她搞事情，方野兽小暴脾气可忍不得，甩脸就跟冰山男怼上了。
　　“你傻啊！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他们会放过你？你这些年光顾着怎么长怎么帅了，一点脑子都没发育啊？还商量个屁啊！直接打趴了丢局里啊！”
　　此泼妇骂街战术词，可浓缩成一句经典歇后语——绣花枕头一包草。
　　第一次被草料砸了一脸的神童皇甫默，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的腿伤还好吗？”
　　他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怎么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无礼就动怒？
　　他应该关切地慰问她的伤势，实在不行，他很乐意帮忙把她的伤腿拆下来修一修！
　　哦！不要怀疑，“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连小狼都感觉到此山要塌，立马夹着尾巴低头默默啃菜鸟，用行动诉说着“此番对手过于强大，老佛爷您善自珍重，小的突然有点累”这个有些难以启齿的柔弱。
　　由此可见，关键时刻，狗腿果然靠不住。
　　好在冰山他哥就算看不上方野兽，到底是希望弟弟不要步他的后尘：“小默，既然你已经将‘命运’交给她了，就让着她一点吧！”
　　皇甫默闻言，微微敛眸，脑海中浮现11年前对他的承诺——
　　“哥，人生总要归入当初，我爱的爱我的没有定数。我做不到你的来者不拒，却能应你来者不负。若有所处，她不离，我必不先弃！”
　　他一直把“命运”攥在手里，也有几次午夜梦回，想起河边那个稚嫩的童音。
　　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已经淹没了童趣，未来的颜色也已成灰。
　　但他从不曾忘了这誓言。
　　于是他回：“‘命运之轮’若是运转，我必不死不弃！”
　　哪怕一度想要丢弃，依然没能忘记。
　　命运弄人，却不再来者不负。若真有人不离不弃，于他来说……
　　可惜，他已经不太想去爱任何人。
　　反正“命运”不转，就不算毁约。
　　不过首要任务，是把项链从那个泼皮脖子上拿下来，带回去消个百八十遍的毒才行！
　　皇甫纶知道他弟重诺，也就放心了，回头叫上菜鸟准备打道回府。
　　可惜菜鸟被啃得一脑门官司，气得像个蒸汽火车头，眼看着就要报废了，依然呼哧乱喘不罢休：“不行！他们看到了，不能这样放他们走！”
　　皇甫纶好声好气的过来搀他：“他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你就别轴了！快走吧！”
　　菜鸟：“老子才不信他们那套！他是你弟又他妈不是我的！让老子不好过老子也要他们一起不好过！我一定会告诉大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孬种！”
　　皇甫纶：“咱们兄弟多少年了，你还不信我？大哥让咱们悄悄处理这事，肯定不希望别人发现，你去说不是找难看吗？信我的，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兄弟！”
　　菜鸟：“你少他妈吓唬我！你就是怕大哥找他们麻烦！”
　　这倒是实话，本来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肯定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好，被哪个不相干的知道了，都不能善了，他不想连累弟弟。
　　但皇甫纶也没哄他，首先让人知道，给大哥添了麻烦，得落个办事不力的坏印象，以后再担重任就难了，兄弟们也瞧不上他们这俩废柴，帮里就越发难混了。
　　偏偏菜鸟又是个傻逼，说得这么明白了还不知道利害。
　　皇甫纶糟心地看了他一眼，打算用武力把人先拖走。
　　但是，他始终都以“猪一样的队友”的姿态，让皇甫纶倍感头疼。
　　这回干脆不识好歹地夺他手里的刀子，瞪着眼睛，好像能杀遍天下无敌手似的：“你他妈怂货，不敢动手让老子来！”
　　他说得大义凛然、豪情万丈，实际上一上来就能被秒一百遍。
　　皇甫纶抓熊孩子似的把他拖了回来。
　　这内讧起得急赤白脸，方以诺想不鄙视都不行，无趣地招招手叫上小狼，准备离开这个弱智群体。
　　刚踏出一步，身后的争吵戛然而止。
　　方以诺猛然警觉，猝然回身，戒备全开！
　　因为，她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
　　菜鸟加傻逼，这货终于把自己蠢死了。
　　刀剑无眼，皇甫纶躲他好几回，到底还是没能拦住这货往刀口上撞。
　　不偏不倚，撞得是正心口。
　　这他妈说出去不是蓄意谋杀，皇甫纶自己都不信。
　　他这辈子就一个字能概括全了——衰！
　　第一回那女骗子两命换他一“命”，这回当着他亲弟弟的面，干脆直接玩个现场版“杀人不眨眼”。
　　他细数，伤天害理的事真没做过，怎么就活得这么伤风败俗呢？
　　他握着手里滴血的刀子，有点晕晕乎乎的。
　　本来还想在弟弟跟前潇洒走一回，不能当回英雄，也不能凑个“屠夫”啊！
　　这日子，真他妈让人绝望了！
　　他一个人还在那里低着头，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就听那边“噗通”一声，抬头见他亲弟弟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哦，好像忘了他肩上有个贯穿伤，一直没止血……
　　皇甫纶刚刚还一副见鬼了不如死一死的表情，一见弟弟晕了，尴尬的气氛顿时破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整个人都是愉悦的：“弟妹，我弟弟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你往哪去！”方以诺岂是尔等随意差使的：“是谁弟弟，谁捡回去，姐姐不爱管！”
　　本来还急吼吼的皇甫纶，像被这话扎到心口似的，有气无力地叹气：“我已经回不去了。”
　　历经沧桑的低哑，像要贯穿他单薄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