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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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十六深吸一口气，秋山君赶紧打断他：“你先别发作。”
他看向陈长生：“借住一晚，没关系吧？”
“哦，没事。”陈长生尚且不能从他二位这冗杂又毫无意义的嘴炮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答，“那我让人给你把书院旁边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他住就行。”他说着，瞥了一眼唐三十六，“都要入赘了，别不好意思。”
唐三十六闻言，面色微变：“你还好意思提？”
……入赘？！
饶是心静如陈长生，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
这件事有些说来话长。
唐三十六和秋山君自幼相识，这个“幼”，大概可以追溯到唐三十六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据说当年唐夫人和秋山夫人是至交好友，秋山夫人带着四岁的小秋山君去看闺蜜，于是大肚子的唐夫人就打趣说，如果自己生下来的是个姑娘，以后就把她嫁给秋山君做老婆。原本一句玩笑话，说者无心，大部分听者也无意，可偏偏当时只有四岁的秋山君记住了，并且在此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笃信唐姨娘肚子里装的是个小妹妹，是自己的未婚妻。
即便后来知道小妹妹变成了小弟弟，这个想法也没什么改变。
这直接导致五年后，他见到唐三十六的第一面，就指着院子里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认真地对他爹说：“父亲，我要娶他。”
唐大少爷听了哪还能忍，张口就斥：“你算哪根葱！本少爷分明是男的，你莫非是瞎吗！”
被斥作一根葱的真龙天才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惊奇道：“可是你不是叫”唐棠”，这是女生的名字呀？”
唐三十六第一次知道，原来如母亲一般吴侬软语的温和口音也是能气死人的。
秋山家主在旁边直叹“妙哉妙哉”，乐到停不下来。
不过说实话，唐家备受瞩目的大少爷，从小在金银堆中被娇惯着长大，小小年纪，何止一般的白嫩，简直是雌雄莫辨，的确生得十分漂亮。秋山家主见儿子这么说，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也在旁打趣道：“我说小棠儿，你要不就从了我家秋山吧。”哪里知道，他家儿子，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男生就不能被娶了。
从小作为举世无双的真龙天才被吹捧长大的秋山君，固然养成了一个宠辱不惊安之若素的性格。但俗话说的好，天才之人必有超凡脱俗之处——我们的秋山君，一直以来，都并不觉得性别问题和谈婚论嫁之间存在必然联系。而且从小到大，他是父亲眼里完美的儿子，是师尊眼里最省心的徒弟，亲辈族人对他客客气气，师兄弟妹对他毕恭毕敬，就连小师妹在他面前也只是偶有任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知道了他是秋山君后，仍然对他怒目相向。
并且这个“怒目相向”非常色厉内荏地持续了很久的年岁。
秋山君觉得很有意思。
“秋山君又怎么了，本少爷以后一定比你厉害！”
年仅五岁的唐大少爷，不知天高地厚地鼓着包子脸，气冲冲地吼。
“好啊。”秋山君摆着一张正经脸，“既然你不愿意嫁给我，那以后如果你能打过我，我就入赘唐家，好不好呀？”
“好！”
唐大少爷答完才发觉哪里不对：“那我要是打不过你呢？”
“当然是你入赘我家啊。”
秋山君理所当然道。
小团子气得变成了粉团子，从此单方面和他结下了梁子。要说唐大少爷其实通常也是个冷静犀利知书达理的性子，向来只要他说一就能让别人说不出二来。可偏偏假装孤独伪造冷傲的唐大少爷一遇上这个哪方面都比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同辈人，一切就会反其道而行之。秋山君觉得他就像个小炮仗，见面总要怼上自己几句，还不经炸，有好几次拿着把剑就虎虎生威地冲了上来要和他比试功夫。秋山君最喜欢看他吃瘪，所以要么把人逗到说不出话，要么把人揍到无话可说。
秋山君：“服了吗？”
唐三十六鼻青脸肿，瞪着眼睛，宁死不屈：“不服。”
秋山君：“没关系，那慢慢来。”
他说罢收剑入鞘，心情大好。
可是他这表情和神态，看在唐三十六眼里，却只剩下“挑衅”和“欠揍”两个词语可以描述，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十足的“自负”。
然而正如他之前所说，秋山君的确有这个资本。
唐三十六嘴上说着“不服”，心里却是服气的。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这家伙也来大朝试里搅弄一番风云，那么现在的京都，一定会变成另一番风景。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赢。
想到这里，唐三十六实在忍不住问：“我说你到底去哪儿了？大半年都联系不到你。”
秋山君脱了衣服，顺势往他旁边一躺：“你联系我做什么？想和我一起来啊。”
“多大脸？”唐三十六食指戳着他，下一秒就被他身上那股汗臭味熏得险些睁不开眼。
“我靠，你多久没洗澡了？”他抬脚欲踹，“滚去洗澡……还有，谁让你上我床的？”
“别闹。”秋山君握住他膝盖，“有伤，不好见水。”
“真受伤了？”
“真的，不信你看。”
他解开衣带，腹部果然有一道可怖的刀伤从正前方横穿至后腰，伤口仍未完全结痂，周围一圈嫩肉翻出来，带上了斑斑血色。
唐三十六顿时老实了，有点紧张地往墙角缩了缩，神色不大自然。
“你……看起来没事。”他这话说得别扭，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受了重伤还乱跑，活该以后受更重的伤。”
秋山君自动把他这话翻译成唐式关心“你怎么样”，于是笑了笑，说“我没事”。
“谁关心你了？”
“我去了趟周园，拿钥匙。”秋山君突然转过身去，“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了。”
唐三十六一个愣神，就发现那张布满胡茬的大脸近在眼前，眉目依旧是十分英俊硬朗的，只是面上不细看很难察的倦意，给这张帅脸打了不少折扣。
秋山君呼吸正拂过他眼角。
唐三十六猛然向后仰去——
“砰！”
撞到墙上了，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
“哈哈哈哈哈！”
秋山君朗声大笑。
“笑什么笑！”唐三十六捂着脑袋，耳根通红，觉得实在是很丢人，太丢人了，从没这么丢人过，“你一个离山剑宗的赖到我们国教学院算什么事？不知道我们和你们势不两立吗？仅此一晚啊，明天早上就滚回去。”
势不两立没关系，我们不势不两立就行。秋山君心想。
“行了，给你揉揉。”他把唐三十六脑袋按下来，另一手顺理成章地搭在少年腰侧——
“你干嘛？”唐三十六警惕道。
“没干什么呀。”秋山君坦坦荡荡，却并没有把手挪开。
“等等。”唐三十六终于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你去了周园？”
“嗯。”
“哪个周园？”
“就是你想的那个。”
唐三十六咽了咽口水：“周独夫？”
“嗯。”
秋山君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这下唐三十六再顾不上嫌对方臭，也顾不上他仍放在自己腰间和头上的双手，被炸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一个人？”他追问道，“周园向来是人魔必争之地，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周园只允许聚星境以下的人进入。”秋山君轻描淡写道——他的轻描淡写从来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与不在意，“妖族，人族……除了我，还有谁？”
这话看似自大，可实际上……唐三十六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是的了，之前妖族与人族公认的聚星境以下最强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秋山君。唐三十六不能想象这家伙孤身一人，销声匿迹半年，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险与考验，以及怎样的生死搏斗，才能顺着黑袍在人间留下的组织的线索，最终抢在数名魔族强者之前，活着为人族带回了周园的钥匙。
不仅如此，他甚至借此机缘，成功破境，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聚星境强者。相较之下，自己只比他小四岁——一个在修行者漫长生涯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却迟迟连通幽的门槛都没有迈入……他记得秋山君在自己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蛮不讲理地霸占青云榜榜首数年了。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小娇生惯养的唐大少爷，第一次有些认真地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惫懒下去了。不然……只会被那家伙越甩越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想被他落下。
“你能成功破境聚星……也是因为这个？”
“大概吧。”秋山君笑道，”也可能只是时候到了，顺其自然罢了。”
“你这家伙……”唐三十六难得没有对他出言嘲讽，此时此刻，即便骄傲如他，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也不得不由衷地心生佩服。
他闷闷道：“真是很了不起啊。”
秋山君看他这样子，再听他这声音，如何还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其实你就是一直太懒。”他点评道，“你若是自小勤加修行，指不定现在就不用我孤军奋战了。”
唐三十六低下头，仍旧闷闷地哼唧了几声：“真的？”
秋山君顺势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揉了几下说：“真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不比任何人差……别动，伤口疼，我靠会儿。”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唐三十六听到“伤口”这两个字，果然又不敢动了。
“你拿小爷我当人形抱枕啊……”
他不满地嘀咕着。
十六岁的少年，身躯尚未完全抽展开来。被秋山君单手梏在怀里，甚至显得有几分单薄与瘦弱。唐三十六第一次觉得，秋山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原来也是有一点作为兄长的可靠样子的。
可惜这个可靠的模样下一秒就被完全打破了：
“我还想问你，那个谁家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谁家的姑娘……唐三十六不到一秒钟就反应过来秋山君在说什么。
他掀开被子，十分羞恼：“我就知道今天在街上盯着我的人是你！我靠啊都说了我也不知道！能别提这事了吗！好好的……”
“好好的什么？”秋山君故意问。
“没什么！”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给毁了，还好意思问我什么！唐三十六揣着火气一转身，“睡觉！”
秋山君觉得他这样像极了四师弟以前养过的小刺猬，亲近你的时候就露出柔软的肚皮，生气的时候就拿那些不太坚硬的刺把自己裹成一圈……十分可爱。
“其实也有几次，我觉得我可能坚持不下来了。”他继续问，“你知道当时，我脑子里想的是谁吗？”
唐三十六顿了顿才答：“我怎么知道……反正肯定是你师妹呗。”
“……算了，睡吧。”
秋山君捏了捏小刺猬羞红的耳垂，终究还是把那句“其实是你”，咽回肚子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同床共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