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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挽风 ...
川凉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着景吾和戚世钦在石室内四处摸索:“喂,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景吾头也不抬:“机关暗道。”
戚世钦补充道:“先前还有二人与我们同行,只不过中途因机关暗道失散了,我们担心他俩安危,还须尽快汇合才是。”
川凉眯了眯眼,悄悄凑过来,轻声道:“小七啊,你跟我家景吾是不是很熟?”
“啊……嗯……”戚世钦偷瞄一眼在石室另一端仔细探查的人:“勉强,算熟吧。”
川凉摸了摸下巴:“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戚世钦犹豫一瞬:“戚三。”
川凉皱眉,这什么傻冒名头,没听过。
七三?三七?
川凉尚在沉思,戚世钦上下三路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明明半分内力也无,如果他真是名动九洲的川凉,那许是自己眼力不够,武学境界与之相差甚远,川凉刻意隐藏了内力使自己看不出来罢了。
戚世钦顿了顿,语气稍微恭敬了两分:“敢问阁下……是否是挽风一剑,川凉前辈?”
川凉许久没被人认出,十分惊喜,要知道有时他故意泄露身份,别人也从来不信的:“对呀对呀,你是不是也听过我的故事?”
“啊……”戚世钦被川凉的反应搞得措手不及:“听过一点。”
“从哪里听得,说书的还是小话本?”川凉兴致勃勃道:“小七我跟你说,那些说书人讲得忒烂了,一点都不精彩,绛朱亭之战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改日,改日有机会,我好好说与你听。”
“呃……”戚世钦忽然有点怀疑,这人也许根本不是什么挽风一剑,是个招摇撞骗的混子也说不定。
景吾围石室绕过一圈,见川凉站在戚世钦身旁,忙踱步过去,生怕自家瓢嘴师傅胡说八道,泄露了天机。
“有线索吗?”戚世钦问道。
景吾摇头:“他二人已消失近一个时辰,若我们还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戚世钦神情冷峻下来,川凉脑子糊涂,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来路,而这间石室方圆不过十数丈,他与景吾几乎将这里掘地三尺,却没有任何发现。
戚世钦环顾一圈,忽然咦了一声。
石室东南角,三三两两摆着几个不起眼的陶俑。陶俑做工粗陋,只看得出约莫是个人形,而其中一具,却紧贴着墙面一角,旁边挨着一排木架,上面盛满耒耜农具和各色土陶。
见戚世钦朝陶俑走去,景吾紧随其后:“这几具俑人我查看过,工艺简单,不像暗含机阔。”
戚世钦皱眉:“你有没有觉得这面摆放农具的木架有些违和?”
景吾看了看:“这木架背后的石壁也无异样,你怀疑什么?”
戚世钦指着墙角:“木架摆放的位置有古怪,一眼看去,几乎无法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尊陶俑,而那陶俑背后,我们都未仔细看过。”
寻常的机阔关窍都会密布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地板,墙壁,角落,经过矫饰之后,更是与周遭无异,极难分辨。
而这间石室,偏偏反其道而行,看似凌乱嘈杂的一隅,实际暗合迷行阵法,木架农具,粗陋陶俑,巧妙地将某具特殊人俑合围起来。
它分明就立在那里,但无论查探多少次,依然会被人忽略,如果不是方才戚世钦离得远,少时又多少学了些这类歪门邪道,他俩都要被骗过去。
“咦?”川凉凑上来,胳膊随意搭在景吾肩膀上:“我滴乖乖,这不是玄襄小缠阵吗,这阵还能这么用啊?”
景吾声音带了几分不悦:“你认识此阵,为何不早说?”
川凉撇撇嘴:“刚才没注意嘛,凶什么凶。”
戚世钦沉吟片刻,率先动手将周围一干乱七八糟的杂物清除干净,只剩下角落里站立的陶俑。
他伸手敲了敲,耳边穿来奇怪的回响:“内里中空,但这陶俑的材质,似乎另有乾坤。”
戚世钦说闭,食中二指并拢,轻巧地将陶俑划开,只见半寸厚的陶土之下,漏出了一块暗中泛红的铜色。
“我看看我看看。”川凉窜到前面,贴近细看:“咦……若我没猜错,这该是顶级水法红铜,这色泽……”
川凉瞪大眼睛:“这色泽……莫非此地真有铜心不成?”
“铜心是何物?”戚世钦问道。
川凉摆摆手,围着俑人看了又看:“此物与地面相连,暗道约莫就在它身下,先把它身上的陶土剥开再说。”
说罢,川凉四下环顾,直接伸手将景吾腰间悬挂的明庶一把抽了出来。
景吾正细细思忖,一时分心,没拦住川凉的动作:“别……”
川凉:“……”
川凉瞪着手中的断剑,只见剑柄之下,仅余两寸残破剑身,断口参差不齐,隐有焦黑之色,若不是剑格上那无论如何也仿造不来的洈水曲字密环纹,川凉都要怀疑他拿了一把假剑。
川凉僵硬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景吾。
“这个……”景吾一时语塞:“事发突然……”
川凉颤抖着磕巴道:“这……这是明……明庶?”
“是。”
川凉仿佛被天雷劈了个透心凉。
戚世钦见状,立刻就要开口:“明庶是因我……”
景吾马上打断他的话头:“是我一时不察,致使明庶尽毁,自此间事了,我自当回瑾山领罚。”
川凉痛苦扶额,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你你……”
这个倒霉徒弟,怎么如此轻重不分!明庶断了,他是要……川凉欲哭无泪,恨不能立刻自我了断,就此驾鹤西归。
见景吾垂首不语,戚世钦胸中发闷,继续道:“前辈,此事与景吾无关,是我……”
“戚世钦!”景吾喝道:“休得胡言。”
川凉闭了闭眼,心中的波浪滔天,一点一点凝结成冰:“到底怎么断的?”
明庶是张鸦九亲手所铸,配以挽风秘法,是最接近纯钧的剑蝉,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断了。
景吾心知此番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便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若非明庶,他必死无疑。”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戚世钦,川凉神情莫测,语气骤然冰冷下来:“你可知明庶所为何物?!”
“知道。”
“说!”
景吾犹豫半晌,这些事,并不愿让戚世钦知晓。
川凉厉声道:“说!”
景吾轻叹一声:“明庶是挽风剑第七十三代剑蝉,由挽风传人崔景吾所佩,至今十年零一十六天。”
戚世钦瞳孔瞬间紧缩!
“何为剑蝉?”
景吾顿了顿,声音轻不可闻:“挽风脊梁,瑾山门钥,不可断,不可毁,若主剑有失,则……”
戚世钦现下已经全然明了,再次开口:“前辈!”
“你闭嘴!”川凉转头,一股不容反抗的威压铺面而来,激得戚世钦踉跄两步,内里顿时翻江倒海,川凉语调不变:“继续说!”
景吾抬起头,与川凉平视:“若剑蝉有失,佩剑人轻则自废武功,重则自刎谢罪。”
“可有例外?”
景吾声音平静:“从无例外。”
戚世钦心中一窒,滚烫的热血从胸口猝然炸开,呼啸翻滚着几乎将他淹没。
半晌,川凉才长叹一声:“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你就当成耳旁风。现在可好,你非要上赶着来与我作伴。”
望着这个从来都乖巧懂事的徒儿,川凉痛心疾首,又有点不甘心,转头指着戚世钦的鼻子:“就为了这家伙?嗯?值吗?”
戚世钦如泥塑木雕,毫无反应,景吾幽幽地斜了川凉一眼:“你呢?”
你为他历尽艰险,一路风霜褴褛,最后落得个人剑两空,自断经脉的下场,你又觉得值吗?
川凉:“……”
小兔崽子,学会顶嘴了。
“罢了罢了。”川凉凌厉的气势散得一干二净,只苦着一张脸:“出去再说吧。”
见戚世钦一动不动,川凉用手掌在他眼前挥舞了一下:“喂,回神了……哎,景吾你刚刚唤他什么?”
戚世钦双手微微发抖,心上如坠千斤巨石,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张了张口,嗓音艰涩:“景吾……我……”
景吾自知戚世钦满心歉疚,只是眼下另有要事,耽搁不得,他轻声道:“此事容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羿心二人为上。”
明庶已断,景吾没有了兵刃,劈落人俑的任务落到了戚世钦头上,川凉胡乱比划着:“从这儿到这儿,你看能不能一刀劈开,铜心所铸绝非寻常之物,还好有这把刀,否则……”
戚世钦眼眶暗红,手腕猛然翻转,大夏龙雀横卧于胸前,许是感受到持刀人心中的沸反盈天,整个刀背开始震颤轰鸣,戚世钦长刀一划,刚猛的刀意从天而降,自石室顶端汹涌而来,静谧片刻之后,铺天盖地的风刃倾泻下来,整个石室都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震砾得瑟瑟发抖,尘土漫天飞扬。
川凉微微挑眉,这不是……
片刻间尘埃散去,只见石室一角被一道狰狞的巨大砍痕劈成两半,出刀人戾气深重,连带着陶土下的铜铸人俑也被从头至脚,一分为二,露出了下面三尺见方的洞口。
嚯,还真让这小子给劈开了。
川凉沉默片刻,突然出声:“你姓戚?仡濮涣是你什么人?”
戚世钦收刀,声音低哑:“正是家师。”
“啊……”川凉了然:“果真是你,我家宝贝徒儿心心念念……”
“川凉!”景吾忍无可忍,大逆不道直呼师傅名讳,咬牙切齿道:“不要胡说八道!”
川凉“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继续盯着戚世钦看。
身量颇高,相貌上佳,所幸没有长残,武功不赖,心性应当也是不差的。
唔……勉勉强强吧。
景吾一把拽过川凉,不由分说将他往暗道口推:“救人要紧,休要多话!”
暗道狭窄,几道台阶拾级而下,通向远处,川凉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景吾耳尖微热,紧随其后。
戚世钦一步一顿,麻木而茫然地看着洞口,他此刻心神恍惚,整个人半梦半醒,胸中灼热不断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智。
他虽然对江湖之事所知不多,但唯独一件,却记得清清楚楚。
挽风一派虽然自川凉之后才一跃成为剑道魁首,但其实创派已久,数百年来,不断有惊才绝艳者现世。只不过挽风代代单传,传人又大多避世而居,名头不甚响亮。直到川凉出现,才歪打正着地把门派发扬光大。
【往前四百年,所有你能叫出名头的超级剑客,多少都与挽风派有些渊源,原因无他,只因挽风剑最重要门派秘宝,并非剑术,而是挽风剑本身。】
【挽风,本就是一项与铸剑之术。】
【挽风传人,说是武学传人,不如说是铸剑守剑之人。】
仡濮涣的声音犹言在耳,当年他与川凉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时候更多,顺便也把挽风一脉的老底探了个干净,闲时当作秘辛透露给最宝贝的小徒弟,只不过为保世道安稳,他还是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
而剑蝉这个词,戚世钦最初,也是从仡濮涣口中听来的。
每一代挽风传人,都配有一把本命之剑,赋以挽风秘法,薄如蝉翼,奇丝且柔,世间独一无二,是为剑蝉。
【乖徒儿,你知道吗,他们挽风师祖就是个失心疯,立的规矩忒变态了,什么生生复能几,唯剑蝉不可失……简直是狗屁,便是要护天下太平,也不是这么个护法!】
【什么复唧唧?】
【哎呀,就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意思。】
生生复能几,唯剑蝉不可失,守千里同风,百日共雷,是为挽风之始终。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戚世钦只觉自己先前无比可笑,别说大夏龙雀,哪怕用整个天下相赔,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无数次的性命相救,无数次的倾心相交。
戚世钦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
景吾与川凉等了半晌,却不见戚世钦跟过来。景吾刚要转身,只听身后有人快步走近。
下一刻,便被拉入一个怀抱。
与之前的将抱未抱完全不同,戚世钦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紧紧环住景吾,仿佛一捧此生至宝,炽烈得要把人刻入骨血,融于五内。
不再试探,不再踟蹰,他只想把一颗真心剖开,哪怕这人转身拿去剁碎了喂狗,他也认了。
景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僵在原地,鼻尖全是属于戚世钦的味道,二人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空隙。景吾从不与人亲近,原本该立时推开的双手,此刻却遑遑然不知所措。
“景吾……”戚世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嗯?”
戚世钦深吸一口气:“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原来经年累月,身心漂泊无定,任自去留,也不过是在等一段可勘生死的情爱。
自此,心系一人,千秋万古,再也不必改了。
今日开心,再来一更。甜吗甜吗,快来夸奖我~
景吾的身份早就设定好了,终于揭开冰山一角,作者呼出一口气。
虽然羿心小盆友还在生死边缘徘徊,but……让主角谈恋爱才是本文的主旨啊!其余通通靠边站!
羿心:吃我一拳!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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