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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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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锦非常喜欢吴若权的一句话:愈是轻易的分离,才会知道重逢的艰难。
艰难的开始,印证在自己的身上,接下来却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续集。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来自《CITYLOVE爱情城市》的邮件,二十几页的资料,十个人的名字,在第五页上,写着三个大大的黑体字:端泽凛。
她站起来,望向窗外,天在下雨,湿湿地,绵延地,滴答地,落在玻璃窗上,一片城市灿烂的灯火就在雨水中模糊,心情突然就糟糕了起来。
九月在电话里说:难得的周末,去不去酒吧HAPPY下。
若锦说,我现在只想马上滚到床上,昏睡一万年。
九月说,苏若锦,你这样下去你就嫁不出去了。
若锦说:我没什么市场,就这样和你一起终老吧。
九月说:我呸我市场向好,记得上次吃饭那个郝经理吗。他最近一直在约我。我的生活一片阳光。
若锦说:我的生活早在7年前就被自己给毁了。
九月说:我们要自己建设自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精神和物质上的独立,永远是制胜法宝,这时代需要的是魔力女人,知道吗?
若锦说:我在一个男人身上摔了一跤。
九月说:你完了,上次在街上狂奔后你就不大正常了。
若锦说:住嘴,你在哪,我马上来。
醉酒的结果就是没完没了的头晕,没完没了的呕吐,没完没了的说话。九月最后只坚持到翻出若锦的电话把杜墨白叫了来,报了个酒吧名字就扑倒了。
若锦仿佛一直在大海里沉浮,又似乎是在做梦。
学校那个图书馆,种满了茉莉花,一到花盛,空气中便都是那茉莉香,那样的景象甚美,芬芳缭绕。清新的阳光里,女孩子穿着有流苏的白色长裙,站在图书馆门前的草坪上。绿草和裙摆交缠不休。
女孩子叫何丽娜,在C大,男孩子们把她封作校花。
校花何丽娜仰头看流动的白云,再将视线往下移动到对面的男子身上,他有一双很大很漂亮的深邃的眼睛,挺立的鼻梁,淡水色的嘴唇好看的抿着。
若锦记起来,是上次迷路带她到艺术厅的那个人,端泽蕊的哥哥,端泽凛。
她曾一度以为他是学校的老师,后来才听端泽蕊说了,她的哥哥13岁那年就被家人送到了美国去读书,十年后回来。现在在C大读工商管理博士学位。
原来他就是很多女孩子口中八卦着的那个端泽凛。
远处的绿草茵茵的草坪和明亮的塑胶跑道,以及活跃的动态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流动的是明媚和欢愉,张大嘴尽情的叫着笑着。何丽娜伸手去挽着端泽凛的手臂,青春的幸福是如此触手可及。
但他却带着那浅浅的笑,用优雅的姿态把她轻轻推开。
何丽娜楚楚可怜的拉着端泽凛的衣袖:“是不是我哪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漂亮迷人的大眼睛里直直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他的神情是那么从容宁静,让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在说着甜蜜的情话。
他那淡水色的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厌烦你了,懂了吗,太容易弄上床的女人都很贱。”
何丽娜哇的一声跑开了,一路捂着脸。
端泽凛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侧过脸,看到若锦站在不远的地方。
“是你。”
若锦双手抱书,放在衣褶的位置,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端泽凛笑了,他说,怎么,又迷路了吗。
若锦是个固执的相信着自己直觉的人,那个笑容好看的男子,引领她方向的男子,她一直觉得如此好心温柔的男子,怎么会……
他似乎看穿了她,一语点破她的心思:“坏人两个字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不要太轻易相信人。”
她争辩:“这世界上哪有完全的好人和坏人。没有绝对花心的男人。”
他哈哈笑起来:“丫头,你太年轻了。”
那是若锦第二次见到端泽凛,在此之前,他的生活与若锦的生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神说,任何一种巧遇都不是偶然,而是缘分。
有些事躲不过,逃不掉。
在寝室的时候,端泽蕊忽然对若锦说:“我哥问起你。”
“问我什么。”若锦抬起头,
“问你的大概情况。我搞不清楚他想什么,就没多说。”
若锦不说话。脸不自觉有些红。她想起何丽娜,就指着手里的《告别薇安》里的一句话问端泽蕊:“你看这里说,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会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她一脸迷惘地说:“你说要怎么才能知道男人眼睛里是疼惜还是欲望呢?”
端泽蕊一把抢过若锦手里的书,说,好了小锦,你不要相信这种书,你的人生应该是健康并且完整的,你不要阅读那些残缺的故事。
若锦想了想,放低了嗓子问:“蕊蕊,你哥哥,他是不是经常跟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
端泽蕊楞楞地看着她说,小锦,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哥了。小锦,你最好离他远远的,我哥哥很优秀,几乎没有女孩子能不去喜欢他,我知道,可是小锦,有的事情,走出去一步,是不能收回来的。”
若锦说:“我没有喜欢上他,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真的。”
那时候她说的是真的。她没恋爱过也不懂得爱情。
多年以后若锦回想起来,蕊蕊那句话,针对爱情,是多么明智且深刻,针对少女的心,又是多么合用。19岁的时候,开始爱上一个人,然后和无数个人,无数次相见,无数次再见,却终究是过眼云烟。女子一旦情窦初开,要想回到平静如初的地步,除非是心死,否则是万万不能达到的。
爱情啊,何尝不是海?端泽凛却不是渡她过海的佛。
若锦知道,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亲手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埋葬——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为了一个可能不肯承认在彼此生命中曾鲜活过的人。
再刻骨铭心的伤痛,都是可以忘记的,没有人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抚平一段失败爱情的创伤,这么做是愚蠢的,也是不现实的。她也可以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在平淡而且幸福的生活着的。
她以为端泽凛去了英国,没想到却在7年后的在某个和九月逛街的下午看到了他。
她在杜墨白的车上,他们打算去吃海鲜火锅。但她看到商场里走出来一个人,因为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她还是吃了一惊。
那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一手抱着一个小男孩,那姿势,那背影,都有点熟悉——毕竟是好几年不见面了,也不能确认是不是他。
他的旁边还有个白衣卷发,身材高挑的女子,她不知道是不是颜夕。
以前在学校里,无论他走在多少人群中,她总是能一眼认出他,远远的招手。他就站在那里,像副淡定的水墨画,温暖的对她笑。
他们经过杜墨白的车。
若锦看到了他的侧面。是他。他突然转过头来,朝着车方向,车的窗户没有关,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她下意识的背过脸去,他根本没有看见她。
他扭过头对抱着的小男孩笑着说话,然后三个人就这么走过去了。
杜墨白在发动车,若锦心里更加慌了起来,好象是在做梦,就是一刹那间的事,她等了太久了,久到突然发生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愣愣的看着他们已经穿过了一条马路。
她看着他们往商场另一头的停车场方向走去,脑子一下子蒙了,她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发疯似的往前跑。
繁华地段的汽车很多,一辆接一辆,她脱了高跟鞋,一边跑一边看着前面那三个小小的人影。
大白天,很好的阳光的下午,商场橱窗里的灯光也雪亮,光线很充足,若锦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看到的那个侧面是瘦了还是胖了,穿什么衣服,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她知道是他,心里涌起狂悲狂喜,震荡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上了车,若锦呆呆的拎着鞋子站在人行横道的一头看着,隔着一条马路。但车没有开,还在那里,那小孩子从车上下来,然后白衣卷发的女子也从车上下来了。她抱着他,往WC的方向走去。
只有他一个人在车上。
她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忽然之间觉得,要是她走过去,和他见面,然后他和她之间就完了。真的完全完了。
这些年来,对于她来说,他们之间的事一直都是未完成式。再见到他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好好学习,顺利毕业,勤奋工作,好好生活,无非是希望好好的活着去等待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他。
但真的要见到他,离那么答案那么近的时候,她突然想,将来没有了这个精神支柱,那她该怎么办。
她就那么呆着,心如乱麻,那短短的几分钟,像几个世纪那么久,然后女人和孩子回来了,上了车。她还站在那里。车发动了,她的心砰砰的狂跳个不停。
车开走了,她这才颤颤的想迈腿,红灯……
若锦就这么站在那里,人群和车辆,忽然泪如泉涌。
车开到了若锦家的楼下,杜墨白不想叫醒她。把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若锦身上。她喝醉了,头正靠在车枕上,皱着眉头呻吟。他伸出手,轻轻挪动她的脑袋的方向,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她喃喃的吐出一串模糊的字,然后又睡过去了,杜墨白沉默的点燃一支烟,陷入缭绕烟雾中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那天他送若锦到电台,并没有走,坐在车里听她的节目。
她说,你们有没有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等待着再次能遇到一个人。
他猜到了。尽管她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半句,有关过去的那段暗伤。
节目末尾她放了一首歌,新加坡的女歌手温婉而哀伤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唱进人的心里。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是终究快要走到明天
痛会随着时间好一点
杜墨白静静的看着沉睡中的若锦,黑暗中,她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但却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在校园的电话亭里,女孩子蜷缩着身子,握着电话筒的手一直在发抖一直在发抖,她的脸是那么苍白,好象随时都会晕倒了过去。她对着电话那边一遍遍的恳求的说,你不要骗我,真的吗,真的不要骗我。
他想去扶她一把,但最终还是静静的站在外面。
若锦,痛真的会随着时间好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