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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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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泽凛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若锦和他的目光接触的那一刻,仿佛被人点了穴,无法动弹,她心里模糊的想,这大概是个梦。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大踏步走过来,那脚步声一步一步,踢踏踢踏,就像踩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是带着那么沉重的轰鸣声。
直到他的眼睛正视她,从容不迫对她点头,微笑,说:“好久不见了,若锦,你好吗。”就像问候一个一段日子不见的普通朋友。
若锦真的想过无数种端泽凛再此出现的方式。每次电视剧里演出重逢的戏码的时候,不管多恶俗她总是聚精会神的看,然后在脑子里幻想他们再一次见面,会有些什么样的表情,和什么样的对话。
她总是会幻想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却不知道怎么去拼凑成一个较为完整的情景。有时她也觉得是自己太在意这些细节而把它们夸大化了。
但无论是那一个零碎的片段,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竟然是这么轻松的见了面。又是那么轻松的一句你好吗。她那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那三个字:为什么。多年憋屈在心里都快溃烂掉的问题那么生生的堵了回去。
她的心往下一沉,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那个装了纯净水的杯子,玻璃的触觉冰冷的从她手心开始蔓延,持久的传递到每根神经,一直到心里,已经成为一种难以言语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真的是他。
他变了一些,瘦了,也黑了点,他以前总说不喜欢自己的皮肤太白,因为看起来有些娇气。
他的眼睛还是大而迷人,似乎更深邃了,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特征。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淡淡的,那丝花花公子般坏坏的邪气不见了,显得稳重而——客套。
他微笑着看她,仿佛等待着她的回答,她也只得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说:“好久不见。端泽凛,我挺好的。”
以前她喜欢叫他小凛凛,他大她7岁,7岁的距离足够以让他们之间横生出两道以上的代沟。他说,你可以跟蕊蕊一样叫我哥哥,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她说,我喜欢叫你小凛凛。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她:“这个称呼我实在受不了,我妈都不会这么肉麻的叫我。”
她不乐意,偏要开玩笑的叫他的昵称,小凛凛,你吃饭了吗。小凛凛,读博士是不是很难,小凛凛,给我讲讲你十三岁的时候刚出国的生活吧……
他就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小冬瓜。你是个鬼丫头。
端泽凛说:“挺好的,那就好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衬衣的扣子看。
她想起过去的一些片段。想到它们,就使她想起她自己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这样面对面站着说话,他比她高很多,所以她就常常盯着他的衣服的扣子看。
那场景彷佛离她这样近,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那两个年轻人儿快乐的声音就这么和着当时的风飘拂到她身上来。彷佛就在她旁边,但是中间已经隔着一重山了。
端泽凛向他亲爱的堂妹走去了。
端泽蕊说:“哥,你把沈亦宸的衣服带来了吧。”
沈亦宸嘿嘿笑着,摸摸脑袋说:“大哥,我这个人老是丢三落四的。”
端泽蕊瞪着眼睛倒立着眉毛:“你还不去换衣服!等下还要去酒店彩排呢!”然后又看着她哥说:“老哥我现在好忙,谢谢你把衣服拿来哦,我先不陪你了,你去跟若锦聊聊天吧。”
端泽凛拍拍她的肩:“你今天很漂亮。不过我没时间了,我要去给耀超买点东西。”
然后回头对若锦点点头:“我走了,保重。”
若锦看着他的身影又消失在人群中,就像来的时候那么匆忙。
她那么无所适从,而他是那么从容自然。
这几年间,他大概把那些琐碎的东西忘记了。
它们隔得太久了,就像一瓶密封的凤梨罐头,不曾被人开启,慢慢过了保质期,在记忆中腐烂发霉。
每次她努力想从中寻找一些爱过的痕迹,但都无功而返。最后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些事情是的确发生过,还是她曾经的梦中杜撰出来的假象。
他已经忘记了,但,她却还记得。都记得。
她转过头看着端泽蕊:“谁是耀超。”
端泽蕊很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我哥和颜夕姐的——儿子。”
她紧紧的握着玻璃杯子,似乎这个杯子可以拯救她脱离此刻。每一根神经传来的冰冷的刺痛,都让她的心往更深更黑暗的深渊里沉了下去。
她说:“他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端泽蕊轻轻的说:“其实,他只在英国呆了几个月就回来了,这几年都在国内,就在……这个城市。你一直跟我说,不许我在你面前提哥哥的一个字,否则就不再跟我说话,所以我没告诉你,而且,他当时也跟颜夕姐结婚了……”
若锦呆了几秒,然后身子仿佛失去了重心,扶着沙发的边慢慢坐下来。
她的头微微的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说:“蕊蕊,为什么我们每个人总是要过很久很久,走很长很长的路,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若锦一直期望着某一天端泽凛在她面前出现,让她可以把那未完成式的故事划上一个句号。她无数次在梦里问过他,为什么颜夕会突然跑出来,又为什么他会跟她去了英国。做这样的梦,都是哭着醒来的,她祈祷上天,让她再遇到他,把这些委屈都告诉给他听。
到后来她不得不去接受现实,那个人,他们也许不会再见到了。
但现在却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C城。
原来,C城还是很大一个城市,两个人想要不期而遇,并不如电影里来的那么容易。游走在同一个喧嚣的城市,也许曾经面对面擦肩而过,又或许她在看那些漂亮的茵茵绿草他正在旁边不远的一个烟摊买烟,再或许他们走着同一条路,他走到转弯处她刚走到街头。
她和他没有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