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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严辰之说完就后悔了,越想越觉得不合适。

      “行吧,你躺着。”严辰之说着便要往病房外走去,又转过了身,“我叫严辰之。”

      江延表情阴沉,过了几秒才说道,“……江延。”

      严辰之点点头,去护士站借了纸笔,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上头,然后放在江延的枕头旁边。

      “想起来还钱给我打电话。”想了想,他又在纸条上添上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严辰之走出医院才开了机,三十多个未接电话,赵一雯的,严以群的,还有班主任的。

      他靠在墙上,下意识掏了掏裤子屁兜,没烟。

      “我出了点意外,赶不上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掐断了电话,他不爱解释,去医院隔壁的鲜花水果店,想起自己零钱打完车就只剩几个钢镚儿,医药费是手机支付垫的,他就买了一斤三个苹果,提着又上了住院部七层。

      他敲敲门,越岳正翻着一本生活杂志。

      住的病房里一共有三个床位,越岳躺在最里边靠窗的那张。

      “恢复的怎么样?”

      越岳吓得抬起头,盯着他说不出话。

      “操。”他凑近又多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你在这儿干什么!?”

      严辰之抽出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又将苹果放在床头的小桌上。

      “事故。”

      越岳拍了拍床以示愤怒,希望引起对方对于事件足够的重视和关注。

      严辰之掀开隔在床之间的帘子,旁边大爷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他叫了几声没反应,于是提高声音道:“大爷!我借你刀了!”

      大爷看他一眼,点点头,“刚用过的,你记得洗洗啊。”

      严辰之洗完刀,水滴还直往地面上掉,用纸巾擦了三遍,熟练专心地削起了苹果。

      “你没想再解释解释?”

      严辰之薅了一把他脑门上挑染成金色的头毛,慢慢道:“我骑车,不小心撞着人了。”

      “什么?那你不用负责啊?”越岳心想自己预感还真准。

      “那小子自己也有问题,迷迷瞪瞪地就往我车上撞,”他把苹果切成小块,插在刀口位置,一口一口喂给对方,“我把人送医院了。”

      “你神经没搭错位吧,随便找个路人帮忙不行?”

      “要有路人我还在这折腾,我家那片儿你还不知道,摆摊儿的都不爱来。”

      严辰之看着越岳鼓起的腮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不知道吧,那小子也赶考。”

      “……”

      “你说惨不惨?”

      越岳艰难地吞下,琢磨了半天才开口道,“一惨惨俩。”

      看着严辰之自己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又说:“我还是觉得那哥们儿更惨。”

      严辰之起身,问道:“你还有多久出院?”

      “听医生说估计也就一星期吧。”

      “行,你安生养着,我先走了。”

      他把水果刀还给大爷,礼貌地道谢,大爷很满意打量了一遍,说,“还在上学吧?”

      严辰之一愣,笑着说:“对。”

      六月,气温维持在三十以上,所幸今天没有太阳。

      严辰之一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路过水电局,打电话给李叔打了个招呼,李叔就抹着汗跑下来接他。

      “我爸呢?”

      “他找你去了呗!你这孩子……”

      进了办公室,空调冷气吹着,严辰之连一秒都没想过怎么对付严以群,他翻开他爸桌上的一本电话号码簿,纸张已经有点泛黄,用了很多年,还有个被烟烫出来的窟窿,记录了单位同事号码和不少私人电话,翻到后面几页,有严辰之小时候画在上边的涂鸦,包括第一页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他小的时候严以群会把他带到单位里,系根绳子拴住他,一头绑在腰上,一头绑在桌子腿上。水电局迁址后桌子也换了,不带腿了,联系簿这么多年还是同一本。

      那时候严以群工作忙,一个下午都不一定能看他超过两眼,他就自己玩儿,看小人书,涂画,有时候严以群会监督他温习功课。

      严辰之陷入了零碎的回忆里,以至于严以群大步流星向他走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严以群一把揪起他,他才回过神来,此时他已经被半拖着到了走廊上。

      他揉了揉生疼的胳膊,心想蒙混不过,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讲清楚。

      严以群抽完半支烟,像是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打电话给你妈。”

      快到午休时间,整幢楼都很安静。

      严辰之背过身打电话,严以群夺过手机说了几句。

      “一会儿跟我去见你妈。”

      江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吊瓶里的液面一点点下降。

      他问护士借了手机,他不知道自己打电话给周琳有什么用,但那是他唯一背下来的号码。

      “我在医院里……我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来。”

      “我下午就能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心情,他没有委屈感,只是鼻子特别酸,好像全身都在抖,声音也在抖,于是他快速切断了电话,强忍着眼睛的酸涩和不适,拼命地睁大,也没眨眼。

      江延叫护士来拔针头,他实在太累了,所有攒着的压力和疲惫突然爆发,如同潮水一般席卷了全身,使他仿佛一闭眼就能陷入深度睡眠。

      他看见对面床上的小男孩,十多岁的模样,伏在小餐桌上写字。

      江延有些恍惚,男孩仿佛注意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来,困惑而天真地笑了。

      “哥哥,你数学好吗?”

      “嗯?”

      男孩左腿打着石膏,他一把将练习本扔到江延的床上。

      “你帮我看看吧。”

      应该是小学的题目,封皮上写着五年级。

      江延翻开折角的那一页,全部浏览了一遍。此时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于是他无所顾忌地和男孩讲起了题目。

      “明白了吗?”江延问道,他担心两人离了那么远,他也不能用笔演示,对方可能没理解。

      “明白了。”

      江延把本子扔回去,他的无名指、小指和中指都固定住了,用手非常不方便,着力也很困难,本子砸在了人的脚边上。

      “不好意思。”

      到了饭点,江延就被病房里的人声给吵醒了。

      他睁眼,靠着手掌支撑艰难地坐起身来,发现是男孩的母亲来送饭了。

      按说只是断了腿,手也没折,男孩母亲一直守在旁边,不时还帮他擦嘴,男孩絮絮叨叨地跟他妈妈说着话。

      “你嘴能不能停会儿?腿不疼了?”

      “早不疼了。”

      “说说说,我看你摔一百次都改不了。”

      “骨折和我说话有什么关系?”

      “吃饭不许说话!”

      江延看得不是味儿,闻着排骨酱香,他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肚子不可忽视的空虚感。

      算了,睡会儿吧。

      “你看看你,把人家都吵醒了。”

      “妈妈,刚刚就是这个哥哥教我数学的。”

      “你又随便打扰人家,别忘了谢谢哥哥。”

      江延客气地笑了笑。

      “你针拔了?”

      严辰之声音有磁性,质感冷硬,还有十几岁男孩的清亮,这么生生地响起在耳边,江延还是受到了点惊吓,他猛地抬头,看见严辰之手里领着个塑料袋,站在床边两米左右的地方。

      “怎么又来了?”

      江延对严辰之这种人有自然的抵触,一脸随和,张口没谱,云淡风轻的样子,辨不清哪句真的哪句假的,好像和谁都没距离,又谁都近不了他身。

      总不可能特地来探病的。

      “我朋友也在这家医院,我给他送饭来的。”严辰之将塑料袋提起,江延才清楚地看见里边的塑料饭盒,“顺便来看看你。”

      江延听他口气,好似自己无关紧要。

      “是你把我撞进医院的。”

      “算我全部责任吗?”严辰之抱着胳膊,他想了想,江延全身的外伤确实是他造成的,“行了,我不和你争这个了。”

      他一把将江延枕边的纸条塞进自己口袋。

      “医药费算我的,还是你想要什么赔偿?”

      严辰之只希望江延别想走别的渠道解决,能私了就私了。

      他看江延沉默不语,只好主动缓解尴尬,清了清嗓子道,“你吃饭没?”

      江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严辰之惊讶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江延很可能一上午都一个人。

      中午他和赵一雯、严以群吃饭,照例批斗完一顿,趁着两人又吵起来,他就瞄准时机跑了,顺便打包了一份炒面和半只鸡。

      越岳胃口不好还振作精神吃鸡,最近一直嚷着油水不足,快出院了总得让他尝尝荤。他和严辰之拆拆吃吃,最后鼓着肚皮说是吃不下饭了,严辰之怕气温高放着就坏了,打算带回去当晚饭。

      他将饭盒放在桌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江延瞥了一眼。

      “你的赔偿?”

      “……你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了。”江延伸手去够盒子。

      “你爸妈呢?”

      “他们有事。”

      严辰之听出他话里的敷衍,也没有再多问,只不过多向他看了几眼。

      长得很嫩,显小,看起来比严辰之要小。

      严辰之帮他调好桌子,将饭盒打开,面还没涼。江延突然想起自己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可以动弹。

      “你左手可以用吗?”

      江延斜睨他一眼。

      严辰之噎住,他就是顺道来看看,没成想当护工。

      他提醒自己也算是赔罪,一狠心,叫江延把嘴张开。

      江延张开嘴,将面条一口吞下。

      江延像只猫轻巧地叼走食物,又低头鼓着腮帮子,默不作声地咀嚼。

      “把筷子给我。”

      严辰之把筷子递给江延,看他笨拙地使用着,过了一会儿渐渐熟练起来。

      “你会用左手?”

      江延小时候是左撇子,周琳看不顺眼,硬逼着他使用右手。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埋头默默吃着。

      这油也太大了,江延心里想道。

      “你走吧。”吃完后便直接对严辰之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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