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如水》江湖老人

3、潘多拉的盒子

　　谢花脚步踉跄地回到下榻的酒楼，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夜半三更起床，生起打探南静愁的心思。其实来到这京城，谢花对此人有过或多或少的耳闻。市井传言他是梁王最不受宠的小儿子，常年深居简出，长相俊美异常，但双十已过却不见娶妻纳妾，怕是身有恶疾，搞不好不能人事。谢花冷笑，市井戏言当真不能听信，假使他大摇大摆出现街头，亦不见得有多少人相识。但是梁王的儿子嘛，这倒不是假的。
　　梁王府的正门并没有谢花想象的高端大气，相反竟是低调地有些过分。正门很小，门上牌匾的朱红色油漆隐隐发暗。门口仅有两个家丁守卫。谢花隐在暗处，直觉梁王府深不可测，并不如表面所示。悄悄绕府墙转了一圈，发现府墙内外皆是空旷，一棵树都没有，倘若施展轻功上墙，凭今日亮的如水的月光，岂不是立马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且不知其内是否有暗道机关，谢花缩了缩身子，打算知难而退，另寻个黑灯瞎火的某天再来夜探。
　　正欲走，不巧一条狗从墙内钻出，谢花定睛一看，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这狗洞？这狗洞是否也忒大了点？那条狗明显察觉到了谢花，对着她摇摇尾巴转身钻了进去。谢花有轻功护体，左右也不怕一条狗咬她。跟着狗从狗洞里面钻下，后面的狗洞便自动闭合，谢花吃了一惊，连个狗洞都这么高端。院内静的出奇，不曾看见一个守夜的小厮丫鬟。那条狗长长的毛发在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是条漂亮的狗。长毛狗似乎很是温顺，一直摇着尾巴，好似为谢花引路。谢花心理开始不安，相必自己已经暴露在敌人的长剑之下了。硬着头皮跟上狗的脚步，倒要看看这狗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跟着狗绕来绕去的走，谢花有些晕。刚才在外打探，明明是方方正正的府墙，竟然里面隐藏着如此多的弯弯道道，她自认方向感良好，最后不得不承认前方引路的长毛狗略胜一筹。看来今日如果按照原来路线返回，以一己之力必定是不可能了。
　　来到府内的一间院中院，刚进院门一眼望去满园竹子。除此之外，院中好像沾染了农家气息，一口古井旁边几把木桶，木桶不远处晾晒着几件衣服。房门里的灯光摇曳，主人打开屋门，长毛狗迎了上去，他抚了抚狗的脑袋，狗低声呜咽，跳跃着回到狗窝。
　　谢花并没有太过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南静愁淡淡地看着她，“我在等你。”
　　谢花有些泄气，好像自己碰上了一个对手，这个对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哦，你等我什么事？”
　　南静愁没有说话，缓缓走到她身边，一个公主抱令谢花一声惊呼，她挣扎着要下来，他说：“别动。”
　　抱着她轻轻放到床上，他也随即躺下来，抱着她闭上眼睛。
　　这什么意思，陪他睡觉？谢花很想撬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敢。”他笃定地说。
　　“你都强迫我了，我还不能反抗？”谢花很生气，语气却像陈述一般。
　　“你会嫁给我，我们理所当然这样。”他闭着眼睛，头埋在她肩窝里，身上感觉异常安心。“我会向飞楼阁求娶你，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担心。”
　　“嫁娶应当两情相悦，”他睁开眼睛盯着她的嘴唇，两片嘴唇颤动之间说出了他不愿听的话，“而我才刚刚见过你几次而已，怎么对你有情。”谢花本想说很讨厌他，讨厌他的霸道与傲慢，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不能掌控自己的感觉。可是做人要留有余地啊，她不了解他，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他两臂圈住她，“嫁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吻了吻她的脸，补充道：“你会爱上我。”
　　尽管这个世人传言的这个清冷公子对她百般示好，谢花也不会傻到以为他真的爱上了她。
　　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他人不见踪影，仆人殷勤地伺候她洗漱准备餐饭，并主动告知静公子出门晚上才归。谢花忽然有种女主人的怪异感觉，不过她对他的行踪没有兴趣。
　　但是为了知己知彼，她招来仆人问话。
　　“你们公子平时最怕什么啊？”
　　“公子什么都不怕。”
　　“他最讨厌什么？”
　　“公子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
　　“最喜欢什么？”
　　“公子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恩？”
　　谢花头大，连个仆人答话都这么会打太极。
　　“静公子应该特别喜欢谢小姐。”
　　“哪个谢小姐？”谢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小姐您啊，公子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来，更别说留宿了。”仆人说道最后，声音小了下来，公子未娶婚就留宿女子过夜，这对多少会对女子的名声有些败坏。仆人小心翼翼看向女子的脸色，还好，她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生气。
　　谢花接着问了很多关于南静愁的信息，仆人的回答中规中矩，并没有从他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谢花起身要走，仆人拦住她，说：“公子说如果小姐执意要走，他回来后会去找小姐的。”
　　想找她？没门。谢花匆匆回了客栈收拾行李决定退房。忽然阿九那边飞鸽传书说得到消息，最近接的大单子中要暗杀的人确定就在京城无疑，只是往事尘封近二十年，当初十五六岁的少年混迹在偌大的京城中，如何能找寻出来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飞楼阁说白了只是一个地下党，并不得任何官方部门承认。相反，官方部门明文认定杀手组织是一种危害社会治安，导致社会混乱人心惶惶的邪教。但有市场的地方何愁没有卖方。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总是有人甘愿奉出千金来求仇家的一颗项上人头。官府捉拿邪教成员，但只要买者不少，最终的结果只会导致卖方坐地起价，一条命越来越贵，也越来越难以刺杀。
　　最重要的是，飞楼阁还负责查情办案。最近这个单子买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和不断获悉的情报一点一点让仇家浮出水面。
　　不过这个单子的回报却很丰厚，如果此事办的成功，谢花成为飞楼阁情报局的局长指日可待。这也意味着以后可以指挥坐阵，不必风里来雨里去杀人。
　　谢花其实是第一次来京城，以往的暗杀从来都是离政治很远，大多都是江湖人士，但此次来京，京城中卧虎藏龙，怕一个不小心得罪官府，自己和飞楼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必须要掩人耳目，打死都不能称自己为杀手。南静愁既然有能力得知自己的名字，相必对飞楼阁也有不少的耳闻，自己决不能和他对着干，他虽然据传闻不得宠，在朝廷也没有任职，不代表他没有官方庇佑，不代表他和官府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此，谢花重新把行李打乱，躺在床上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做。
　　就在这片刻的思索中，她想起南静愁来。无缘无故，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扯上了关系。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她决定兵来将挡，或者说将计就计。
　　朦朦胧胧中，感觉身边有人走来，谢花顿觉大意，为没有察觉那人何时打开房门懊恼。她飞速从床上弹起，一把剑抵在来人的脖子上。
　　来人并不挣扎，待看清后，谢花剑锋一偏，生生割断南静愁耳边几缕头发，他竟然仍是无动于衷。
　　“不知道你是对我自信还是对你自己自信。”她收了剑，插进剑鞘。
　　“这么讨厌我？”南静愁欺身上前一把搂住谢花的腰。
　　谢花说闭上眼睛。南静愁的睫毛颤颤地扑闪了下去。谢花心一横，对准那粉色的唇瓣吻了下去，还故意掰开他的下巴，舌头搅了进去。
　　南静愁像受了什么惊吓，狭长的眼睛竟也能瞪的圆圆的，嘴巴也好像张的更开了。
　　谢花波澜不惊地结束了这个吻。对南静愁道：“既然你说娶我，好哇，我同意。”
　　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未消退，怀里的人思想转变快地令他意外，可见她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命运布局的这场大网中，她逃不掉的，因为他对她有感觉，他的身体告诉他，他在渴望她。这场游戏，只有他说开始，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谢花眼神开始得意起来，她抚着他的脸假装无奈地告诉他，“可我告诉你哦，我是个杀手，一旦身份泄露会被朝廷通缉的。到那时世人会误以为你和飞楼阁关系匪浅，会连累你的。”
　　“不会，你不会被朝廷通缉的。”他信誓旦旦。
　　谢花顿觉不安，飞楼阁禁令，不准结交权贵，不准与官宦人家来往。如今她一心为了此次买卖的便利，而打破禁律，勾引南静愁。如果他真如所传闻那样无害罢了，可他轻易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必定不是简单之人。
　　事已至此，谢花只得修书一封，告知上峰这里的情况。信书一去数天，该有回信的日子却没有等到回复。她心中更加难安。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倒是寻常，南静愁高冷的外表下有颗粘人的内心，自从那天吻过他后至今差多不半月余，两人并不再有如此亲密的举动，最多是他经常抱着她，说些动听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