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续改-雪拥清江》饮风华

46、雪雨的心结

　　晚上，小江还是拉着雪雨出了门，“江边的风吹着人都精神了许多，远处偶尔有灯火飘过，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渔船。”他笑眯眯的看着远处，“小舟你有没有去过渔船上玩？我在这许久，也不知道这地方是？”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小舟手上摇着的扇子慢了许多，“去过，师傅他带我去过，不过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里很好。”
　　他手中的蒲扇指了远处一地方，轻声说着，“那里便是木桑村，村里人都挺热情的，平时看我一人就偶尔也会帮我。”他说的无比认真，好像就真的有这样一个村子。“我会捞鱼的本事就是跟吴大伯学的，他可厉害了。雪姐姐，就今晚吃的鱼，他能抓到比这个还大的。”
　　雪雨捏紧了双手，两个人在她耳边吵吵嚷嚷，只让她觉得心情烦闷，“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什么渔船，什么鱼，我全都看不见！”
　　说要她手就重重的往前一劈，完全是她往日拿着业莲剑的姿势。
　　以往她就是这样借着练武发泄心中的怒气的，可是现在，她没有了武器，更是看都看不见了。
　　雪雨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闻到了风传递来的水汽，一旁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淡淡的药味。这一切，与她而言，都不过无尽的黑色罢了。
　　小舟愣住了会，见氛围颇为尴尬，立刻换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回去休息吧，夜晚江边蚊虫也多，我给你们找找艾草，夜里睡得香。”
　　小江点了点头，精准的牵着雪雨的手，慢慢带着她走了几步，雪雨才醒悟过来，懊恼甩开，“我自己可以！”
　　“好，好。”小江应着好，确还是小心翼翼跟了在身后，可惜雪雨武功还在，听觉更是灵敏了许多，只几步之差，小江眼前就没了雪雨的身影。
　　“雪姐姐性子真别扭。”小舟也收拾跑了过来。
　　“我习惯了，”小江淡淡的回答道，雪雨的每一面他都见过，可是失明的雪雨，跟失去了武功的自己。
　　前世倒真未有过。
　　“小舟，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他随口问道，少年蹦蹦跳跳往前走着，声音忽远忽近，“不怕，雪姐姐我瞧着第一眼就眼熟的很，何况我师傅肯定不会救坏人。”
　　天真的话，天真的少年，与世隔绝的小屋，神秘莫测的师傅。
　　小江在黑暗里忽然笑了出来，他轻轻拍了拍床沿，“你信他真的不知道天门是何物吗？”
　　女子的声音立刻接了过来，“天下小儿听到我们天门都会啼哭，他不知道只能说孤陋寡闻，被他师傅困在这地方困傻了。”
　　小江忍不住又摸了摸额头，嘴角的弧度没有改变，傻姑娘。“这一年来，都是他自由出外，你觉得他真的会不去探听天门为何物？而且自我清醒起来，他每逢听到我与你争执，总是更为开心一点。”
　　雪雨歪过头找准了他的方向，手里的石子直直的丢了过去，听到他哎哟一声才满意的笑了笑，“明明是你自己蠢，没用。还妄想说赢我。”
　　“是，是，是。”小江揉了揉被打到的手臂，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被困在这里这么久，雪雨如果没有失明，肯定就抛下自己回天门复命了。不过他又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那天，门主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雪雨没有回答，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既看不见小江此刻的表情，也应当看不见的那些画面，却一直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为什么要救他，雪雨自己都不知道。
　　只记得那天，小江突然如有神助一般，将龙天生带到了那高处，自己咬了咬牙，想到门主先前下的命令，也跟了上去。可是不同于其他人，一直关注岳龙轩的雪雨很快就发现了门主对小江招招致命，自己想也不想上去拦住了他的一击。
　　“门主！”她听到自己诧异的问道。
　　门主确实神情狠厉，将自己挥开时说道，“雪雨，我对你太失望了，古墓小江的事你居然未曾对我说过。”
　　“不忠之人，天门必杀之！”
　　她错愕的呆楞在了原地，旁边空无一人，门主愿意对她说这句话证明虽然自己的任务失败，可是尚且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小江必死无疑。
　　小江听着室内又没了声音，但是他知道雪雨还在，又问道：“雪雨，你难道就没怀疑过，为什么门主，对你也会痛下杀手吗？”
　　这是他们一直争吵的原因，从小江清醒过来的第一天，雪雨就拿着一双筷子抵着自己的脖子吼着要杀了他回天门复命。
　　那会的自己全身无力，筷子削尖处已经刺破了皮肤，他只能自保。
　　“雪雨，可是他对你也没有丝毫留情。”他虚弱无比的说完了这句话，果然雪雨在下一秒破门而出，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沾染着血迹的筷子被丢在了一旁。他慢慢的用手捂着了伤口，他一直想用最温和，最委婉的方式提醒雪雨，她跟岳龙轩的关系。
　　可是没想到就如同前世，岳龙轩对雪雨，实在太狠。不，或许说，他对每个人都足够狠，就连无忌，也不过他最重要的棋子罢了。
　　为了杀了龙天生，也为了抵制蛊毒，小江提前用了他隐藏许久的无相神功，他知道一旦岳龙轩看到了，一定会铲除自己这个不易掌控的人，原本想借着龙天生浑水摸鱼，可是世事难料，小江冷静的运功想调息一番，可是丝毫没有动静的内田让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慢慢抓紧一旁的被子，眼里仍旧是不服输的光。
　　没了武功又如何，重新学就是了，老天让我江潇不死，我迟早会卷土从来！
　　可是这个卷土重来，直到现在还在萌芽没有任何实质性发展，小江揉了揉眉心，又是一个不眠夜。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小舟听着隔壁屋里总算没了动静，这才慢慢从黑暗出走了出来，雪雨还靠着窗沿半坐着入睡，小舟也没有再上前一步，他知道雪雨虽然失明，但是武功还在，他还不能让雪雨对自己的身份怀疑。
　　外面江湖厮杀不断，岳龙轩更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什么不愿安逸呆在此处？小舟心里又浮起这个念头，眼里闪着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狠厉光芒，他的头发又被他披散着垂至肩膀处，他又恢复成了溪桥镇人熟悉的模样。他背着手远远眺望着先前小江指着的那块地方，那里远比之前还要灯火通明，一长串的灯笼把那半边江面照的白亮如昼夜。幸亏自己提前就让他们回去了，不然，解释还得废一番功夫。
　　小舟咳嗽了两声，又眯着眼看着光亮处，“不过，这不二庄比往常晚了这么多，莫非真有大事发生。”
　　又过了几日，小舟在溪桥镇又遇到了老东头，他看着比前几日还富态了点，心情极佳，整个人都乐呵呵，就算见到自己也是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小舟不愿多事，没想到老东头反而拉住了他。“小舟啊！今日我家煮了大块的肉，遇见了就是缘分，你拎着点回去吃，回去吃，”老人家难得的热情无比，小舟只能手足无措的接了回来，他木讷的看了眼手上猪肉，真心实意道了一声谢。
　　“唉！没事！”老东头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胡子，又心里念叨着还有哪家没送来着？虽说贵人每次来这边都是为了悼念江边那墓碑断剑，但是银两可是实打实的重。
　　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老东头决定一鼓作气，让这肉全镇人都吃上。不过，他又转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小舟的身影，“这，小舟，到底住哪里来着？”他嘀咕了几声，又继续忙活去了。
　　于是，小江难得看到饭桌上除了鱼肉，还多了红烧肉，“今儿这菜色，有什么喜事？”
　　小舟先挑了好几块最大的小心放到了雪雨的碗里，正准备叫雪雨出来吃饭，听到小江的问话，头也不回的说道，“村里有人办喜事！就也分了我一大块。”
　　小江哦了一声，也挑了一块肉出来，木桑村？他唇边因为肉的油渍难得染上一丝光亮，这两年在这边想调养身体，也是困难。除了鱼，就是一些太过常见的东西，小舟倒是偶尔会拿出药丸，但是也称是师傅留下的，故自己的身体一直恢复的很慢。
　　当年他跟宇文霜定制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已经料到了九死一生，定那块地方也是因为下方那个湖泊，谁知道不二庄的湖泊四通八达，这小湖居然也有一条通往外面的水道。可是不二庄周围他早就熟悉万分，这个木桑村，闻所未闻。他又看了眼窗外的江河，心中早已想了好几个途径江河的村镇。小江慢丝条理的吃着饭，不急，已经在这里蹉跎了两年。也许，这恰好是改变雪雨的机会。
　　“小舟，你跟你师傅可曾学过医术，为何雪雨会突然失明？”
　　雪雨听到小江的问话，手上的筷子也捏不住了，她也迫切想知道答案。
　　“师傅老人家说过，雪姐姐是落水时眼睛受到了湖水直接的刺激，加上当时还带着你浸泡了过久的江河，雪上加霜。才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师傅也说了，雪姐姐自己也有心结，不然扎几针，便也好了。”
　　心结？小江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雪雨，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会让她耿耿于怀甚至不敢面对的，现在怕是只有岳龙轩了。
　　雪雨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眼皮子动了一动，手上的筷子还是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一拍，“吃你们的饭，我没什么心结！”她又快速重复了好几遍，见没有谁再不识相的说这个话题，才又冷静了下来，“小舟，你师傅究竟何时回来。”
　　“如果再不回来的话，我想先告辞，我要回去。”她说的斩钉截铁。小舟眼神闪烁了一会，嘴里快速咀嚼了几下，才回道：“应该尽快了吧，他，”筷子又拨动了几下饭菜，“雪姐姐你真的要这么着急吗？”
　　雪雨踌躇了一番，还是开口解释了，“我必须要回去，我，我家里人也会担心我。”
　　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将天门称作了家。
　　不是为了证明天门的重要性，而是想要证明自己对天门，对岳龙轩的重要性罢了。
　　小江对她的心思明了于心，他又看了眼小舟，那少年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饭菜吃个不停，雪雨的那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听到了，还是装听不到。
　　一个人在黑暗行走的久了，其实并不可怕，当你跟黑暗为伍习惯了，他们就是你最有利的帮手。
　　怕的是，你深处黑暗久了，突然从哪里来了一束光照亮了你，你以为这是救赎，是你的希望。等你想去抓住的时候，才发现不过镜花水月，那只是一束光罢了。
　　雪雨心底对岳龙轩的渴望，是对亲人，对家的渴望。只是她的这个渴望，注定不能成功。
　　就在岳龙轩拍向她的那一掌时，小江分明瞧见了她眼里的不可置信，跟绝望。
　　小舟咽下了最后一口饭，他笑眯眯的擦干了嘴角的痕迹，“担心的话就早点回去吧。雪姐姐，我也很想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这是小舟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小江立刻来了兴趣，“你不是被你师傅抚养长大的吗？”
　　小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师傅把我养大，但是我还有个娘，不过，她疯了。”
　　“而且，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还带一分笑意，小江不由得不寒而栗，他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突然变得危险了起来，雪雨更是敏感的立刻捏紧了旁边的筷子，疑惑不已，“怎么了？”
　　“没事。”气氛又瞬间恢复成了原样。小舟看了一眼小江，意味深长的说道：“对吧，江哥哥。”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雪雨的那番话，到底戳到了小舟什么地方的痛楚，才让他这样不遮掩自己的真实感情？小江敏锐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现在对小舟的疑惑跟好奇，越来越深了。
　　“睡吧，也许我师傅，过几日就回来了。雪姐姐。你放心。”
　　小舟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好半晌雪雨才感觉到有人碰了碰自己，是小江。
　　“他，刚刚杀气很重。”雪雨慢慢的说出口，就在那瞬间，她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在针对着自己。这个叫小舟的少年，那一刻想杀了自己。甚至，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能力！
　　小江拍了拍她肩膀，让她缓解自己的紧张之后继续安抚道：“无妨，他有恃无恐，我们耐心等候，总会等到他们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至于救了我们性命的恩人，我也想见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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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这么早出江湖的，小江要跟雪雨夹着这个电灯泡过好长一段时间。
（二人世界是遥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