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论道，醒时折花》我就看看

3、第三章

　　叶熙是派里的风云人物。
　　少年俊秀出众，即使是在“精英贱如狗，天才满地走”的霁光派也难掩光华。甫一入派就是掌门凌寒真人的弟子，只短短几年，已经能与霁光双杰的大师兄白霁二师姐叶凉相提并论，尤其使得一手好剑。遽尔剑长虹破日，灿灿灼人。身份不俗，虽然高层没人发过话，但并不妨碍他们杂役们私下里议论。连素来冷淡的袖心也曾经提到，叶熙用的乌盐墨是历来皇家的珍藏，大概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子嗣，掩姓埋名来派里修行。
　　沈凌认识他纯属意外。当年她为了接近白霁，跑到青州暗影堂的分营，想用头上最后的玉簪子换消息。暗影堂是江湖谍者，给钱什么都做，转换消息、洗钱、暗杀业务熟练，专业坑爹三百年。沈凌久居霓辰天时都听过他们的名声，说是暗影堂很为江湖人唾弃，没有风骨，给钱什么都做。沈凌却觉得，给钱什么都能做的话，这暗影堂肯定很有两把刷子。据说堂主身份特殊，不仅人仙两界吃得开，甚至还做魔界的业务。只是报酬实在太高，不得已沈凌才拿了首饰来换，如果这次不能成功，她大概就要露宿街头了。

　　暗影堂很有风尘味，没有很多江湖人士自持的清高。分营的帅小哥甚至笑嘻嘻地跟她开玩笑，让她在殿里稍等。
　　沈凌闲极无聊，就盯着殿里另一个等着的人看。那人绿袍大袖，直勾勾盯着墙面。手腕处缠有墨绿系带，应是做护腕之用，上面隐约能辨到“霁光”二字，看来是霁光派的人。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瞥了她一眼，很矜持地转回头，复又看起了墙。沈凌却因为他这一瞥激动了起来。少年清美雅艳，眉如箭矢，鬓若刀裁，透着一股禁欲的味道；但少年人心气高傲，掩不住的骄矜之色，反而更加诱人。沈凌自诩阅美无数，但这少年当真胜过太多！她一个把持不住就要上前出言调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想了想现前的处境还是放弃了。自己现在蓬头垢面，手无寸铁，对方貌似还会些功夫，手里握着一把剑，脸沈凌这样不太懂剑的人都能看出这剑的锐气。一想到调戏的代价可能是少条胳膊或者腿，沈凌的悸动就没了。老老实实看看比较好。沈凌在心里默默给了他一个能上前三的分数，继续灼热地欣赏。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露骨，对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耳根有些微微发红，倒是没说什么，让她继续打量。
　　等了约莫一刻钟，有人从里面出来。沈凌收回视线，抬脚跟人向里走去。里面一列的小耳房，来人领她进了其中一间。进去后才知道，外面看上去狭小的耳房，实则十分深邃，曲折通向更深处。
　　恭敬地说完来意之后，便将簪子递上。来的小哥摆摆手，先向耳房更深处走去，不多时折返，回她道：“姑娘询问的是霁光派在青州落脚之处，以一只玉簪为酬；但有别人希望以一千两银票，换霁光派在青州的数日安宁。”看来他是去里面问消息了。
　　暗影堂坑爹处在于，如果同时接了相矛盾的任务，为了避免纷纠，价高者得。沈凌顿时猜到是方才那个霁光派的美人出钱要求暗影堂不泄露霁光派行踪，她有些苦恼，虽然对方是美人，但现下她对霁光派势在必得，必不会怜香惜玉。只是对方出手实在阔绰，倒不是她的玉簪不好，只是这玉簪对她有特殊意义，她还指望哪日有钱了来赎回来，所以下了个禁制，别人看到这玉簪，只会叹一句成色不错，而暗影堂根本不缺这种东西。现下反而麻烦了。且不说她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用霓辰天的术法解禁，即使她解了，这簪子是个法宝，可也不能值一千两啊！
　　她伸出手要回玉簪，正在思考要不干脆买通面前的这个小哥算了。对方似乎以为她放弃了，对她安抚地笑了一下，转身回去复命。她被带出耳房，不多时，那个美人也从房里出来。见到她后稍有怔忪，难得正眼仔细看了她，估计也猜到了方才想要打探霁光派消息的人是她。少年神情瞬间变得冷冽，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沈凌咬咬牙，迅速作出一个决定，猛地上前抱住少年的大腿：“师兄我错了！”
　　无视少年瞬间难看的脸色，沈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嚎哭。她是没本事从暗影堂这打探到消息了，霓辰天的人又保不齐什么时候发现她。眼下这个美人虽不知道是不是霁光派素有慈心的大弟子白霁，但好不容易碰到，若是白白放过，她到哪儿再去找个霁光派的人啊！沈凌打定主意，抱着美人的腿哭得死去活来:“师兄你好狠的心！凌儿已经知错了，为何还不许我回客栈”旁边的小哥神色变幻莫测，复杂地盯着他们俩。少年想发力脱身，奈何这莫名其妙的姑娘好像有两把刷子，压着他的穴位，他完全挣不开。他干脆放弃挣扎，气鼓鼓地低头看这莫名其妙在殿里轻薄他、现下又紧抓他不放的姑娘是有什么企图。殊不知他的放弃挣扎落在小哥眼里，完全变成了无法反驳禽兽行为的另一番意思。
　　等到沈凌抽抽噎噎地哭出:“师兄我对不起你，孩子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时候”，始终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哥终于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盯着少年，拍了拍沈凌，示意她松开少年。沈凌乖巧地放手，看小哥在一旁与少年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少年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干脆要走，被强行拉住后逐渐接受，最后一脸认命地过来示意沈凌跟着他走。
　　跟在少年后面出门的时候，沈凌回头想做个感谢的手势给小哥。却看到小哥挑了挑眉，冲她邪邪笑了一下，竟是一副早就看穿了她的表情。
　　。。。。。。。。。。。。。。沈凌尴尬地转过头，决定不说话了。

　　等到了客栈后，沈凌才惊喜地发现，带她回来的少年是霁光派的五弟子叶熙，而与他同房的是他同师父的师兄白霁。少年脸很臭地给她开了间房，留了一些碎银两给她，警告她不许有什么过分举动后就转身离开，末了还扔了一句话：“老实一点待在这里，我会找机会带你进派。”
　　沈凌嗷呜一声扑到床上，心满意足地冲他点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叶熙脸微微发红，撂完话转身就走。临到门口绊了一脚，咬牙切齿地在沈凌的大笑声里离开。
　　沈凌等他走后就去买了一身衣服，又拿叶熙留的钱买通了掌柜，死缠烂打地当了客栈的小二，伺候白霁那一房。笑话，以叶熙和她结的梁子，还指望他帮她进派，除非叶熙被她缠坏了脑子。人生在世，靠自己才最保险。而且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派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还帮叶熙减轻了负担！
　　心理建设做得很足，但等沈凌真的进了门去接近白霁的时候，她还是被叶熙的怒气吓了一跳。她私下里和叶熙道歉过，说是自己不愿再麻烦他，让他为难，并且委婉地表明自己希望得到他师兄白霁的帮忙，如果可以，希望他也能帮帮忙。她自以为诚恳地把这等计划都告诉了他，他不说帮她，也能看在她的诚意上消消火。结果却是后面半个月，叶熙干脆连理都不理她了，而且屡屡破坏她的计划。每每她想单独和白霁相处刷好感值的时候，叶熙必定出现。有几次她正对着白霁潸然泪下哭诉身世，戏演到一半，就听到一旁调理内息的叶熙冷笑：“呵。”

　　娘的就演不下去了。

　　磕磕绊绊还是得到了白霁的认可，霁光派的大弟子答应将她带回派中。沈凌只觉得苦尽甘来，辛苦没白费。只是对于叶熙，她确实心存愧疚。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对叶熙了解了不少。这个人光风霁月，行事正派，很讨厌欺骗。虽然傲气，但其实对朋友非常温柔。她这么下他的面子，叶熙虽然生气，却也从来没有在白霁面前讲过她不好。不然以他俩的师门感情，沈凌早就不能在白霁面前晃了。

　　少年估计当时真的是想帮她，结果被帮的人还不知好歹，换了自己也生气的。

　　等到离开的那天，沈凌本是要扮作侍女随行白霁，到派里后再另作安排。结果当天派里来了个女师父接人，一眼看出沈凌不对。人来人往的渡口，她就跪在那里。白霁爱莫能助，最后还是叶熙帮她解的围。

　　沈凌叹口气，愈发愧疚。叶熙虽然傲气了些，人品真的没话说。她进派后面对管事大大小小的刁难，叶熙看不顺眼，也会帮她。沈凌已经困得不想再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了，点点头道了声谢就把鱼递给管事赶紧交差。叶熙嗯了一声随后离开。
　　当时怎么收场的沈凌记不得了，她满脑子只是愧疚，派里弟子课业本就繁重，叶熙还这样折腾，根本没法休息。她后来去找叶熙道谢，叶熙瞅了她一眼，一贯的狂傲：“这样不好吗？杂役房里有人有胆子欺负五弟子亲自送鱼的人吗？”
　　事实上确实如叶熙所说。叶熙半夜送过鱼后，这种明目张胆的欺负几乎就不曾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