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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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当即寒了眼。
她幽幽地摸了下心口，突然觉得，再想潇洒地一走了之，她大概良心会痛。
饶是沈凌跑得再快，对路径再熟悉，后山到派里的距离摆在那儿，她还比平时多背了只动物，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厨房的时候，做饭的耿师傅已经一脸冷淡地边磨刀边等她了。
沈凌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赶紧跑到灶下去生火。她放筐的当儿，耿师傅走过来替她打火星，瞅了她一眼，劈头盖脸地数落：“砍个柴火砍得不知道回来了是吧？野哪儿去啦你自个儿看看日头多高了，还知道时辰”
大概全天下的老年人训人时都喜欢夸大时间，让小辈认识到自己有多么磨叽。其实初夏的五更，太阳才刚出来。
沈凌哎了一声，知道是自己不对，误了做饭的时辰。她嗯嗯地敷衍着，手上生火推柴动作不停。
厨房师傅今儿个心态炸了，得顺着捋捋。
“还哎!在下过雨的山路上跑得跟死了婆娘似的，你就生怕摔不死！”
沈凌听了这驴头不对马嘴的数落，无声地笑了起来，两眼微弯。耿师傅面冷心热，其实很疼孩子。虽然平时总是呛声怼她，但她来了霁光派两年，耿师傅实际待她极好。他没有孩子，便把所有年轻人都当成自己孩子来疼。尤其沈凌要负责每早的厨房柴火，和耿师傅走得近，受他照拂极多。沈凌刚进派的时候，还有不少因为她当时入派的事情看她不顺眼的杂役。霁光派的杂役大多是家生子，怎么会待见厚着脸皮混进来的她。管事要立威，杀她的锐气，经常拿一些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根本做不来的力气活刁难她。大大小小的麻烦，耿师傅帮她拦了不少；管事交代的活计，耿师傅也帮了她不少。
最初沈凌还有保留，虽然她现在已经很落魄，但无事献殷勤，难保对方有什么图谋。后来接触得多了，越发清楚耿师傅的为人，相处得也就越来越随意了。
沈凌从筐里拎出那只白色小兽，就蹲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检查，小心翼翼地避开它骨折的地方。小兽冲着她叫唤了两声，眼睛亮得出奇。耿师傅回头看见，皱了皱眉头：“后山捡的？”
乖得让人心疼，不挣扎也不闹，任由她处理。她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肯定还是有碰到伤处。沈凌紧了眉头，皮外伤一处没有，但对方似乎是在骨头里钉了东西，骨架都破碎得不成型。
对一个小小的灵兽这样，对方怕是有病吧。
她短促地“嗯”了声算作回答。
这下轮到耿师傅皱眉了：“嗯？真是捡的？管事那边你又不想好了是吧？”
沈凌“啊”了一下，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想带什么东西进派里，还得过管事那一关。
只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个老男人肯定不会答应她。
沈凌初来派里的时候，管事对她还不是那么苛刻。新人嘛，多做点活是正常的。
只是沈凌每次都干脆应下管事的吩咐，活做得又漂亮。好像根本不在意管事的刻意为难，不哭不闹，让要教训新人的管事越发心堵。
一直到有一天管事来查岗的时候，看见掌门的两个徒弟在和这个空降来的新人说笑，一向冷漠的五弟子叶熙眼底隐有笑意，大弟子白霁甚至还用贴身佩剑霁月剑给她劈了柴。
后来沈凌解释白霁当时只是在给她演示新学的剑术而已。但管事一脸不信，显然不这么想。
到她进派后的第一个冬天，亏了讨巧的嘴皮子，加上确实还算乖巧认真，已经和大部分的杂役关系缓和下来，开始融进他们的圈子。虽然做活时被刁难的事也还存在，但已经比最开始好了很多。但管事却愈发奇怪，吩咐给沈凌的工作看上去好像与别人没什么差别，但就是有种种为难之处。沈凌被折磨得酸爽，只当是新人的缘故，心里只盼新人期早点过去。偶尔跟耿师傅诉苦，耿师傅倒是不怕管事，会帮她讲两句。
但沈凌就不能像别的杂役一样，给他一个杂役该有的感觉。
她一般晚上很晚才睡下，白日里管事会给她布置不少活，做不完的时候就熬夜做，一晚上只沾一两个时辰的枕头也很正常。大冬天的，沈凌爬上床，刚酝酿了点睡意，房门却突然被人砰砰砰用力拍响，猝然惊醒。管事大嗓门地在门外叫喊，隐约听见捉鱼什么的。和沈凌同屋的袖心也被吵醒了，一向冷冰冰的脸上满是不耐。沈凌有点发懵，理智压着起床气，下床穿了袄子开了门，管事那张刻薄的脸找到了目标，冲着她不客气地嚷嚷:“派里几个姑娘明早想吃冬鱼，你赶紧地，去湖里捉几条。”
现在？冬天大半夜去湖里？
沈凌很觉得管事脑子有点问题。
“现在？”沈凌看看周遭的黑暗，嘴角抽了抽。冬天夜里山风特别冷，沈凌怕冷，被吹得生不如死。
院里其他人也被吵醒了，一个个从屋里探出头看戏，没人说话。
管事颐指气使：“当然是现在！夜里鱼好抓，手脚快点，姑娘们等得急！”
去他娘的，猴急怎么不自己下去捉。
沈凌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他丑，辣得眼疼。老男人。心里有股火烧了起来，沈凌想起与温暖被窝君的凄惨别离，愤愤然起来。这个管事算是家生子里的贵族——父辈都是派里有头有脸的杂役头子，和山里师父弟子都走得近。大家叫派里的门徒都恭敬地喊某某师父，只有他，一口一个姑娘哥儿的，带着莫名的骄傲感，大家都说他是上头内定的门派总管。她牵了牵嘴角，冷笑了下，没动：“今儿个真不巧，身上不爽利，恐怕没法下水。”
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被针对，那她就是傻。
她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利用了白霁的同情心，进了门派。可这事被叶熙给压下去了，下头没人清楚她具体怎么来的，都是当她走了关系，她也没否认，私心也有拿他们当靠山的意思。白霁和叶熙上次偶然路过小院，和她讲了几句话，被这人撞上了。估计这个老男人记在了心里，以为自己巴结上面，怕自己抢了他的机会。
管事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着没听懂，一个大男人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呦，这么金贵，还身子不爽利，当自己千金大小姐呢”
他做作地笑了几声，院里一片安静，也没人附和。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看出管事憋了这么久要治沈凌，好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对沈凌是过了点，但不能耽误到自己，于是都眼观鼻鼻观心，做鹌鹑状。
她屋里的袖心冷冷呛了声：“千金大小姐你敢这样吗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袖心也不是家生子，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出了事，才来了霁光派。和沈凌的虚张声势不一样，她是掌门亲自送来院子的，半个院子都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后台”。她平时为人冷清，虽然从没像别人一样欺负过沈凌，但平素与她也不亲厚。
沈凌很有点意外，袖心会帮她说话，她回头往屋里看看，袖心的万年僵尸脸在烛火摇曳下平静无痕，貌似真的只是因为被吵醒而单纯不爽。
管事冷笑了一声：“秦袖心，你别在这卖脸。今儿甭说沈凌真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是公主都得下去给我捞！在我这个院子里，你们就是我手下的杂役！一个杂役而已，还想要人供着不成？多大脸！”
袖心脸色难看，没接话，管事的话戳到她心窝了。。管事赢了场嘴仗，好不得意，继续怼天怼地对空气，嚷嚷着让沈凌滚，黑化值满到要炸。沈凌原本听得昏昏欲睡，突然间打了个寒战，浑身一激灵，脑子清醒过来。
她慢慢思考起管事的话，一个杂役而已。确实，她现在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杂役，平凡到完美的身份。她没钱没权，但日子还得过下去，此时实在不适合硬碰硬，好不容易寻了个去处，万不能葬送在一时意气上。
沈凌忍着内心想一拳揍上去的喧嚣，克服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分外理智分外成熟，吐出一口气。自我安慰了一下，接过管事带来的工具，冲他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外走去。
还能怎么办？真要打起来不成？
她想快点弄完赶回来，睡觉估计是别想了，但明天还有早上还有活。等到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沈凌脚步顿了一下。
门口有个黑影，抱着胳膊沉默地靠在门上，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沈凌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他翻了个白眼，熟悉的眼神，带着满满的鄙夷。
突然有种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冲动。刚才的怂包样估计全被看到了。
沈凌还在羞耻，来人随手递过来两条鱼，将鱼绳挂在她手上。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点不耐烦。
湿漉漉的鱼绳挂在手上，沈凌接过来，很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双手冰凉，大概是湖里的水泡的。
身后的管事看她停在门口，半天不动，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催她。等到他也走近，看清了门下的人，他也愣住了。
有人给沈凌送了鱼过来。
还是掌门的五徒弟叶熙，平日里傲气非常的小王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