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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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渐凉，夜色萧索。
季岫感觉露出的脖子有些冷了，这才从水里起身。
这次没了池蔚在一旁步步紧逼，加之刚才近乎自虐的方式驱散过去的阴影，她也就不再似上一次那般连换衣服都显得局促。
上岸拿起备好的替换衣物换上后，季岫便索性倚坐在池边的格子拉门边，静静仰头望月。
其实今夜月色并不明晰，像笼了一团雾，又像是被刮花了的镜面，无人打理，潦草得很，只模模糊糊能看到点晕开在云里的惨白月光。
但对着这样的月色，季岫倒是难得闲适地发了会儿呆。
池蔚走后，无人引领，她也不知去哪，便就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
其实对季岫而言，留在这里反而更加安心。
走到外边若是引起池蔚的注意，在某种程度上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总免不了又一番折腾。
季岫也是讨厌麻烦的，所以眼下她便也巴不得池蔚就此忘记自己，好能够一个人静静度过这个夜晚。
而池蔚似乎也确实忘记了她这么一号被带回来的人物，房间外边的走廊上一直静悄悄的，无人走动，若非刚才季岫被池蔚带进来时一路见到许多安保和女佣，此刻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待在一座无人的荒宅里。
想到这个比喻，季岫又不由哂然一笑，若这里真是座荒宅，那池蔚就是那徘徊不去飘忽不定的女鬼了……
而现在这个女鬼大约当真是气得狠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季岫现在静下心来再回想刚才那些事，便觉得池蔚那干脆利落转身就走的行为用拂袖而去来形容更为贴切。至于这么前所未有的拂袖而去到底在气什么，季岫也稍作思量了一番。
虽然池蔚突然拥抱她的行为本身就很迷，会被推开也是理所应当的，但在池蔚自己的立场看来，大约会显得有那么一些“无辜”。
这种所谓的“无辜”，就好比说一只小狗热情地冲过来和你贴贴，然后你突然飞起一脚将它踹开一样。
当然了，这个比喻其实很不妥当并和现实完全不搭边，但池蔚保不准就是那么想的，或许在她看来季岫才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所以才怒极抽身而去。
季岫想到这个可能，在觉得荒谬之余又好气又好笑。
她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那面被刮花的镜子已经越来越模糊，月色稀得就像往水里掺了一滴奶，越搅拌越寡淡。
季岫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她觉得有时候变态的想法自己还是少揣摩为妙。
这般想着，她便转身往室内走去。
刚才进来时她有将书包也一起带进来，现在便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摞书，对她而言比起去推敲变态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和想法，还不如多花些功夫在学习上。
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后，季岫便又继续坐回了刚才的那个位置上，虽然室内光线会更明亮一些，但她还是更喜欢门口靠近温泉池的这个位置。
大约是因为这里更接近室外，让她不会有一种被囚禁的束缚感吧，而且空气中还浮着一层淡淡的深秋桂子香，这种大自然散发的香味比起室内一直点着的不知名熏香，更让她觉得放松。
重新坐下后，季岫很快便什么都不想，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汪洋里……
她是个一个很容易忘却外物，静下心来的人，所以这么一学习，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天上连糊开的月晕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空黑漆漆的，连星子也只能看到零星几颗。
季岫在房间里看不到钟表类的东西，她也没有手表，并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时间，但估计此时已经到了深夜。
四下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但季岫倒并不觉得害怕或者寂寥。
相反这样的时刻还挺安心的，起码今夜池蔚应该确实不会来找自己了。
低头望见水中摇晃的光影，季岫此刻也觉得有些困顿了，便收起了手中的书，拿过一旁干净的浴巾裹在了身上。
关了灯后她也没去房间里的榻上休息，反而是就这么双手抱膝，倚靠着栅格拉门静静睡了过去。
而另一厢，在季岫睡着的时候，池蔚却并没有睡去。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不甚分明的夜色将窗外树影拓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投映到床上，便像是一张油墨印花了的卷子，将人的思绪也搅成了黑糊糊一团。
随着时间推移，窗外夜风渐起，树影也跟着摇晃起来。
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见到树叶摇晃却听不到半点树叶间发出的窸窣声。
但池蔚的心底，此刻却似乎徘徊着另一场看不见的大风。
桂树叶子被吹得猎猎作响，在耳边像海浪般此起彼伏，不管如何沉心静气也依旧挥之不去这翻涌不息的婆娑声。
其实她根本记不清自己窗外究竟种了什么树，种了桂树的其实是……
是温泉池。
池蔚的脑海里不由又浮现起不久前的一幕。
被风吹起后纷纷扬扬落下的桂花花瓣，以及在桂花雨下伫立的那道瘦弱的身影，明明羸弱得风一吹就倒，偏偏眉眼倔强得很……
那种执拗的眼神，如寒冰里封住的烈烈焰火，带着永不屈服的生机。
她其实挺喜欢她那样的。
但被推开了……
虽然做了那么多过份的事情，被讨厌是理所应当的。
但又并不想被避如蛇蝎……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窗外的树影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搅得池蔚眼底也开始翻涌出一团越发幽深的墨色。
其实正常人为了补救关系，往往先是自省错误，再是沟通道歉，接着重新建立信任，再在了解彼此需求上作出妥协与改变，最后付出耐心，经由时间考验。
但池蔚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无法做出低头去讨好别人的行为。
所以刚才被季岫一把推开后，她也只能生气地，近乎逃避般地一个人拂袖而去……
对于喜欢掌控全局的人而言，这种近乎逃避的姿态已经算是认输。
所以池蔚心里憋着一股气。
愤懑又不甘……
她并不想再去想与季岫有关的事，但窗外的风，现在似乎越来越大了。
池蔚索性闭上眼，不想理会那些摇作一团乱麻的树影。
但她心底的那阵风还在呼啸……
恼人的风声让她根本睡不着，池蔚难得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她坐起身，手握成拳，狠狠捶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而后，便掀开盖着的被子，下了床。
她绕过床尾屏风，在外间的衣架上随手取了一件外套，披在肩头后便走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风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