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夏至》盛泽锡

1、第一章

　　南秋瓷第一次和莫星识接触，是在这个城市有名的gay吧里。
　　灯红酒绿，暗色灯光打下把人照映的妈都认不出来。舞池里有数个人在互相撕扯，扒下对方的衣服，露出或白色或蜜色的肩头、大腿，还有屁股。有零号扭动着水蛇样的细腰，脸上的妆被酒水浇的分辨不出眼睛鼻子，一个个不像媚眼的媚眼抛过来，细长手臂在半空中挥舞。
　　音乐喧闹，带动了这一切，荒唐和欲望在空中交接。
　　一如既往的繁华夜晚。
　　肮脏血腥不可捉摸，满地都是白天低头做人的小人物和顶着上流人名义虚与委蛇的大人物散发出来的奢靡之气。
　　那时候南秋瓷就那么高高翘起二郎腿坐在吧台边，两手抱胸，眼角微向上整个如朵高岭之花，脚边有个西装男在恳求复合。
　　西装男梳着古板的大背头，黑色头发一缕缕的贴在头上，估计用了不少发胶。

　　南秋瓷看都不看他一眼。
　　哦，忘了说，这是他前前前男友。
　　一个，人傻钱多，要命的爱着南秋瓷的神经病。

　　彼时，莫星识正用着和骚包气息满满的南秋瓷截然不同的正经姿势坐在沙发上，他用力地抿着唇，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数个姑娘紧紧地贴着他，汹涌波涛似乎都要滚动到他神色有些紧张的脸上。
　　“呃……”他推拒一个就要吻他脸的女孩，看起来尴尬极了，不知如何反应，等女孩的波涛滚到他肩膀了，脸上又漫起诡异的红。

　　南秋瓷就很开心的，笑了出来。他长得好看，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只是不常有表情。他这一笑，弱化去凛冽气息，看起来平易些许，吸引不少人注意。
　　他翘起的腿在空中一晃一晃，脚上黑亮的皮靴露出了底面光滑锋利，看一眼都叫人胆寒的银色铆钉。

　　跪着的西装男吞了吞口水，眼里有些苦涩，还有压抑着的浓烈欲望。

　　这个跪着的有病的人，叫李凡生，是南秋瓷一时兴起玩SM的时候认识的。
　　无情鞭子场上相遇，从此结下一段烂缘。
　　但就连南秋瓷都没想到的是对方动了真心。两个人本来就都是纯1，风流场里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偏偏李凡生对南秋瓷看对了眼。
　　有那么段日子里，南秋瓷也有想过就这样和李凡生一直好下去，毕竟李凡生温柔体贴耐操没有前任又不会出轨，还挺适合他，唯一麻烦的就是体位争端，哦，还有对方的占有欲。

　　到最后只是南秋瓷自己强撑着。
　　慢慢地慢慢地，好感度也撑完了。
　　他便相信和这人分手时唯一的出路。

　　他半压抑着性子和李凡生恋爱了3个月，一共92天合2208小时合132480分合7948800秒。这3个月合92天合2208小时合132480分合7948800秒里，他收到的电话短信，比他前面十几年的都多。
　　和圈里好友说起的时候，南秋瓷被他们的笑声洗过一遍又一遍。
　　身心激荡，全身晦气不余一点。
　　堪比大冬天在高压电流下洗一个澡，哼上一首小曲，再吹上一阵龙卷风。
　　这是电疗，一种据说专治同性恋的病。

　　于是南秋瓷就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跟李凡生闪电分手，找了个听话点的。
　　现在，他是单身。
　　因为那个听话的，疯掉了。

　　对方家里管得太严。

　　南秋瓷头一回看见那个乖巧的情人的家长，对方就一脸怒气地要朝他脸上甩一巴掌。

　　情人的家长是一个身材微微走样了的中年妇女，虽然已经发福，还是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的风貌。
　　情人估计是遗传了她，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有些好看。

　　他微微笑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中年妇女鞠了鞠躬：“伯母好。”
　　南秋瓷那个很乖很听话的情人一把站在他身前，拦住自己母亲：“妈！”他挺怕南秋瓷会一走了之。

　　中年妇女给了一个有些不屑的笑。她很严厉地批评那个情人：“你不配叫我妈！你说，到底要这个下贱男人，还是要我们一家！”

　　南秋瓷那个情人就疯了。
　　他一脸崩溃，眼睛里止不住地流出泪水：“妈，我离不开他。可是我也不能没有你们……妈，你别这么讲他……他不下贱，不下贱……”

　　南秋瓷没有再忍心听下去，他掏了掏耳朵，站直身板，一双靴子闪闪发亮。
　　这个年轻男人足足179+的身高硬是让妇女哑了口。
　　他很温柔地拍拍情人的肩膀：“下次见。”又转过去对妇女说：“抱歉了。伯母。”

　　第二天的时候，南秋瓷就从一个老相好那里得到消息，他这乖巧的情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南秋瓷有些不耐地用脚踢了踢李凡生。“去。”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把那个男人带过来。”
　　他用鞋尖碰了碰男人的脸，难得心情好的多说了一句：“别多想什么。我对这种小白脸一点兴趣也没有。”

　　李凡生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一瞬，他看看南秋瓷没开玩笑，就过去把人带过来了。
　　南秋瓷看着一脸迷茫还有些摆脱那几个女孩子的庆幸的莫星识笑了笑。

　　等莫星识过来的时候，一见南秋瓷，他就有些激动起来。
　　这不是上头让他找的那个人吗？
　　“哎你……”他急于把一切都吐露出来，根本没注意到带他过来的男人已经面露不快。
　　莫星识还想继续说下去，那个还在摇晃着腿的年轻男人就挥了挥手。

　　“找我的？”他说的言简意赅。
　　莫星识有些紧张地扣了扣袖子。他还是头一回和这种人物见面。

　　南秋瓷沉吟片刻，用眼神示意李凡生先退下去。
　　等周围一圈都没了人后，他支起下巴，目光散漫地瞥了莫星识一眼。
　　“你说吧。”

　　“……上头要我和你合作。”莫星识决意把该说的都说出来，省得日后多添麻烦。
　　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上头竟然会要他和眼前这个男子合作。
　　莫星识咽了咽唾沫，他自觉看过美人不少，就是没一个比眼前这个男子出挑的。
　　同时这男子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他有些警惕。

　　“哈，”南秋瓷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人，片刻他才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合作什么？”
　　合作去钻某□□老大的巢，合作和你一起钻地下水道帮忙破你们的案子？

　　“工资很高的。”莫星识几乎是要给这位大爷跪了。他一下握住南秋瓷的手，便见对方有些嫌弃地拧起了眉头。
　　莫星识心里紧张起来。

　　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手。
　　“你好歹是个精英哈，说话方式能不能精致一点。”

　　“那你同意没。”莫星识不依不饶。
　　笑话，他要是求不到这人，多半工资都会被他小心眼又记仇的上司扣光。

　　“哎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他见南秋瓷腿动了动似乎是要离开，忙道，“你要是不同意，我这个月生活费都会没着落啊。到时候我可赖着你啊。”

　　南秋瓷顿了顿，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晃起腿来。灯光打在他漂亮的脸上，又慢慢打到他那条修长笔直的腿上。
　　“我腿抽筋了。”他向来很老实，并且会更加老实。
　　“怎么办？”南秋瓷叮嘱莫星识。

　　莫星识认命般地叹口气，伸过手来，覆盖在南秋瓷腿上帮他揉按着：“你答应我就把你打包带走。包吃包住，上头说好了的。待遇绝对不差。脏活累活也没你份。”

　　“……朕准了。”南秋瓷思考了会儿，拍了拍掌。
　　“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莫星识一边揉按着南秋瓷的腿，一边掏出手机，“喂，小董、不，老大？嗯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联系上了对方同意了。嗯公寓啊钥匙我拿到了。……水电费都交了？不错。”
　　然后他回过头来，问：“你肚子饿吗？我上司说他等会儿带点夜宵来。你吃什么。”

　　“虾饺吧。”南秋瓷道，忽地又想起什么来，补充一句，“你知道这是家同志酒吧吗？”
　　莫星识脸变了色。

　　应该说真不愧是精英。莫星识迅速地接受了自己误闯同志酒吧的事实，并且同样快速地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他一手拉起南秋瓷，就往酒吧外门走。

　　两人忽略路上大大小小或惊异或揶揄的目光，只差脚底没生出一阵风，加快前进速度。
　　“去哪儿呢？”南秋瓷压根没有被绑架的感觉，他用空出来的手给自己戴上耳机，走出酒吧门时还不忘回头朝李凡生挥了挥手。
　　“公寓。”莫星识说，“上头分的。这待遇好吧？”
　　“勉勉强强。”

　　莫星识把南秋瓷带到上头分的公寓没多久，上司就来了。
　　他打理打理自己形象，又带着几分强硬态度的将南秋瓷吊儿郎当的样子改得正经些。
　　“你在这儿坐好。”他竖了个中指威胁。
　　南秋瓷被他压在沙发上，闻言挑起了眉头，他也有样学样地竖起了一根中指，悠悠地说：“你这中指还没我的长呢，竖个什么劲。”
　　他颇不在意地撩了撩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莫星识盯着他额头心里刚暗骂一声小妖精，南秋瓷就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示意他去开门。“你再不开门当心你上司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