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祠堂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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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最后晕倒在凌肖的怀里。本就高烧虚弱的身体，再加上之前的折腾，最后生生倒了下去。凌肖心里难受极了，将小孩小心翼翼的背回屋里。月光静静洒进房间，落在了小五的身上，静谧而哀伤。
凌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孩子，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痛。
也许一开始小五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救助对方仅仅是出于一种人道主义精神，但是后来对方竟然豁出性命来救他，用生命偿还他的善意，让凌肖动容。
对于如同小五这般纯粹美好，因别人的善意而毫无保留的付出所有的人，足够凌肖放在心上，因为他也是同样的人，若能得到对方的真心相待，便会用最大的善意去回报。
如今既然小五能够为他付出生命，那么如果能救出对方，他也不惜任何代价。
凌肖想到之前凌长云和神婆的谈话，眉头微微皱起，小五的生命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而凌长云也已经放弃救治，甚至考虑神婆炼魂的建议，他若想救出对方，势必要考虑周全，一旦失败就再无成功的可能。
凌肖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低沉。见到小五已经熟睡，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忽然发现温度似乎低了一些，低落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想到可以给对方擦擦身体降温，他迅速起身，可是刚要离开的瞬间，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角竟然被小孩紧紧攥住，一双小手握的死紧，似乎生怕他离开。
凌肖看到心里又难受起来，最后想了想，从做工精致的喜服上使劲扯下一块布，沾了沾身旁的水杯，给小五慢慢擦拭起来。
小五很瘦，凌肖之前就能看出来，但是刚刚擦到对方细瘦到有些病态的胳膊时，心却在发颤，两只小手腕一掌就能握起，肘关节高高向外凸起，枯瘦到诡异，凌肖动作极轻，唯恐伤害对方。当擦拭到对方的手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借着洒进屋的月光仔细看去，就见到上面不知何时布满了一道道的细痕，有深有浅，颜色不一，交错纵横在不大的掌心和手指上。
凌肖从来没见过有谁的手上会出现这么多的伤痕，他的呼吸顿时有些困难，心里酸涩起来，这些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忽然，他脑中想起小五说起雕刻木碗的话，刻石头，活泥巴，挖树根……他微微愣住，记得小孩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此刻才明白，也许对方并非是没有感觉，而是这些深浅不一的疤痕早已深深刻在心里，成为了习惯。
凌肖忽然停下擦拭，将小五的手放回单薄的被子里，仔仔细细为对方盖好，他怕再擦拭下去，会忍不住立刻带着小五逃跑。
凌肖慢慢平复着波动的心，他小心翼翼的躺在小五身边，脑中仔细计划着逃跑的路线，心里再一次坚定，一定要加快时间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高升，凌肖在心里无数次责骂自己怎么这么贪睡，立刻跑出屋外，入眼皆是一片荒芜破旧，没有小孩瘦小的身影，他想了想，直接朝后院跑去。
凌肖果然没有猜错，刚一来到后院，就见到院中间一个瘦小的背影，凌肖走进一看，见到小五正蹲在灶台边生火。说是灶台，实在有些勉强，他蹲下来就见到地上堆放着矮矮的一堆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块叠放在一起，缝隙用泥巴填满，组成不太规则的圆柱形状，只是泥巴活的有些稀，粘和的力量不够，让圆柱有些歪斜，粗细不甚均匀，却让凌肖觉着莫名的有几分可爱。
灶台应该是刚刚垒砌好，外面还没完全干，但是小五已经在上面放上了铁锅，煮起了食物。铁锅正是凌肖昨天提水用的那只，只不过现在已经被小五洗刷的干干净净，里面已经刷洗的露出金属光泽。凌肖抱来稻草帮小五往里面添火，火势渐旺，很快锅里就飘出一阵清香。
他见到对方满是泥巴的小手，心里再一次咒骂自己贪睡。
‘什么时候起床的？怎么不叫醒我？’凌肖有些心疼道。
小五添火的动作顿了顿，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就见到对方拿着湿布开始帮他擦起手来，对方的动作仔细认真，且颇为小心翼翼，唯恐伤害他，这般轻柔的动作让小五浑身僵硬，刚想如往常一般躲开对方，就见到对方一脸温柔的笑意，小五愣了愣，渐渐忘记了躲避。
凌肖找来热水沾湿巾帕给对方擦拭，掌心上传来阵阵温热，让小五想到了昨晚对方温暖的怀抱，清新的带着特有的体香，将他紧紧包围，他从心里贪恋这种感觉。小五慢慢抬起头，见到对方温柔的笑眼中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心里忽然甜蜜蜜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很喜欢。
凌肖见对方脸上渐渐泛红，漆黑无神的眼里有着些许无措，似乎是在害羞，他笑了笑，将小五的手擦干净后，见到小孩脸上竟然也沾了泥点，抬手轻轻为对方抹去，动作温柔自然，唯恐伤害到对方。
见到小五没有再刻意避开他，凌肖笑着开口‘做的什么，这么香？’
小五愣了愣，回过神来，见到对方一脸温柔的看着他，连忙掀开锅盖‘养父送过来的粥，我热一下给你吃。’
想到小五虽然从未和外界接触过，还如此贴心，他心中一暖，疼惜的摸了摸小五的脑袋。小五感受到凌肖的碰触，心里依旧有些不自在，但是身体却不想再躲避，反而有些习惯对方的温柔的触感和身上传来的温热。
凌肖见到小五真的不在躲避他，心里十分高兴，端过小孩手里的锅道，‘小心烫，我来！’
凌肖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粥慢慢倒进碗里，粥并不多只有一碗，也不粘稠，虽然不至于清澈见底，但也不足以填饱肚子，凌肖见到，刚想拒绝吃饭，就见到小五拿出了三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凌肖忽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惊，立马问道‘凌长云来过了？’
小五听后点了点头，凌肖心下一紧，暗道糟糕，昨天他只问了凌长云会定时给小五送饭，却忘了问凌长云过来的时间，就听小五慢慢开口道，‘养父每天早上把饭放在门洞边，不会进院子，也不会进屋。’
担心对方不理解，小五慢慢开口解释‘门洞就是养父在大门的底部开了一个小洞，专门用来放食物的地方。’
听到小五这样说，凌肖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这个凌长云竟然还设了什么门洞，他把当小五当成了什么，畜生吗？！凌肖的心里愤怒起来，但是一想到计划，他渐渐平缓了心绪，刚要拿起筷子，却见到小孩只是沉默的盯着眼前的粥，没有任何反应，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不吃饭？’
小五只是沉默的摇摇头，将勺子推到他的面前，偷偷咽着口水。凌肖见到对方这样，立马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粥，吹了吹，感觉不烫了，喂到小五嘴边，见到对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凌肖嘴里泛起苦涩‘来，张嘴，我喂你。’
小五愣了半响，没有反应，凌肖的手却一直在对方嘴边‘你早上这么辛苦的做饭，我来喂你是表达对你的感谢，你应该接受。’
凌肖看到小五这般反应，就知道对方从来没有体会过亲人的关爱，他心中苦涩，决定一定要好好对待小五，让对方真心接纳他。
小五见到凌肖温柔而真诚的笑意，慢慢张开嘴，一勺温热的粥慢慢流进他的嘴里，温热的暖流渐渐流进了心里。
小五将嘴里的粥咀嚼了很久才慢慢咽下，见到对方再一次喂自己，慢慢开口，如此反复，不一会，一碗粥就见了底。
凌肖见到小孩安安静静的喝着，心里舒服了很多，他拿出巾帕擦了擦小五的嘴，道，还喝不喝？
小五愣了愣，低下头看到空空的碗，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整碗粥都吃进了肚子，他眼里忽然有些惊慌，仿佛做错事般，慢慢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粥只有一碗，还是凌长云见到他生病才带来的，平时只有馒头和咸菜，喝粥只是奢望。他原本打算都留给凌肖，没想到竟然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心里有些难过和自责。
凌肖见到小五竟然向他道歉，立马道‘为什么要道歉，你喜欢吃就全吃了，还有这些……’
说着将馒头和咸菜推到小五面前‘这些东西如果你喜欢，以后你要吃多少有多少，你想吃多少有多少，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小五听着对方的话，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食物，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馒头，还没到嘴边，一颗颗的眼泪就滴在了上面，渐渐淹没进去，干瘪的馒头逐渐鼓了起来。
凌肖见到小五竟然又开始掉眼泪，心里慌乱之余却满是疼惜，将小孩紧紧搂进怀里‘小五，我希望你能健康平安的活下去，现在你的身体必须接受治疗，可是在这里我根本无法联系到医生，也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所以，我只能带你离开，你能明白吗？’
凌肖尽量将话说的详细，他希望能够让小五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小五听到离开的时候，微微放松先来的身体又是一阵紧绷，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这次他不在挣扎，而是紧紧抱住凌肖，不停的流泪，无声无息。
凌肖心里难受的厉害，轻拍着小五的背，见到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猛烈的阳光暴晒着他们，凌肖赶紧带小五回了屋里，而且，他心里已经计划好，趁着中午的时候出去一趟，为接下来的逃跑做准备。
凌肖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如果想要带着小五从这里逃跑，首先要先说服小五，让对方放下戒心跟着他走，这一步很快就能实现，然后第二步，就是要准备路上的口粮，从这里到镇上需要不短的路程，必须准备充分，然后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需要一个交通工具，小五身体虚弱，根本走不了多远，从这里逃出去他尚且可以背着，但是一旦离开凌家村就必须要有一辆车，就像之前凌怀恩带他逃跑的那种牛车。
可是如今他会不会驾车暂且放到一边，买车的钱就是一个大问题，他来到这里，除了一身喜服之外，什么都没有，一辆牛车不知道需要多少钱，所幸束腰上的玉石看起来可以值一些钱，到时候若是不够，再想其他办法，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从这里逃出去，其他的到时候走一步说一步。
现在，凌肖需要准备第二步计划，而他现在就想到一种最快捷而且不需要钱的方法，那就是偷！
凌肖来到了围墙边，高高的围墙有些斑驳破旧，仔细去看，上面有一些细小的抓痕，痕迹很细也很深，一道一道，一直延伸到墙底，凌肖看着看着心被猛地揪起，想到这个院子就小五一个人，他忽然冲着围墙狠命的锤了锤，然后拿出清洗干净的柴刀狠命戳了几下，瞬间便露出坑坑洼洼的墙体。
凌肖扒着围墙踩着坑小心翼翼的登了上去。他悄悄露出头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此时正值中午，家家户户正在吃饭，路上一个人也见不到。他小心翼翼的借着力跳下去，然后凭着脑中的记忆，顺着小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祠堂。
选择祠堂是凌肖想了很久的结果，凌家村他并不熟悉，之前除了去过神婆，凌坤，和凌怀恩的住处，就是祠堂这里。前面那三个地方都不合适，只有祠堂，作为供奉先祖的地方，在这个守旧封建的地方绝对是神圣存在，平日不会随意进人，隐蔽性好，而且最重要的，这里的人对祖先颇为敬畏，里面长期供奉着新鲜的水果和食物，最适合他下手。当然，除此之外，凌肖心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印证。
他贴着祠堂的大门，确定周围没有一个人影，打开门偷偷溜了进去。
这里没有丝毫变化，空气腐朽沉闷，充满着令人犯呕的迂腐气息，和他当时来的时候毫无二致。厚重宽大的桌子上除了供奉的牌位，就是一盘盘的食物。凌肖先仔细寻找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朝供桌走去。
供桌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凌肖仔细盯着桌子最右侧那空荡荡的一角，果然没有发现凌坤的牌位，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小五就是凌坤。而他确实来到了凌坤出事的这一年。
想到单纯自闭的小五日后变成了厉鬼，凌肖心里沉重起来，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心里愈发坚定绝对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
心思稍定之后，凌肖朝供桌看去，水果种类还挺丰富，每个盘子都堆得满满的，而且个个光鲜亮丽，看着就好吃。
凌肖欣喜之余唾弃一口，想到凌长云对着一堆牌位恭恭敬敬，却故意将活生生的小五的囚禁十几年，他心里冷笑，一会就把这些通通拿走，一个不留！
看了一遍水果盘子，凌肖忽然见到一只褐色坛子，心里有些好奇，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他心里顿时一喜，白酒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消菌杀毒，还能散热降温，如果回去给小五全身上下擦一擦，身体一定能好受不少。
凌肖想到这里异常开心，就在他刚要抱起酒坛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顿时身体一僵，暗道怎么赶得这么寸，听到对方脚步声愈近，他赶紧将酒盖好慌忙窜到了木桌底下，将供桌上黄布往下拽了拽，档住了自己的身体。
来人只有一人，凌肖小心翼翼的透过桌底见到了一双穿着黑色老布鞋的脚，根据大小，凌肖当即判断出这个人是个成年男子。
凌肖见到这个男人慢慢来到他身前，顿时浑身僵硬，吓得大气不敢喘，生怕对方发现自己，好在男人距离他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就再没有下一步动作，凌肖此时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第一次偷窃的心虚加上害怕被凌家人发现，让他此刻的心紧紧高悬。
凌肖和男人中间只有一块布遮挡，处境十分危险。就在凌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面前的男人慢慢向后走了几步，开始跪下拜谒，凌肖高悬的心慢慢放下，同时也将对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
男人慢慢跪在地上，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开口，道，不孝子孙凌长云前来拜见各位老祖宗，我身为家主，却没有一点能力改变祖训，如今，我想通了，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我一步错，步步错，到了现在，已经再不能回头……
凌肖听到竟然是凌长云，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但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鲁莽行事。仔细听着对方的话，他心中奇怪起来，对方口里提及祖训，到底是什么，而改变祖训和放手一搏，又指的什么？
就在凌肖思索的时候，听对方道，如今，我已经答应了神婆，用小五的精魂去镇压墓中邪祟，无论如何，小五的债由我来偿，即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鞭笞拔舌酷刑，也毫无怨言，望各位老祖宗成全。
凌长云说着向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喊道，爹，神婆过来找您，说有事情和您商量，现在正在家里等您回去！
凌长云听后，沉默半响，然后起身，快步离开祠堂。
见到外面再无其他动静，凌肖慢慢从桌底爬出来，此刻他心里涌起了巨大翻滚，脑中高速运转着，联系最一开始凌长云和神婆的对话，以及小五的遭遇，再加上刚才凌长云的这一番说辞，凌肖此时确定了一件事情，凌长云囚禁小五，也许并不是因为恶鬼投胎，而是他确实在谋划着什么。
凌肖想到从一开始，凌长云听神婆说小五早夭的时候，脸上虽然着急，但是并没有一丝心疼或者怜惜的情绪，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因为不能完成某种任务才有的焦急态度。也就是说，凌长云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一直囚禁着小五，没想到如今突然出现变故，所以他才会答应神婆，杀了小五，以完成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凌晨心里一阵怒火翻涌，但是随之却被更大的疑问困扰，凌长云的目的是否就是改变祖训？这和他最后提到的‘镇压墓中邪祟’有什么关系？他抛却亲情谋害小五去镇压的这个东西，又到底是个什么？
心中疑问一重接着一重，凌肖的脑子顿时成了一团乱麻，心里也愈加焦急起来，现在预定好的计划全部打乱，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带着小五，从这里逃出去，越快越好！
凌肖不管不顾的将面前所有的食物直接用黄布一裹，然后背在身上拼命往小五住处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祠堂偷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