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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世1 ...

  •   最近的天气不太正常。

      连续了半个月的阴雨连绵,好不容易露了半个太阳,这才片刻,天又暗了下来。

      朝辰叹了口气,低头啃着手上干瘪的玉米棒子。

      四月芳菲,理应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家家户户外出踏青的好季节,而今却是阴云笼罩白日如夜,天气更像多变的夏季,说来就来的疾风骤雨让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在路上已经耽搁好长时间了。

      “驾,驾……”奔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的马鞭声,在这唯有雷鸣雨击声的大街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欤---”

      马儿在茶摊前停下,翻身下马的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裹得严实,但依然让人一眼看到了露在外头的腰牌。许是某个高门府邸当差的护卫。护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贴在了茶摊旁边的告示亭中,又骑马奔向远方。

      朝辰啃完玉米大口灌了碗水。

      茶摊不大,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头顶拉了块油布,不大不小,刚刚好能遮住雨。

      茶摊老伯瞥了眼告示亭,提起茶壶为朝辰重新填上茶水,叹道:“这都第几批告示了。”

      一满脸胡渣的大汉道:“我看荣府这事恐怕不得善终,这都寻了多少能人异士了,都没用!”

      朝辰扭头望向告示,奈何雨太大,看不分清上面的内容,便拉住老伯问道:“老伯,荣府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伯只叹了声,摇头不语。大汉却接了话,道:“还不是报应,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随意践踏人命。他荣府就是不同意千金下嫁那书生,只打发了不就行了,偏偏要做两面三刀的小人,明面上打发了,背后就将人家赶尽杀绝。据说那书生是活生生被抽筋剥皮,砍断手脚,血尽而亡。甚是可怜呐。”

      话到这儿,老伯咳嗽了声,压低嗓音道:“大兄弟,要慎言。”

      “嗐。”大汉罢了罢手,不以为意,“听说就是这书生死不瞑目找上荣府了。一个月前,荣府千金不知怎的就中邪了,白日里昏迷不醒,半夜三更却着红妆哭着要出嫁,拦都拦不住。荣府想尽办法都无解,最后一封信求到了浮尘山。浮尘山派了一名弟子前来探查,哪知还未到就没了。那可是地界第一仙山的弟子,这都折在这儿了,谁还敢来。你看,告示上赏金都到一百金了,愣是没人接。”

      朝辰端茶的手一顿,顺着大汉的手再次看向雨幕中的告示。白纸黑字,内容不多,许是为了醒目,字写得也很大,可这次看起来却更加模糊。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告示上的内容,然越努力越无法聚焦。

      他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浮尘山派了一名弟子。
      折了?

      “这怎么可能!”

      “小姑娘这事我可没必要骗你。”胡子大汉见朝辰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道,“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了。仙门弟子,脚踏宝剑,从上空飞过。我们一大群人眼看着那束光芒一路到荣府,就在荣府上空,不知怎的突然坠地,几百米的高度,就这么直接掉下来了,那血,溅满了荣府大门。诶,书生那事的我不敢打包票一定是真的,但仙门弟子这事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场!”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大汉将他的胸膛拍的砰砰直响。

      朝辰更加疑惑了,一时间脑瓜子有些疼。

      浮尘山近期派出来琼州的弟子只有大师兄,就在一个月前,应该就是来荣府的。可大师兄才刚到荣府就没了?这太扯了吧!要真没了,都过一个月了,她在浮尘山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还有,就在半个月前,颜汐才发来讯息,说找到大师兄了。

      对了,颜汐,还在等着她呢!

      已有些线索,朝辰不想再耽搁。她急急起身,问大汉道:“这位大哥,可否告知荣府如何走?”

      “你要去荣府?”茶摊老伯惊了一下,“姑娘,荣府如今已然是非之地,可去不得啊。”

      茶摊上其他几位茶客纷纷探过头来,胡子大汉道:“小丫头,你去荣府干什么,该不会是去除邪祟吧。”

      朝辰被诸多人注视着,脸霎时通红。虽知他们毫无恶意,可语气还是尖锐了起来:“是又如何,你别瞧不起人,我可是浮尘山掌门嫡传弟子。”

      大汉一噎,看了她许久,才道:“荣府那一带接连死了许多人,后又出了仙门弟子那事,好多人拖家带口出逃避难都来不及,现在恐怕都是个死地了。你若真有本事解决了那方祸端,我们都万分感谢。喏,”他手指向一处,“沿着这条大路一直走,到头你就知道了。”

      朝辰脸又红了几分,拱手道了声谢,冲进雨幕摘了告示,直往荣府方向奔去。

      *

      地界琼州,地广物博,四通八达。荣府便坐落在琼州较为繁华的一条街上。
      朝辰站在路口环顾了一周,就看到东边一片鳞次栉比的商铺阁楼中一处碧瓦朱檐辉煌无比,非常醒目。想来那就是荣府了。
      这片区域果真如胡子大汉所言,没什么人了。街道上此刻只寥寥几人匆匆赶着路,路两边的商铺一眼望去也仅有一家还开着门,屋里昏暗,半点客人都无。柜台后的掌柜似乎在为店里的不景气感到头疼,盯着账本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子。而风雨中的青瓦高楼仿佛也渲染了一抹不易化开哀愁,像是被这阵大雨打垮了一般,昌盛不留,只剩萧寂。

      一路上无车马人群拥堵,朝辰很快找到荣府的大门。

      大门朱红,两侧石狮坐守。头顶门匾上“荣府”两个烫金大字在这阴雨天中显得黯淡无光。近在咫尺,朝辰直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压抑扑面而来,冷风一吹,顿时凉意从头顶穿到脚心。她后知后觉,这才感到了丝害怕,手指不由握紧了腰侧的储物袋。深深吸了几口气后,硬着头皮上前拍响大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里面走出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厮。

      是个正常人模样。

      朝辰松了口气,便见小厮斯斯文文弯腰作揖,问道:“姑娘,可问有何事?”

      朝辰作揖还礼,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半湿纸张,递送到他面前:“在下浮尘山弟子朝辰,见此告示,前来拜访。”

      小厮接过纸张,展开看了两眼,眉尖轻微皱了皱,道:“姑娘可知浮尘山为何地?”

      “当然!”

      毕竟是自己从小呆到大的地方,朝辰介绍起来得心应手,侃侃道:“浮尘山乃地界第一大仙门,方圆千里内坐拥五大仙峰,分别为平阳,青莲,不老,观星和世隐。五峰各有千秋,东平阳至高为首以剑入道;南青莲飞花摘叶皆俱伤人;西不老多奇花异草灵丹妙药;北观星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中世隐隐世不明行踪神秘。而我,便是首峰平阳,浮尘山掌门关门弟子。”

      说完,朝辰昂首挺胸提了提背上的木剑,剑柄系着的青玉葫芦在空中挽了个花,泛起淡淡光润。

      小厮安静听她说完,道:“姑娘,恕我直言。”他神色依旧,彬彬有礼,“浮尘五峰天下闻名,上至耄耋(maodie)下至孩提无人不知。空口无凭,还请姑娘拿些证据。”

      “好说!”

      朝辰爽快解开储物袋,抓出一把符纸在他眼前晃了晃:“喽,观星峰出品捉妖除祟符箓,管你大妖小怪,贴上后保家门一世无忧,妖魔鬼怪纷纷避着跑。”又拿出几个白瓷瓶,“不老峰刚出炉的灵丹妙药,包管药到病除。”顿了顿,她颇肉疼的倒出一粒药丸递到小厮面前,“不信你尝尝,这药药效快效果佳,无病痛者吃了强身健体年延益寿,身体有恙者吃了百病尽除体魄赛神仙!”

      小厮面无表情盯着快怼到脸上的药丸,偏开头深呼吸一口气,微笑道:“姑娘请抬头看看门匾上的字。”

      朝辰不明所以,依言抬头:“荣府,怎么了?”

      “是。”小厮继续微笑,“荣府,不是济世堂。如果姑娘生活拮据,可以去城北济世堂寻求帮助,那里有无偿为贫困之人提供的屋舍和吃食。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做些骗人勾当总归不是正途,还望姑娘自重。”

      语毕,也不及面前人做任何反应,“嘭”一声,关上大门。

      “……”

      朝辰目瞪口呆,盯着关紧的大门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

      没猜错的话,这小厮是将她当成为求生计不择手段的——

      江湖骗子…了?

      顿时,一股邪火从心头蹭蹭蹭直冲脑心,再也顾不得形象风度,她直接手握成拳撸起袖子用力捶门。朱红大门被捶得哐哐作响,终于又开出一条缝。朝辰道:“你这小厮也忒不是东西了吧!我都好心好意将这无价之宝送给你,你凭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门内走出两列手持刀剑的护卫。

      小厮从两列护卫后面走出,面色森然:“荣府岂容尔放肆!”

      密布阴云的暗空正巧一道闪电破出,小厮的冷喝声伴随几声乍响惊雷在这风雨中尽显威严,周遭雨滴仿若都屈服在了他的威压之下,化成一道道尖锐的兵器,不遗余力直冲而来。

      朝辰惨白了脸,连连退到荣府三尺之外,噼里啪啦的雨携着呼呼风吼争先恐后袭面。被风雨一吹一淋,倒一下叫醒了她。朝辰慌忙撑起油纸伞,委屈道:“我,我没想着要放肆啊,明明是你将我当做江湖骗子了。我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小厮冷笑:“真当我地位低下,没见过世面吗。浮尘山弟子向来风光霁月,仙气浩然。何时如你这般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朝辰:“……”
      这话,她无法反驳。因为她这身行头,确实不堪入目。
      要怪也只怪自己,当初急着下山估算错了路程,以为几日就能到达,便只带了几两银钱。哪知这一走就走了半个月,钱财早已花的所剩无几,然储物袋里装的又是保命的符箓和丹药,她舍不得动。现在身上这件衣服被她洗了反复穿,早已失去了原先的光泽,更别说顶着个小破伞在这骤雨里走了一个时辰,衣服早已变得脏兮兮湿漉漉的了。
      可、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凭衣着打扮就直言她是骗子吧。朝辰有些不服气,低声骂道:“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真……”

      话未完,两排刀剑并作一个圈,将她围住。小厮的声音从后排突出,直直刺入她耳膜:“再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立时气焰全消。

      朝辰认怂。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她先低个头也没啥。

      这般理直气壮想完,朝辰灰溜溜跑开。

      着实没脸见人了。

      堂堂浮尘山弟子,到头来却向区区凡兵铁器低头,怎么看都像是个骗子。这下好了,面子里子都丢到十万八千里了。不打自招怎么来的,就是像这样,身无所长还大言不惭。要是她真是掌门嫡传弟子,身怀绝技所向无敌,岂还容得这小厮如此气焰嚣张,随手掐诀就能掀飞他们。

      *

      已过未时,雨势未减,天也越来越暗了。放眼望去,头顶乌云黑压压一片翻腾咆哮着,如千军万马压境而来。两侧商铺屋舍紧闭的门窗被吓得疯狂尖叫,用尽了吃奶的劲顽强抵抗着强敌的猛攻。

      朝辰顶着油纸伞逆风艰难前行。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真正是个穷困潦倒生活拮据的穷光蛋,难道真要走到城北吗?以她这脚程,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赶得到……

      朝辰迷茫了,自半月前颜汐下山寻找大师兄后仅来了一份讯息,之后就如同消失了一样不知所踪。她偷偷下山,没告诉什么人,传讯符这种没有丝毫战斗防护力的符箓根本没带身上,如今更没办法给浮尘山传消息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走了多久,腿已经累的没有知觉了。朝辰随便择了处屋檐暂作歇息,漫无目的的盯着雨幕发呆。连续数日的赶路,每天都睡不安稳,食不果腹。朝辰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雨线密密麻麻敲打着屋檐,无形中仿佛有只手将它们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有些呼吸不畅,只觉头晕目眩。彻底昏迷过去前,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有一人疾步跑来,起手劈开大网,将她裹入怀中。
      朝辰想看看是谁,然而目光中依旧是昏暗的灰,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吧。琼州人人自危,有谁会来救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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