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河侧》风暄和

54、第十三个故事（4）

　　4.

　　就这样，早上五点，顾夕抱着孩子，孩子趴在顾夕肩膀上，却没有再睡一会儿的意思。她踢着顾夕的肚子，示意顾夕到楼下去。顾夕小声安慰着她，背着她下楼喝了一杯水，她扭来扭去，最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夕一看表，差不多也该开始做饭了。

　　这样的开始就预示着这一天不会顺利。顾夕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办公室的厨房里踌躇 - 最终她决定放弃了咖啡，倒了些热水回去沏了一杯红茶。

　　顾夕刚安顿好，门口出现了两个印度人 - 他们是从另外一个由一个印度顾夕统领的组借来帮忙的。顾夕一看见他们就头疼。因为印度顾夕把这两个人派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我对他们的工作表现有些忧虑，你要及时告诉我他们的情况。”

　　顾夕看着印度顾夕，在心里暗暗咬牙，你对他们“工作表现有些忧虑”，还好意思把他们派到我这儿来？？？但是她初来乍到，又一次采取了夹上尾巴好做人的策略，毕竟现在忙得很，有一个半个人总是好的。

　　这两个印度人一看见顾夕就开口了，那个年轻些的说道：“昨天你让我们干的活，可是另一个顾夕告诉我不应该那样干。”

　　顾夕一听，本来膨胀的脑袋就又大了一圈。她问道：”谁跟你说的？“

　　这印度人虽然年轻，却深得所有印度人的精髓。她转着眼珠子，用笔一敲自己手里的小本：”我不知道呀！我记不住她的名字。“

　　顾夕看看这两个印度人琢琢磨磨的看着自己，而自己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正在她思考的功夫，那个老一些的印度人又问顾夕：”那我们还干吗？我们是不是暂时就不用干了？“

　　顾夕抬眼看着他们，心想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目的。于是她挥挥手说道：“这一部分先放一放，剩下的还是接着干吧。”

　　两个印度人失望地走了。

　　刚把他们打发走，顾夕却又接到了一个电话。顾夕一看，哟，是一个很资深的黑顾夕。由于顾夕的直接领导十分忙碌，这个黑人顾夕对顾夕也有着发号施令的作用，顾夕一看她的电话来了，赶紧放下她的红茶杯子，把电话接了起来。

　　黑人顾夕一上来就严肃地说：“上次我们组发给数据分析组的文件有很多错误，你知道这事儿吗？”

　　顾夕在心里暗暗喊冤，我刚来，你说我能知道这事儿吗？谁知黑人顾夕接着指出：“他们说上个星期邮件copy你了。”

　　顾夕想，或许吧，但是那么多邮件，他说的是哪一封呢？

　　黑人顾夕接着严肃的跟顾夕讨论了这个问题，听来听去顾夕似乎明白她说的是有个自以为很机灵的小伙子，上次干的活出了不少错，被数据分析组指出来了。顾夕的挫败感与日俱增，因为上次她似乎看到过一封类似意思的邮件，但是她竟然以为那个老太太是在说另一件事情 - 这老太太一封信往往洋洋洒洒写上个大半页，每天光读她的邮件就要浪费顾夕大量的时间。

　　顾夕唯唯诺诺的应着，一再保证下次再发更新版本的时候会让专人检查一遍，自己在检查一遍，黑人顾夕认为可行，她俩才挂断了电话。

　　顾夕发现自己拿电话的那只手已经汗淋淋的，汗都顺着手腕哗哗地往下流了。她想自己这个“要技术没技术，要聪明没聪明”的人（老公的原话），到哪里都是个给人擦屁股的命，她给笨蛋一号和那二胎的印度顾夕擦了半天的屁股，他们一个个可是都比她过得好多了。

　　这两件事彻底让顾夕这一天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精力和勇气耗尽了。她忿忿的把红茶一饮而尽，烫的自己呲牙裂嘴。她不得不带上放大镜亲自检查起那个小伙子干的活，果然他这次和上次一样不仔细。顾夕看得眼都快瞎了，这期间那小伙子还潇洒的在顾夕的门前逛了好几次。

　　顾夕想，照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戴上老花镜了。

　　就这样，中午十一点的会上，顾夕已经昏昏欲睡了，到了下午两点的会，顾夕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不知道怎么才能避免当场睡着。最终，她一狠心，又喝了一杯咖啡。

　　这一杯咖啡暂时的解救了顾夕，虽然后果可能是严重的。最后快到五点的时候，顾夕实在是撑不住了。差十分五点，她就拎起沉死了的包 - 里边装着孩子的各种瓶瓶罐罐 - 满脸疲倦地走了。到了停车场她却又发现了一件不顺心的事儿，她旁边那辆车的屁股彻底的歪了过来，而另一边是一辆很大的车，顾夕终于体会到了那个给她贴条的人的心情。她又看了一眼，依稀感觉到，这辆歪着屁股的车，就是那个小伙子的！你说说这人活不好好干，车也不好好停。

　　顾夕困难的从那辆大车那边爬到了自己的车里，忽然发现上次揭下来的贴纸还被她随手扔在孩子的一堆东西中。顾夕终于把这一天的气找到了发泄的手段。她捡起那张贴纸，爬了出来，站在小伙子的车后端详了一番，最后啪的一下把这贴纸糊在了小伙子那“我支持希拉里”的车贴上！

　　幼儿园里，孩子还是蹦蹦跳跳的冲顾夕跑了过来。她甜甜的大喊一声：“妈咪！”顾夕彻底忘记了是谁把她早上五点折腾起来的，这一天的疲惫似乎也不再那么痛苦。她抱起孩子走了。

　　车库门口，孩子在地上捡起了两片落叶。顾夕忽然意识到，现在早上已经变得凉飕飕的，秋天来了。她刚转发了一篇“夏天十大儿童游乐场”的朋友圈，秋天就来了。就这样在一天天的挣扎中，季节更替，孩子又有一批衣服不能穿了，而很快，她就要督促老公收拾车库，随着天气变冷，车很快就要停进车库里了。顾夕觉得她的脑子就像一台老旧的电脑，却不得不被迫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嘎嘎作响，抖个不停。顾夕想要再思考一下自己这样生活的意义，可是咖啡造成她的胃又有些隐隐作痛，顾夕只得换而思考起如何做这一顿饭，才能同时满足胃不好的自己，挑剔的孩子，高血糖的奶奶，还有食量大的老公的需求。在锅碗瓢盆的叮叮咚咚中，天比以往更早的渐渐变黑了。

　　当全家人一起坐在桌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似乎还下起了小雨。顾夕庆幸于自己的胃没有进一步的恶化。她忽然觉得在这样冷风冷雨的晚上，能全家人一起坐在这里吃一口热乎乎的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正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顾夕的眼角余光瞟到：孩子偷偷的溜下了桌，奶奶又把一块肉扔给了柯基，而老公像以往一样高谈阔论着他的重要性：“……他们想让我做这一部分，那是当然了，所有人都知道，全公司只有我能担当这样的重任……”最后他把那刚抓着排骨啃完了油滋滋的手在顾夕头上一拍：“我不仅在家里不可或缺，到了单位也是一把手！”

　　顾夕愤怒的瞪着他。老公洋洋得意地站起来，又在顾夕头上继续拍了两下：“你不服气也没有用！”

　　顾夕想：“人生苦短，我怎么和这种人搅在一块呢？！”
　　顾夕说：“我告诉你，你别在这得得得，你今天要是不把车库收拾出来，每天就没有你的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