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河侧》风暄和

17、第五个故事（1）

　　1.

　　在经历了无数次实践，失败，反复实践之后，顾夕终于在今天早上做出了完美无缺，表面光滑的鸡蛋羹！顾夕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开车上班去了。诀窍是什么？顾夕在心中不断总结着 －就是一个字，火候！以前做的鸡蛋羹表面上总是布满了蜂窝，为什么呢？唯一的原因就是火太大了！顾夕尝试着快速的搅蛋，缓慢的搅蛋，用凉开水搅蛋，用温开水搅蛋，还有用凉开水加牛奶搅蛋……可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就是要用适当的火，蒸适当的时间。顾夕在她那内存早就跟不上了的脑子里做着备份，是比最小的火稍微大一点的火，大概蒸一刻钟。啊！顾夕好像攻克了技术难关。

　　带着这种美好的感觉到了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堵车也没有影响到顾夕的心情。她仿佛忘记了这周五是笨蛋一号工作的最后一天，忘记了十点钟那由犹太老头主持的组会，也忘记了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给家长布置了和孩子一起做手工的作业。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查看着今天的安排，除了组会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烦人的事情。她正打算再消化和完善一下自己的蒸蛋羹笔记，忽然发现昨天的日历上还有一个会。

　　顾夕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所有的手上甲板”会议。顾夕很是不喜欢这个“所有的手上甲板”的活动。在不久以前，犹太老头的上司，一个和蔼的老太太在他们这个养老胜地一样的公司光荣的退休了。同时退休的还有两个老头 －他们分别都负责过顾夕做的项目，或者说，他们都是从顾夕做的项目一步步的做上去的。说起来，犹太老头刚来到这个公司，做的也是顾夕这一块。这绝对不能说明顾夕的职业方向也会像他们一样步步高升。而是造成了一种谁都可以对顾夕这个项目指手画脚的局面。比如犹太老头吧。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来的时候由于工作强度太高，而导致他压力过大，不但病休了好几个月，还被劝告去做精神疗养。（这是顾夕听公司同事八卦的，真实性不可考。）可是现在他每每给顾夕加活的时候，都会这样说，“我对你这个项目很了解的，我也亲自做过几年呢，这完全就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项目。何况你现在还有笨蛋一号的帮忙。事实上，根据我的记忆，这两个月你应该比较轻松才对。”轻松个鬼，顾夕咬牙切齿地想。大概是精神疗养让你的记忆力衰退了吧。要不你现在再替我做两个月试试！

　　另外一个退休的老头，顾夕和一个要好的同事一致认为，虽然他是个外国人，但是他长得，就和83版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锋长得一模一样。欧阳锋十分老当益壮，每次有什么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他总是冲在前面，做出一些错误的解答和指导。他和真正的欧阳锋不光长得相似，还有一个共同特点 －虽然剑走偏锋，但是功力深厚，谁也不敢和他硬碰硬。所以，当他退休的时候，犹太老头，顾夕的上司，和顾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注意，犹太老头并不是顾夕的上司，他是顾夕上司的上司。顾夕的上司去休假了。）

　　前几天，顾夕居然在家附近的Costco看到了欧阳锋。欧阳锋的真名叫做杰克·啊啦呜啦叽里咕噜。顾夕眼看着这位欧阳锋·杰克在端详一套户外休闲躺椅，显然他十分享受他的退休时光。顾夕见他还是那么精神矍铄，不仅对他的敬仰更进了一层。可是眼看欧阳锋扭头向自己这边看来，顾夕连忙推着装着孩子的尿布和孩子的推车，飞快地向反方向跑掉了。

　　第二个同时退休的老头有一个精神学医生的光荣学位，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从事救死扶伤的工作。或许他曾经救死扶伤，只是在这里发挥余热。他看起来比圣诞老人还老，却还是每天穿着紧身自行车服，骑着一个赛车一样的自行车来上班。顾夕听说他已中风两次，所以每次经过他的办公室都格外关注，万一发现他再次中风，可以及时通知大家把他送到医院去。这就是为什么当这个老头退休的时候，全大楼的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的原因。

　　这两个退休的老头显然跟“所有的手上甲板”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那个退休的老太太。在她退休以后，正逢这个退休过渡中心（顾夕的公司）“重组”（重组是另外一个顾夕不喜欢听到的字眼），犹太老头和他的部门被规划到了另一个老太太的管辖范围。这另一个老太太，可完全没有前一个老太太一半和蔼。她同时管辖着犹太老头，另一个研究部门，还有IT。她是一个什么O，由于她的管理范围过于宽泛和混乱，顾夕至今也没搞清她到底是个什么O。

　　其实，顾夕对此也并不关心。她所能接触到的领域也就只是到犹太老头为止。至于犹太老头的上司到底在想什么干什么以至于是谁，基本上对她没有什么影响。而她十分肯定这位不知是什么O的老太太，对她们组所有的人没有一个认识的。

　　可是这位新官上任的老太太，最终还是对顾夕第一次产生了影响。在进入冬天之前顾夕打定主意，把每周在家工作一天改成两天，因为这样会大大方便她接送孩子。冬天到来之后孩子生病的频率将会大幅度增加，这样她就不用三天两头请假。况且，如果孩子生病的时候能早点接她回家，她还能好得快点，省的拖长了战线，全家人都跟着受罪。

　　本来，在家工作在她们这个如此松散的地方，是一件没有人管的事情。顾夕怀着这样的认知，来跟她的老板 －一个有三个孩子的大妈，“打个招呼”。她的老板一向对顾夕充满了同情。“你知道的。”顾夕对老板说，“我的女儿刚换了一个幼儿园，为了帮助她度过这个困难的阶段，我不得不每周多在家工作一天了。”虽然顾夕觉得不会有什么阻力，但她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谁知，老板叹了一口气，“我非常理解你的决定。但是我要告诉你，最近我们这里，对在家工作管理更加严格了。很多人申请的表格都被退了回来。”什么？顾夕心里打起了鼓，竟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经过交谈，她发现，原来是老板刚刚交的表格被退了回来。这倒也没有什么，原因都是一些无关痛痒，不大不小的细节问题，可是，这说明了老太太对于在家工作这件事的态度 －不支持。你想，如果每个表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打回来重写，这对于面子大于天，到处吹嘘自己的部门是如何优秀的犹太老头就会变成一件十分不光彩的事，犹太老头就会想方设法，不让他们提交这样的表格。这样，就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在家工作了。想到这点，顾夕不禁充满了怒气。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维持现在每天在家工作一天的状态，另一天就通过零散的发一些在家工作的通知来解决。毕竟这种通知只需要发给他们组里的人，老太太，甚至连犹太老头都不需要知道。

　　有功夫不去想想怎么把IT那个破系统重做，到对我们这些在家工作的人挑上刺了。顾夕每次在用他们内部系统找东西遇到挫折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恶狠狠的谴责这个老太太，虽然那个系统和她在家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一看这个老太太发出临时紧急通知，让“所有的手上甲板”，顾夕就知道绝对没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