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居山池》虾仁下饭

2、只是再相逢

　　再说方蓝落水后直被池水的寒意一凛，僵了手脚，且脚上本伤来不及挣扎，便沉将下去。
　　只在昏厥间，远远似有一束白光飞将而来……
　　…………
　　————若百年前————

　　秦山淮岭中界有一居山山池，山池中有一千年白蟒，稀世罕见，有得仙缘，一朝化身便入了市井历练，唤名白山。
　　是乃历得人情体得俗欲方能化而升仙，所以往的市井，当个饭馆的跑堂来。每日于后厨及客桌间穿梭，听得八方的客人谈些四海趣事。
　　一眨三年，近日听得最多地，是那新封的王爷。那王爷已是及冠才正聘的这一门亲事，竟是要娶的是那江南商女；士农工商，此事一出便在京中沸沸扬扬。
　　其中弯道不为人知，白山这月却是真真忙将起来，跑南走北的采购些新鲜的食材——这新王爷的喜宴是摊到他们饭馆的，说是那王爷日前尝试过他们的饭食，甚觉不错便将定下了，掌柜的高兴得不行，处事越发精细小心，要的都是极好的材料，这便使得白山即跑山又跑海。
　　终于所备皆齐，在引亲前七日白山就与饭馆的厨子们一同入了王府。王府离市而立，倒像个大庄子，恢宏大气自不必说，与白山一行无关，他们住的自然是后厨小苑，所做的无非日日点加食材，备菜谱练菜样。白山无需掌勺，只需端了菜样上桌予专人试品即可，倒也清散。
　　是以夜间劳累的厨子们睡下时，想着再过一日便要迁回那饭馆的矮厨了，白山便寻思要寻了那听了七日的笛声去。

　　居山山池四周环竹，白山本化于池中，得形而无识的日日于竹林间穿耍。一日有一仙人路过，那仙人见他惊喜一声，便留下于他日日吹笛点化，至他开化有识才又云游而去，时过境迁不想这七日又听得那熟悉的笛声，定是要去探看一番的。
　　于是隐了身形，出了王府顺感而去才见得一山谷，是以山谷中便是一茂密的竹林了，正随风而莎莎作响，伴着清凉月色使人[蛇]舒心得很。
　　化而为人在市井缩得久了，便念着要到开阔的地界畅快的舒展；想着白山一跃便化了原身，落至竹林间盘飞起来 。只白山展得飞快，又想着或将要见了旧人的喜悦，却不察林中有隐隐微光。
　　是也正飞得通体舒快时，突发箭林，白山闪身避过哪料得反掉了罗网，将将被笼住了，正待动作便见一洒黄粉飞来，霎时一股雌黄锈味布满周空。
　　白山见了雌黄便停住了挣扎，这雌黄——对他无用。只纷乱中见了那向他洒来雌黄的人，手执一管玉笛，外着一席青衣，面容清秀看着他的眼神隐约透着喜悦甚或兴奋 年岁过得纷繁，白山已记不清那仙人的容貌，旦觉是熟悉的，只这四周围拢了许多人，不宜出声辨判，于是住着不动了。
　　是时听得一声
　　[主子，这蟒蛇实属罕见，怕是那蛇胆也为稀物不如取了好于主子入药。]
　　声落蛇倒，白山昏前还有些反应不急，他竟静静的就给人用大石砸了一把七寸。
　　以为要丢个蛇胆了，谁知醒来竟是枕的那人膝盖，刚要一动却听[哗啦]一声，他的蛇颈被锁链环住了。
　　[醒了么？!]
　　那人察得动静，竟惊喜的捧着他的头与之对视起来。
　　[你的眼睛真漂亮。]说着就要靠头过来蹭拭他。白山只定眼看着，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对视时便发现，这人不识得他——
　　可偏偏拿的是仙人的玉笛，吹的也是仙人点化他的曲调，这会儿离得近了还能嗅出他身上淡得可无的竹香——这是仙人终日呆在竹林中而带上的味道。
　　见了故人故人却不识我，白山一时怅惘，不觉心下一叹。
　　那靠至他颈侧的人便顿住了，声中带着不确定的问
　　[你方才……是在叹气吗]
　　虽不知仙人为何会识不得自己，但对点化之恩是怀着感激的，于是白山点了点头。
　　[你果真是稀有得很!]仙人再是一番惊喜。之后就对他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是末仙人虽已不记得他，但到底惜他之情还是如往常一般的。
　　直至深夜仙人对他讲了许多事来，白山方知仙人就是那要成婚的王爷，一推想便了悟这是下凡历世了，怪说会不曾想起他。
　　不日就要成婚，只仙人却说未曾见过那商人女子，全是一道圣旨了事。说罢叹息一声，便猛然咳嗽起来，仙人投的这凡身怕是已被入毒多年，伤了肺腑了，果不然咳嗽一起四下就窜出了人来，一阵慌乱才慢慢止了仙人的咳。期间还再有人提议要取了白山的蛇胆，被仙人一制止拉出去打板了。
　　第二日仙人或说是王爷便坐上马车赶回王府娶亲去了，白山待仙人走后也是身形一遁，化了人身现回王爷府的后厨小苑去。他的事要做完，不能无故耽了尘世的历练。

　　王爷娶商女当王妃原是闻所未闻，这月余来四邻街坊，南门北巷整个京城的人们茶余饭后都咀嚼遍了，全都嚼出一个结论:王爷定是爱恋那商女得紧。
　　是以这王爷娶亲热闹非凡，客栈、茶楼、街巷都挤满了来看娶亲走街的人。
　　只最后这现成的热闹到底没看成，间接听得了一个喧哗重谈——王爷不知何故吐血昏死过去了。娶亲作罢，就此等了五日才再听得下文。
　　只说现下，王府罢了亲事却也不落人意，一团来贺的官员或亲朋皆被留了吃吃喝喝，倒真像是成得了亲似的。这让得后厨忙了一宿，至迁回饭馆后白山才听得仙人吐血昏过去的事闻，忙隐了身形先去王府探望，未果；方又转去昨夜的山谷。
　　此去白山倒是留意起了四周，见那日捉他的护卫皆守在屋舍以外，想必仙人是在此安治了，便入得屋内，推门却是一地狼藉，而仙人正捧着那锁他蛇颈的链子失神。
　　白山隐隐猜想仙人是病身过重，终要取他的蛇胆服用了，可回来却见他已“逃脱”，是以有这一地狼藉。
　　自千年化丹蛇胆便已不是失者必死之物，他再修得百年便可回复过来，至此白山未再犹豫，化了蛇身就现在仙人眼前，并盘着他的身形而去。果不其然仙人见盘到他身上的白山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失而复得的莹光，抱住环着他的蛇身就问
　　[你这一宿去哪了!]
　　白山似感到仙人微颤了下，声中带急又怒似还有一丝怨慎。
　　白山知凡是下界历世者，不可渗他凡世过多，否则招来变数；却哪知，自他受笛声吸引寻去见了仙人，便已是变数了，甚或更早也未可知，这是后话了。
　　只现下白山也不答话，倒再环了仙人一圈。听得仙人又道
　　[我在这等了你一宿……怕你也丢下我了。你是我的哪儿也不得去。]
　　说着自顾拿了条红绳将白山的蛇颈圈住，又拿了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上。这才满意看着白山笑道
　　[这般你就逃不得了。]
　　被那红绳一圈住白山只觉细针扎入一般刺痛，忙自行挣扎起来，果真是挣不得开；又想化而为人，才惊出一身术法皆已被锁，急得朝仙人吐了蛇信——
　　[你无需再费力了，这是一个游方的异人赠我的，说上能捆仙下能捆灵，只要一捆上非捆绳者是解不开的。咳咳咳……]
　　既知如此，见白山挣扎还是忙抱紧他，话说得急了又不甚咳起嗽来。
　　白山见他这般倒也不再动作，只心绪不免波动，想着未入世的仙人何等风姿，如今却要忍这入毒的凡身伤累，而己却不能介入其中只能旁观他苦处，一时滋味莫名。
　　仙人咳得厉害，眼角微红就要泛出泪来，白山自觉贴心的微松了环在仙人身上的束缚。不想刚一动作仙人便手脚并用的抱住他道
　　[怎么，不想与我这半死人呆在一块]
　　白山:……
　　动了动尾又默默地环了上去。

　　与仙人连绑了五日，白山预感仙人似又不急取他的蛇胆了。只又添了一事，仙人夜里入睡时缠他地紧，偶有惊梦，出身冷汗口中喃喃于是抱得愈紧，白山思慎若自己不是千年的白蟒，怕就要命断这恶梦勒人[蛇]的手段中。
　　熬得五日，仙人终于在一封封的召见书中出了山谷。为防他“逃脱”特换了个护卫来牵制，不巧，正是那两次提点要取白山蛇胆的主。倒是这时不见提取蛇胆的威风，躲了角落看着绑了红绳另一端的白山瑟瑟发抖。
　　仙人去不多时就回来了，推门见他好好的盘在席上，心情好得不行，几步跑来似要抱他起身旋转一圈，但终是没能抱起，到底解了红绳赶着那发颤看尴尬的护卫出去了。
　　笑意不减，就着白山枕着他膝盖的姿势席下，拂着白山的头看着外头的翠竹自言起来
　　[我上殿请书，说那商女克夫未曾进门就要害了我的命，万不肯娶她了，跪殿一默那颁了圣旨的人就只能收回了原封的圣意。呵……你是没看到他那一脸咽着的模样。]
　　白山这几日多少明白仙人那娶亲是被强迫的，这时看他解脱也是心下一松，抬了头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至此仙人的凡身王爷一生再未谈过任何亲事。
　　实际王爷的一生并不长，二十三载即与白山在山谷中生活了三年便去世了，事因毒发。
　　那日与其它天数般平常，泡在温泉水中的仙人也日常般咳嗽，却是咳着咳着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便是一股股黑血从口中往外冒，染了一池雾气的水都能见得鲜红，白山知仙人是要历尽人世反回天去了。却不受控制的慌张着在凡身的王爷面前化了人形，手止不住颤抖的擦着那往外涌的鲜血。
　　仙人却只是笑，拂上他俊逸的面庞喃喃
　　[……捡你回来就该当妻子的，这样美，还，咳……还藏着不给我看。]
　　说罢手落而去了。

　　历了一世后，再站到轮回道前，复了一时的仙身，旁有仙友叹到:你这是为何，前是为那白蟒后又为那白蟒，本是只需历的一世，偏因他借入又需得再受次苦。
　　原那王爷的命数是皇权挣抖，娶不识的商女，并被其所害。最后沦陷在冠罪发配边疆途中病发身亡。哪知苦未尝尽倒白捡了三年悠闲的时光。
　　仙人本是个闲散的仙人。
　　无事周游四海，不慎一时落脚，就把自己搭进去了。那蛇实在稀美，乃山池集天地灵气而化，通体雪白并配着深蓝的双眼，偶尔悠悠一转像极了他化身的那一池碧水。每日都竹林中游戏，甚是机灵的样子。
　　动了心思，本也想就圈个宠骑，不料喜爱过紧，在点化中动了真情，心道糟糕速离而去，哪料情根一种，便会夜夜缠绕，扯者有如撕心，这使得他茶饭不思，一日走神间借得了腰牌给禁足的龙子下界，于是天伐要他下世历劫。
　　世事难料，躲了百年去了记忆却还是在相见的一刻脱离命数。执着要把他绑在身侧，这分明是已痴了，只能认栽。
　　抬头看了那忧心的仙友，笑道
　　[ 不妨。]
　　便跃过了那轮回的仙道，听说这一世是投的一方姓地教书人家。
　　应是见不得他了吧。

　　然而——
　　仙人此次却是自行回山池找人[蛇]来了。
　　————若百年后————
　　竹间弄风，屋舍饮烟，夕阳照闲人。方蓝已被救起一月有余，此时正游思在白衣男子那句
　　[我捡你回来是要当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