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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   ·壹·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这是...《春江花月夜》?”
      “是。”
      “这诗词竟有曲?”
      “我听过。”
      “莫要胡说。”
      “何谓胡说?”
      “这首诗即使有曲也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一直传至百年前。”
      “那也是百年前的了。”
      “我出生之时。”
      “又在胡说。这么俊俏的男儿竟是痴儿。”
      “痴的乃是世人,非我。”
      “摆了摆了。听人说你...是个戏班的名角。”
      “无名。一介戏子罢了。”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要听吗?”
      “...是。”
      “如果你想听,总归是可以的。”
      “哈哈,那么便拜托你了。
      “嗯,这单子我应了。”
      “单子?罢了,果然还是不明白你是的是什么意思。你什么什么事后有时间唱给我听”
      “你该听的时候。”
      “该听的时候...叫什么曲儿?”
      “无名。”
      “不会随意唱点糊弄我吧。”
      “不会。”
      “在唱几句吧。”
      他低眉颔首细细思索,半长的头发自肩上滑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梨木椅,似是在找到节拍,忽的一停,他抬起头,红唇微启,眼眸深邃,似有千言万语,又重归于虚无。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
      “你唱旦角?”
      “你觉得呢...”
      “你若是女子,定是个妖冶海棠般的奇女子。”
      “可惜了吗?”
      “大概吧。”
      “你该走了,陈公子。”
      “你若再叫公子,定有人打上门来,也别轻易说你是戏子了。近来闹得很凶。”
      “我自晓得。”
      “嗯,走了,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我名...流息。”
      “流息...川流不息...”
      声音随着人影渐渐远去,再无法寻得踪迹。阙枳从始至终一直坐在那把梨木雕花的木椅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不是节拍,更像是等人。
      日落时分,天渐昏暗。他终等得不耐烦了,“唰”地起身,回到了里屋,只剩那有余温的梨木椅和那杯早已冷得不行的茶。
      次日一早,阙枳被门外震天的敲门声震醒,从榻上坐起,微微皱了眉。自己这身中衣,明显是孔老二时期留下来的,怕是被外面的人看见会倒大霉。
      阙枳抬了抬头,按了按太阳穴,起身,换衣。许久,外面的敲门声竟也不曾断,倒更像是地狱的鬼差来索命。他忽得这么一想,又露出苦笑,自己是个连地府都不会收的孤魂野鬼,又何惧那些少年人。阙枳又慢悠悠地把演示中衣的外套脱掉,缓步走向大门。
      红漆大门被敲地发慌,沙土一波波地随声音下落,还是不是夹杂着人的喊叫。阙枳打开大门,凤眼微眯“各位有事?”
      “看他这一身果然是阻挡我们前进的人,那个女同志说的不错啊!”
      “戏子!无情无义!垃圾罢了!”
      “消灭他!为了前进!”
      “应该带他上街游行!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的错误!”
      “先教训一顿!工人的敌人!”
      “对对对!”“对对对!”
      人声鼎沸,一拥而上。
      然而,众人却发现,他们像是被什么拦住了一样。近不了身。
      期间,阙枳不曾言语。
      他等的人终究是负了他。让这些人来,知道了他这个“阻挡进步的敌人”。他心里冷笑,最后的忍耐再已消失殆尽。他想见见这人,要了他的东西,却不知归还。是不是与这群少年郎上街游行就能见到她?
      被拦住的感觉骤然消散,众人一拥而上。
      阙枳嘲讽,自己修为人形后便再也没受过这样的伤了。被人毫无章法技巧的打倒在地,不能言语。拳打脚踢。
      他感觉他的头被人用砖打伤了,血顺着留下,砖灰刺激得生疼。好些人冲进他家,烧翻砸,底朝天。
      除四旧嘞。他想着。
      最后,他被拉着去了街上。带着“四旧”的束缚。受众人的侮辱,或者说,这是场精神的折磨。更有甚者冲上来让他认错,素不相识,又认什么错呢?可笑。
      忽然,他不动了,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淡漠,气势逼人,眼睛盯着的方向,是她了。
      女子似乎看见阙枳冷的吓人的脸,转身便跑,但她发现自己想从他的手中逃跑,门都没有。
      是了,他可是窆匠流息君啊,她嘴角也是苦笑。世上窆人不算少,但能称得窆匠的有多少。
      他开口,无声。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落叶、云层、声音、人群悄无声息,世界停了下来,因为他的一句话。
      她是会一些唇语的。这是流息君的绝技吧,她猜想。
      三十二谶语,十一句。天地繁华,物我两生:天地寂灭,物我两静。
      她只见阙枳信步走来,哪怕狼狈如此,依然让人觉得傲岸出尘。
      “阿引,近来可好?或者叫你南冥药草——月引,亦或是你更喜欢你现在的名字,晏月。”
      “你...流息君,我...我...并不是...”晏月惊慌失措,阙枳心里闪过一丝的讽刺,出声打断她“窆人何时有陷害同行前辈的惯例?”
      “未曾...”
      “你师父南冥修士魏道然可有说在人危难之时要将人斩草除根?”
      “未曾...”
      “窆训可有记载,有约不可赴,有债无需偿”
      “未曾...”
      “那你为何陷害于我,欲将我推入深渊,欠我债不曾来还,与我约不成来赴?”
      “我....”晏月脸色“唰”的了下来,双唇发抖,又“噗通”一声跪下,哭的倒是梨花带雨的,双手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再看阙枳。
      “你欠我的可曾记得?”阙枳一边拿下手上的枷锁,一边问到。
      “一条...命....”晏月声音极小,说完后哭声到大。
      “还有呢?”阙枳随手一挥,本应被打烂在院里的梨木椅完好无损的出现了,他坐了上去。
      “内丹...您的内丹...”
      “嗯,记得倒是清楚。与我规定何时还?”
      “今年正月初三。”
      “这倒也不是记不清。为何不还?”
      “我...”晏月不再哭泣,紧咬住了下唇,眼圈通红,不再言语。
      “你怕你失了命,不怕我失了命。你怕得到我内丹的人失了法术,不怕我失了法术。”阙枳表情未变,或者说一直面无表情。他低头揉着自己被人踩青了的手腕,在单方面的殴打中,这倒也算是轻伤了。
      晏月止不住的颤抖,看起来现在这情形是逃不掉了。
      “你师父与我也算是旧友,他如今先去了,只留你一人,我也不勉强你。当初是看在就是你曾帮我去取得草药,你师父又与我有交情才将我的内丹给你。你也知没有内丹,我也算是一个普通人,且我又无外力护体,可如何?”阙枳慢悠悠地说到。这大概是他少有的说这么多话。
      “晏月...可否请求流息君一件事?”晏月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
      “嗯?”
      “流息君只管拿回您的内丹,晏月当时所求的仙草够不够晏月一条命?”
      “呵,可以。”阙枳嘲讽地看着晏月,倒真是...
      “那么,能请您将我的内丹取出吗?”
      “你有多大本事,可保你内丹被取而不死?我无能为力。”
      “可是您就没有...”晏月望着阙枳,不再言语。
      “我?我们不同。”我是鬼修身,你是妖。当然,阙枳并没有做什么解释。脸上又恢复了冷漠。
      “流息君...”她脸上痛苦万分。
      “罢了...”终归是他听不得女人哭,说到底也并非无能为力,只是不想麻烦罢了:并非心软之人,只是害怕纠缠罢了。
      “随我来吧。”他说着,带她走进巷子里,撤了谶语制造的结界。
      人声鼎沸,伴随着惊呼。
      却只与转身离开此地,又遇见那个请他唱曲之人。当时遇见他正是在等晏月之时。这位公子,误入那里,误见其人。
      “呀!流息,你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随我来,是那群闹事的少年找上门来了?”
      “无妨。我要离开北平了。再见怕是久远,到时我必定会信守诺言。”
      “可你这一身伤...”
      “无碍。陈先生,再会。”
      阙枳说完,与晏月一起消失在原地,略显匆忙,不留痕迹。有少年人跑上前来,问东问西。陈庆一脸呆滞。这群人见问不到什么,便匆忙离开了。
      陈庆在原地呆了一会,想着活人从眼前瞬间消失,又惊又喜。多年后,在一场酒会上忽然谈起,才知窆人。安抚怨气,减轻业障,祈福来世,为死者演奏最后的一张歌舞,便是窆人。窆匠流息君,似谪仙般的人物,安抚的亡灵,是最清净无需受苦的。
      陈庆笑笑,怪不得呢。自己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然而这些确是后话了。阙枳和晏月来到了一处洞穴,从洞里吹来的气息带着潮湿和丝丝不可闻的血腥味,阙枳眼中尽是淡漠,心中涌现一丝嘲讽又转瞬消失不见。晏月看了眼阙枳,进了洞穴,阙枳也随他进去了洞穴中。
      洞中幽深曲折,倒更像是一个巢穴。两人都不准备点起火把。毕竟连人都不是人类,这种光线看着本没有问题,可是却更像是被一层黑雾挡住一般,阙枳倒是看不太真切。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洞口早就变成了为微小的光点。晏月催促了一下阙枳跟上,拐了个弯,光点也再不见。
      洞中寂静,像是被世界孤立排挤,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阙枳开口道:“你救的人在这洞里?”
      “在。我将他带到了这里。当年流息君您来向我讨要草药救治人类,不知那个人类如何了?”
      阙枳抿了一下唇,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闭口不言。晏月微微弯了嘴角,声音却是平常带着恭敬的开口“流息君?”
      “死了。”阙枳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
      “抱歉,流息君。我不知道....请您节哀...”
      两人又静了下来,不言不语。突然,晏月的呼吸声不见了。有什么滴到了阙枳的手背上。阙枳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背,是鲜红的颜色。
      阙枳伸掌,掌心生出幽蓝的火焰。在他的面前是一只巨大的怪物。似蛇非蛇,眼睛状如灯笼,尖牙利齿,通体青黑,口中有血色液体滴下。被掩盖的腥味瞬间放大了数十倍。
      阙枳皱了一下眉头,左手伸蓝焰照明,右手抬起,手中的蓝色火球和周围又出现的火球被甩了出去,他趁此机会向后退与这只怪物拉开了距离。
      火球竟丝毫伤不到这怪物,打在身上便熄灭了。这怪物似是眯了眯眼,有灵性般的吐着蛇信子,慢慢滑向了阙枳所在的方向。阙枳警惕,不敢怠慢,忽然这怪物张大了嘴,口中竟发出尖锐的声音,阙枳一瞬间没有防备,大脑像是针扎一般,在此时这怪物加速冲过来,准备一口结束了阙枳。阙枳瞬间回神,抬手又是数十个火球冲去,又立了一个火墙。趁此机会双手看来是快速结印,心里默想今天倒是倒霉。
      手中的动作很快结束,薄唇轻启,默念:“三十二谶语,三十句。世界虚浮,浮屠立断。万种归一,虚无雾散。”
      从阙枳所在之处,竟开出了微蓝色的小花,快速的长成了阵法,光芒瞬间冲天,笼罩了这怪物。光芒散后,这怪物已经断成了好几节。腥气的血洒了遍地,阙枳终究支撑不住,晃了三两步,扶着墙壁滑到了地上。
      不知何时消失的晏月有慢慢从洞穴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流息君,这与肥遗的打斗可好生精彩。居然连谶语都用上了。”
      “别过来。”阙枳看着她,突然说。眼里的乌黑仿佛带着血色。如果仔细看,便能发现眼里有一个阵法。与刚刚蓝色小花排成的阵法丝毫不差。
      “呵。真恶心你这种人。高高在上,像是同我说话便脏了你一样。那年的草药给你,你居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越说晏月的表情越狰狞,她踩进肥遗的血泊中,向阙枳走去。
      忽然,她不动了,她感觉有什么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抬头一望,只见那断成几截的肥遗的头竟动着那一小节的身子立了起来,血盆大口张着。偃月一瞬间变的惊恐,身体发抖,迈不开步子,僵在原地。归根到底,她不过是一株没有多大本事的植物罢了。
      肥遗的嘴一闭,晏月的下半截身子瞬间倒在地上,又撒了一地的血,上半身还在肥遗的嘴里,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阙枳皱眉,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一场了,双手有些颤抖准备再次结印,肥遗一会便倒下了。阙枳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是靠运气。
      阙枳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洞穴。没有变没有吧,早晚他会拿回他的内丹,早晚。洞外还是只能闻出些许潮湿,应该是肥遗的主人早已下好了结界。这种凶兽出没在这种地方定是人养的。阙枳眼眸幽深,走远,从未回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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