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眼》原子星

2、第二章

　　带着一分好奇，古尧开始巡视病人。才两天没来，监护室的病人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有四个病人离开了这里，其中两个是因为病情好转回到了普通病房，另外两个则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加上昨晚新来的几个，这里又多了五个危重病人，这意味着又有五个生命有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危险。
　　走到三床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皱着眉头的俊秀男人，虽然紧闭着双眼，身上插满了管子，可是依然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皮囊相当不错的人，只是但从外表上，真的看不出对方是一个被娇惯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啃老族。
　　正当古尧在观察的时候，杜飞缓缓睁开了眼镜，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盯着古尧看了几秒钟后，张开干燥的嘴唇轻声说：“我的腿还是很疼。”
　　古尧走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双腿包扎的部位，确定没有出血点，然后将止痛泵的剂量调大了一些，过了几分钟后，杜飞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我的腿残废了吗？”杜飞闭着双眼问道。
　　古尧愣了几秒钟，轻声安慰道：“你的双腿都被接上了，等到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多做些康复锻炼，应该能恢复的很好。”
　　听了古尧的话，杜飞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吭声了，古尧转身准备巡视下一个病人，当走到床尾的时候，突然听到杜飞的声音传来，“如果留下残疾，我爸爸或许就不会逼着我出去找工作了，谁会雇佣一个什么也不会又残废的人。”
　　听到这些话，古尧内心五味杂陈，虽然第一感觉这个人似乎是在自暴自弃，可是从对方的语气中，她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自卑。他应该不是一个毫无自尊心和骨气的人，为什么就是不去自食其力呢？是真的脑子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古尧很想直到杜飞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
　　接着，她走到了五床，虽然知道这个病人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是看到对方痛苦的样子，古尧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五床的病人名叫赵灵，今年才30岁，在五天前一气之下喝下半瓶的百草枯之后，预示着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虽然给她洗了胃，血液透析了无数次，用了许多挽救生命的药，可是这种农药毒性太强了，服下那么大的量，即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服用农药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跟她的老公和婆婆拌了嘴，然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弄来的这种大城市几乎很难找到东西喝了下去。
　　赵灵的老公一直都在自责，每次跟他见面谈话的时候，他都紧锁着眉头，像个木偶一样，惊恐的眼神盯着医生的面容，似乎唯恐从对方嘴里听到让他崩溃的事情。
　　她的娘家人在得知消息后，来到监护室外面哭喊了很长时间，自然也没有放过那个身心疲惫的男人。
　　虽然只是片面的了解了一些，古尧也慢慢知道，这个家庭的矛盾像蜘蛛网一样让人听了头痛。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严重到不可调和的原则性的问题，有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就是这些小事，经过他们每个人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毒素侵蚀，各个脏器的功能逐渐衰竭，她的食管、胃、口腔也已经被腐蚀的惨不忍睹，今天，她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如果呼吸困难一直加重，就不得不给她戴上呼吸机了。
　　我相信她在喝下毒药后就已经后悔了，她的老公来探视的时候，她说了许多次对不起，两人面对着面总是哭，她的老公抱着她的身体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她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古尧在监护室外的谈话室见过他一次，长得很可爱，黑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泪水，敏感的瞧着大人们的神色，一脸害怕的神色。赵灵很想见儿子一面，可是她害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孩子，她希望自己在儿子心中保持完美的样子。
　　随着监护上各项生命体征越来越不稳定，古尧有一种预感，这个年轻女人今天可能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果然，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赵灵的呼吸困难越来越严重，心电监护上血氧饱和度开始下降，心率也越来越快，在征求家属同意后，古尧给她戴上了呼吸机，然而，才戴上呼吸机没多久，她就突然出现了心室颤动，在使用除颤仪几次除颤后，心脏还是停止了跳动。
　　接下来，就是例行数十分钟的心肺复苏，虽然知道怎么折腾都是枉然，不过这是规矩，不管是哪个医生都要这么做。
　　四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停止了抢救，护士将赵灵的家人带了进来见她最后一眼，她所有的亲人围在她的身边肆无忌惮的哭着。
　　虽然这样的场面经常看到，可是古尧仍旧没有习惯，行医这么多年，遇到过太多让人可惜的人和事情，许多生命的逝去仅仅是因为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在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后后悔自责又有什么用。
　　古尧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将所有仪器设备去掉的赵灵，垂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在刚转过身的一刹那，古尧毫无整整的被眼前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这是个身着浅色休闲服的年轻男人，个子高高的，包裹在休闲服里的身材看上去消瘦，脸色白得有些晃眼，面容俊秀，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古尧的眼神透着深沉，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两只手随着插在两侧的裤兜里，跟眼前的这副场景格格不入。
　　他是谁，看样子不像是赵灵家里的人，那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疑问刚一闪过，古尧随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立刻自然而然转向别处，就像刚才根本没有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一样，轻飘飘的擦身而过，回到办公室里去了。
　　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后，古尧轻吐了一口气，开始反省刚才的自己反应怎么那么慢，难道是因为抢救病人耗费了脑能量，所以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竟然没有发现不对劲？
　　也不知道那个东西发现自己的异常没有，希望没有，不然可就麻烦了。
　　将赵灵和她的家人送离监护室，又将所有的病历都写完，也到了该下班的时候。古尧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操劳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收拾完东西，古尧乘电梯到了第一层，她没有选择从大门出去，而是选择了稍微偏僻的小门，那里人少，而且离自己寄存电动车的地方近些。
　　沿着光洁如新的走廊静静的走着，脑子里想着赵灵一家的事情，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居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今天在监护室看到的那个东西吗？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
　　虽然只是余光那么一扫，可是古尧可以感觉到那个‘年轻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心中一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无比，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前方还有一个‘人’。
　　从‘年轻男人’身边脊背挺直的经过，古尧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跟过来。直到走到寄存电动车的地方，她装作不经意的四下察看，庆幸的是，那个东西并没有跟过来。
　　坐到车座上，古尧觉得今天的自己表现有些异常，那样的东西每天都会遇到，她早已见怪不怪了，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男人’产生那么强的警惕心。想到刚才监护室对方的眼神，古尧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对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带着心中的那份不安，古尧发动马达，准备离开医院，途经重症监护室所在的那栋楼时，发现了赵灵一家聚集在台阶下面角落里，赵灵老公怀抱着睡着的儿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他的亲戚朋友们小声的议论着什么，有的人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古尧停下了车，同情的看着那个幼小的孩子。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就给了这么大的打击，没有妈妈的日子必定不会过的那么幸福快乐。
　　这时，赵灵的老公突然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呀，到底为什么？古尧也很想知道人为什么可以在冲动之下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到现在为止还无法接收家中遭此突变的事实。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留意到在他们不远处，隐约有一个身影正直直的朝这边盯着。
　　那不是赵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