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闼乌纪事》一尾白兔

20、孩子

　　“话说……”黑暗中，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看，我们家生了好几个了。第一个刚出生就夭折了，第二个才一岁也夭折了，现在这第三个还是女孩儿，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女人说道。
　　“什么意思？”男人不解问道。
　　“这你还不懂吗？我的身子不能生了，你要不然……”女人轻声道。
　　“要不然怎样？”男人还是不懂。
　　“猪脑袋！你让她帮你生个呗！”女人道。
　　“这怎么可以！”男人一听，勃然大怒道，“别胡思乱想了！”
　　“嘘，小声点！”女人轻轻拍了男人手臂一下，道，“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们就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连咱们家的本根都没了。”
　　“荒唐！以后别再说这话了。”男人依然怒气难填，愤愤道。
　　“啧，你瞧瞧别人家的姑娘，生了多少个了。再说，族长不是说了，每家得生至少两个吗？不然就不给补给粮。”女人还不肯放弃，继续道，“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医生说再生下来的也怕是体弱的，很大概率要夭折，不如不生。我要是能生，别说两个，二十个我都生下来。你要是真为这个家着想，就再考虑考虑。咱们娘俩跟着你可不能总吃苦不是。”
　　女人说得句句在理，但男人依然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女人又开始絮叨了，男人捂着耳朵，闭着眼不肯听。女人说了半晌，忽然听见他传来的呼噜声，便只好咒骂一句，也负气背过身去睡觉了。
　　而隔壁房间，蔷薇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得很熟。她很多年没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在这个陌生的星球，她有丝丝惶然，对这儿充满好奇，但也有对未来莫测的担忧。怀着这种忐忑的心，她睡了过去。
　　在她闭眼之际，她手上的戒指忽地发出一道微光，一闪而过。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依然沉沉跌入梦乡。
　　第二日一觉醒来，蔷薇顿觉精神大振，心中也舒坦了许多。一开门，却瞧见门口站着个人，正是巫引。他端着一盘子，上边放了碗粥和水，正站在门口。见蔷薇出来了，立即递上盘子去，道：“蔷薇姑娘，这是早餐。”
　　蔷薇笑着接过那盘子，说了声“谢谢”。想着这里的人还真单纯，对待陌生的人也如此热情。
　　巫引送完盘子却没走，他踟蹰在门口，欲言又止。蔷薇便问了：“有别的事吗？”
　　巫引道：“那个……蔷薇姑娘，跟你商量个事。我们这儿从未有外星球来的人，所以你要是暴露了，会被抓起来的。”
　　蔷薇点点头，表示理解，道：“我会小心的。”
　　巫引又道：“我和她商量了一下，闼乌山的背面有个山洞，想送你过去那里躲躲。只不过，那儿靠近坟场，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巫引说完，脸有些红，这番话实在难出口。
　　蔷薇一听却丝毫不在意，道：“行。”
　　巫引见她答应了，便有些喜悦，又忙道：“今晚我们就送你过去。那个地方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蔷薇又点了点头。
　　“对了！”巫引说着便出去了，拿着一对翅膀匆匆赶回来，他道，“你今晚把这个戴上，这样要是遇着人就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蔷薇接过那翅膀，却见那翅膀做的很粗糙。虽然羽毛都是用棉花点缀而成的，但好歹有个翅膀的形状。她又点了点头。巫引见她答应，便安心地离开了。
　　这一晚，天刚黑的时候，蔷薇便随着他们夫妇二人往闼乌山背面去。其实那坟场离这儿也不远，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对他们来说却很艰辛。天虽然黑了，但还是有人在路上走动的。夫妇二人提着灯走前头，蔷薇紧紧跟在后头。一路上有人认出他们，朝他们打招呼。夫妇二人尴尬笑着回应。
　　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到了坟场。所谓的坟场，其实就是一块荒僻的地，挖了很多坑，埋了很多死人。那坟场位于背面，逆光，很暗。而且有些潮湿，石头上长了青苔，稍有不慎便会滑落下去。而石崖下便是万丈深渊，蔚蓝色的海水中藏着一些食人的鱼类，独自一人十分危险。
　　坟场旁有个小屋，里头亮着一盏灯，幽黄幽黄。一个秃头老人坐在门前，拄着拐杖咳嗽，两眼浑浊。见到三人到来，那老头起了身，想要瞧仔细一些。
　　“丈老头！”远远的，巫引朝那人喊了声，女人也跟着打招呼。
　　老头一听声音，认出是谁了，应了声，笑问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我们……”巫引挠了挠头，正在想该怎么回答，女人却抢先答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您老人家就走了。”
　　“哦，这样。来来来，进来坐坐吧。”那老头道。
　　然而夫妇两对视片刻，巫引道：“不了，我们现在就要走。”
　　两人便与老头道别，蔷薇依然跟在二人身后，不着一言。这时，老头却发现他们身后多了一个人，便指着蔷薇问道：“这人是谁啊？怎么瞧着有点面生。”
　　女人连忙上前一步，挡住老头的视线，笑道：“嗨，你连阿巧都不认识了吗？就是住我们家隔壁那口子的小女儿。”
　　老头一听，便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模样。此时光线也昏暗，老头只瞧见了蔷薇一张脸，也不是很清楚。听那女人一说，便也就不在意了。
　　几人从小屋旁绕过去了，往山里走。那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小道，不长，后头便是坟场了。一进坟场，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跨越这坟场，尽头便是断崖了。断崖下有个不大的山洞，周围长了些杂草，与旁边的苔藓混为一体。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这是一个山洞。
　　两人将蔷薇送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洞里面很宽，放了许多东西，都是些粮食，还有一些木头。原来这个山洞是夫妇二人用来存储私粮的，洞内很宽敞，住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特别时期，蔷薇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夫妇二人说每日会送粮食过来，还把刚刚背上背着的一床棉被放了下来，给蔷薇安顿好。两人又叮嘱了几句让蔷薇小心的话，便走了。蔷薇便在地上睡了下来，这一睡便直接沉入梦乡。
　　这几天，巫引都会悄悄给她送饭来，还给她说外头的事。这时，她才知道外头已经有些乱了。不知是谁在片孤山找到飞船的残骸，一群人将它送到了研究所。后来不知谁放出的话，说外星人要入侵地球了，搞得村里人心惶惶，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要被外星人给杀了。而且上头派了人到处搜查，说要找出这个飞船的主人。所以，现在蔷薇是万万不能出去的。
　　蔷薇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她依然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她最近都在想着怎么破解锁住戒指的密码，只要成功，她便有机会回去了。
　　这时，巫引瞧见了她手上的一个链子，上头串着一颗绿色的珠子。洞内本就黑暗，只有巫引提着一盏灯笼照明。此时，他两眼直勾勾望着那珠子，满是好奇。那珠子其实很平常，只不过它会发光而已。可是他却瞧着那珠子，莫名地吸引了他。
　　蔷薇见他看了半天，下意识收了收手。他尴尬地移开视线，却还是好奇地问了句：“那东西是不是很珍贵？”
　　蔷薇点了点头，道：“这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巫引若有所思。
　　三个月后，蔷薇的肚子开始有些肿胀。这一日女人来送饭，一看蔷薇的样子便知道她有身孕了。回了家便兴高采烈地拉着巫引道：“好啊你，挺能干的，这么快就让她怀上了。”
　　巫引一头雾水，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女人挑眉道：“那蔷薇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巫引立马就生气了，道：“你别胡说！我连她身体都没碰过。”
　　女人以为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了然道：“好好好，不承认就算了。”
　　巫引听了她的话，第二天便去山洞看蔷薇。这一看，果然见蔷薇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他犹豫了很久才问了问，蔷薇这才告诉他，其实她早就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巫引大吃一惊，问孩子的父亲在哪儿。蔷薇说，他在遥远的星球，那个星球叫女娲。
　　两人沉默了片刻，蔷薇忽然道：“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巫引惊愕，蔷薇又接着道：“等孩子生下来，你就说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这个孩子跟我一样受苦。”
　　“你这是……”巫引有些不明白。
　　蔷薇道：“我迟早要走的，这孩子我带不会去，就托付给你了。”
　　“为什么？”巫引更加不明白了。
　　“因为就算跟着我回去，这个孩子也会被人杀死。我不想看着他死，让他在这儿反而最安全。”蔷薇细细想了想道，又露出哀求的眼神，“拜托了。”
　　巫引又想起来，妻子在他耳边唠叨了半个月的事情。她自己不能生，但是又想要个孩子。而此时，蔷薇又恰好要送给他一个孩子，这不得不令人心动。他又想，蔷薇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握了握拳头，点了点头。
　　又过了五六月，蔷薇生下了那个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孩。巫引抱着她回到自己家，女人一看是个女娃，顿时脸便拉了下来。她咒骂道：“怎么又是个女孩！”
　　然而毕竟是自家男人的孩子，而且还是她出的主意，最后这亏还是得自己吃了。她撇了撇嘴，将这孩子抱着喂奶。
　　又过了几天，忽然有一夜，巫引去山洞给蔷薇送饭，却发现蔷薇不见了。他慌忙回家，告诉了女人。女人却不屑道：“不见了就不见了，反正她也没什么用了，走了更好，省得送饭。”
　　蔷薇是晕过去的，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手中的戒指发着光，她被传送到了中转站。有个熟悉的声音对她道：“欢迎回来，我就知道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