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华文庸

66、刻薄师太

　　刘玄走过去一瞧，只见那穿蓝衫的走错一步，自己的棋子反被胀死一大片，白衫人面露喜色，洋洋自得神情，刘玄一心要待雨停了好赶路，也无心思看他二人下棋，便往亭外望去，转过头来再看棋盘的时候，谁知那穿蓝衫的反倒将白衫人逼了个手无落子之处。

　　原来他方才那招为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然不是胀死自己一大片棋子，还未曾有这般柳暗花明境地，白衫人踌蹰半晌，无落子处，横竖都是输了，将棋子一丢，笑道：“吕兄棋艺又见长进，九阳子甘败下风便是！”

　　那穿宝石蓝色衫子的叫作吕大雄，这穿白衫的原是个书生，偏喜修研道术，自称九阳子，原住在九华山潜心修炼，这日闲来无事，想起数年前在蜀山边界曾遇一人，喜下围棋，因同好此艺，便结为好友，一晃数年未曾相见，心中挂念，便来找寻，谁知一盘棋未曾下得完，便天降大雨了。

　　初秋山中雨凉风寒，刘玄刚吃得一枝黄精，喝了几杯黄精酒，也不觉得寒冷。

　　九阳子向吕大雄道：“吕兄，这数年不见，想必修为又进得一层了罢？山中风寒雨冷，吕兄仍是这般神彩奕奕，想来必是功成丹就，可喜可贺！”

　　吕大雄笑道：“九阳兄弟莫拿愚兄开玩笑，愚兄在这山中隐居，也不过图个清静自在，何来修行之有？”

　　九阳子哈哈笑道：“小弟来时，观此山乃是灵气凝聚之处，必有灵物在此落脚，兄长在此地居住，想必也吸得些许灵气，如是看来，小弟他日也搬来此处，与兄长伴好了！哈哈哈哈！”

　　吕大雄道：“那感情好，愚兄也不怕这山中寂寞了，哈哈哈！”

　　他二人一面闲聊，连眼也不瞅刘玄一下。山中的雨大都是急雨，那雨片刻便即停了，放眼望去，一望无云，天空明亮亮的，树叶上挂着水滴，越发青翠。

　　刘玄正要走出亭子赶路，见山道上远远走来两个尼姑，渐渐走得近了，为首一个四旬左右年纪，看去十分眼熟，尖削脸，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凌厉得很，另一个二十岁左右，模样倒还端正，跟在身后。

　　吕大雄同九阳子老远见二人走来，走得近了，瞧见为首的那个，均是“咦”了一声，二人对望一眼，都不再出声了。

　　老尼姑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向亭子里三人望了一眼，刘玄被她眼睛一瞪，冷不丁打个寒颤，心想，“怎的这老尼姑看着如此眼熟？”

　　年轻尼姑便在一旁站着，老尼姑忽然道：“这亭子里怎的一股驴骚味，觉慧，看看是哪家的畜牲跑到这亭子里来了？”

　　觉慧低声道：“师太，想必是大雨过后这林子里的气息，这亭子里并没有什么畜牲。”

　　老尼姑道：“我生生闻到一股驴骚味儿，你却偏说没有，觉慧，你可是找打么？”

　　觉慧垂头道：“徒儿不敢，只是，这亭子里哪有啊！”言下甚是委屈。

　　刘玄心道，“这老尼姑也太可恶了，明明亭子里除了你们两个，便只有我们三人了，你这分明是说我们三人里有一个是畜牲，可不是红口白牙地在骂人么？”

　　她正这样想，却见那吕大雄早已一张脸胀作猪肝色，右手按在桌子角上，“喀啦”一声，将石桌按断一角，九阳子将他手一按，向前一步笑道：“在下等也是今日路过此地，不知幻缘师太到此，未曾远迎，实是罪过！”

　　刘玄忽地记起来了，那日晚间在半山腰里看到黄袍老祖同鬼谷居士三人，其中一个便这是老尼姑幻缘师太了。

　　幻缘师太素来好大喜功，数年前曾与九阳子、吕大雄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一见，二人均装作未曾见到一般，对她不理不睬，当下心里十分气愤，存心要骂他二人一顿，她不知那吕大雄正是一只野驴，小有数百年道行，在山中吸取日月精气，修炼成形，被她这一骂，正骂到他痛脚上了。

　　那吕大雄心里怒火腾腾腾直往上冒，心道，“好你个幻缘老尼姑，你这不是当着人家面揭我的短么！若不是道行比你差些，我暂且斗不过你，不然一顿老拳定要你尝尝！”

　　幻缘师太冷哼一声，道：“两位都是贵人，数年前于黄山一面，二人想必对在下尚怀余恨罢？”

　　数年前，吕大雄前往黄山采药，修炼道术，路遇九阳子，二人谈兴甚佳，一路结为好友，哪知半道里正碰上幻缘师太，那山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幻缘师太生性高傲，不肯让路，他二人也已走到半道里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当下僵在那里，各不相让。

　　后来吕大雄被幻缘师太一脚踹下山去，滚得头破血流，九阳子当时道行尚浅，被幻缘师太扇了两个嘴巴子，亦不敢再同她争，撒脚丫子便逃了。

　　九阳子笑道：“哪里，哪里，数年前黄山一见，九阳子对幻缘师太记忆深刻，佩服尚且不及，哪有怀恨之理，误会，误会了！”

　　幻缘师太瞅他一眼，道：“只怕你心里不是佩服，恨不得现在便上来踹我两脚罢？”

　　九阳子脸上陪笑，连连道：“哪敢，哪敢，师太千万莫要误会了！”

　　幻缘师太冷哼一声，道：“你自是不敢的，只是另有其人，仍怀恨在心，想当年我那一脚也着实厉害，莫说是你九阳子、吕大雄，便是个仙人，吃我一脚，命也去了一半了，哼哼！”

　　吕大雄按捺不住，“喀啦”一声，桌子角又被他按下一块来。

　　幻缘师太冷笑道：“怎的，不敢与我比试，便拿这石头桌子出气么？”

　　那吕大雄虽说心中气愤难当，但自己心里也还是清楚的，论自己身手定然不是幻缘师太的对手，好汉还是不吃眼前亏，“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幻缘师太道：“畜牲就是畜牲，半点儿规矩也没有！”

　　她本意是骂吕大雄不识礼仪，简直同牲口毫无两样，但在吕大雄耳中听来，就是在骂自己是头驴子！气得浑身上下四处冒气，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一声，两个拳头钵儿大，提起来便冲幻缘师太面门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