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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色 ...

  •   林月盈想了想,又说:“想必令尊就是赫赫有名的留侯——秦宣,侯爷骁勇善战,盈盈仰慕已久。”

      秦宣是从前的镇国将军秦威的次子,年少英武,屡有战功,封了留侯。因镇守关西,也被世人称作西昌侯。秦家武将世家,一门忠良,不过林月盈这话也略有些客套了。秦宣不是京官,常年在外,与林茂素无往来,她从前并没太听过的。是因为林家这两年和陈家、许家结了亲,才渐渐有所耳闻,说“仰慕已久”还是有些夸张了的。

      秦霆谦和道:“林姑娘过奖。”又说:“林相大人风华绝代,胸怀社稷,在下钦佩。”

      “我爹啊……”林月盈听他也客套称赞林茂,忍不住笑了,“他这人,人前高瞻远瞩,有些事情却格外小气。譬如姐姐出嫁这一回,我瞧他闷着个脸,不高兴了好几日。”

      秦霆说:“子女皆是父母心头之爱,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月盈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姐姐。虽然她是脾气厉害了一点儿,可我知道她对我最好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护着我。”

      “譬如呢?”秦霆喜欢听林月盈说话,她嗓音清甜,温柔委婉,和他说话时起初还有些害羞,话多了便神采奕奕起来,眼睛都是亮亮的。

      林月盈抿了抿嘴唇,说:“譬如好久之前,有一次阿娇姐姐——就是后来的我大嫂——来我家作客,不小心碰碎了我的镯子。我当时还小,约莫七八岁吧,急得一下子就哭了。姐姐见了,差点要和嫂嫂打一架,后来哥哥回来了,护着嫂嫂,又跟姐姐吵了一架。最后他们全让爹娘和陈伯伯说了一通,才算完。”

      林月盈回忆起童年旧事,忍俊不禁,秦霆也笑说:“如此一番折腾,我倒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镯子?”

      “我记得是云州出产的青玉镯,虽不及白玉贵,但成色极好,而且是太婆婆当年的陪嫁之物,”林月盈如今想起来,还略有些惋惜的样子,叹道,“虽然不怪嫂嫂,但我也真心疼坏了。”

      秦霆看着她一副小女儿家心疼珍宝首饰的样子,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话说至此,二人已快走到许家给林月盈安排的住处了。林月盈怕惹人耳目,便向秦霆告别,说自己走回去,反正也没有几步路了。就在二人话别时,远远的月光下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像是有人在暗中看见了他们,又躲起来盯着。

      “什么人?”秦霆立即环顾四周,却又不见那人的踪影。

      许府今日人多事忙,下人们大多还在各处忙着零零散散的事,所以偌大的园子里静悄悄的,颇有几分骇人。出了这一下动静,林月盈更想赶快与他分开,生怕叫人看见了他们孤男寡女,说闲话。秦霆却不顾她的推脱,坚持一路将她送回去了。

      进了她住的园子里,原是有许府的管事嬷嬷等在那儿的。嬷嬷见她自己过来了,深感招待不周,自责道:“这真是咱们的不是!不过,林姑娘怎么也不先命人来说一声儿,咱们也好叫人去引您过来啊。这大晚上的,别院又远,您若路上再磕了碰了可怎么好。”

      林月盈轻轻摇头:“没事,嬷嬷,不要紧的。”

      那嬷嬷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见她身后站着秦霆,也就明白了。秦霆说:“有劳嬷嬷照看好林姑娘。”

      嬷嬷点头称是,而后便领着林月盈回厢房去了。林月盈走时回头望了一眼这夜的天空,月色淡淡,如同温柔碎玉。

      -

      许府的下人伺候妥帖,林月盈梳洗之后,便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了。这一日下来,她也是劳形。心里头虽然还暗暗发着甜,还有些心绪不宁似的,身子骨儿却已疲累了。

      她的父亲林茂从前好读诗词,虽在朝为官,时不时也对田园闲居,游历四方的生活略有向往。所以林月盈从前是和父母家人出游过的,也住过陌生地方儿的客栈。如今独居许府,倒没觉得太不习惯,心里反而还对明后两日的宴饮节目,隐隐地有些期待。

      她才躺下,便听到外头远远地传来玉笛声,声声入耳,宛转悠扬。林月盈侧耳听了一阵,不禁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觉得意韵颇好。这笛声与静好的夜晚相合,她今日又恰好有兴致,于是也顾不得困,起身披了衣裳就出去了。

      三月已入春,天气不冷,林月盈寻着笛声兜兜转转,走到了她住处隔壁的园子里。那园里有个小池塘,池水涟涟。吹的笛人背对着她,站在池边,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女孩子。

      林月盈一迈入园中,先见到了立在门口儿的丫鬟,便压低声音问:“请问这吹笛的,是哪位姑娘?”

      丫鬟看她一眼,似乎不认识,正要答她,笛声忽而停下了。那女子转过身来,问:“什么人在那里?”

      林月盈缓步上前,致歉说:“是我不好,扰了姑娘的雅兴。我姓林,就住在旁边儿,听着姑娘的笛声宛如天籁,就忍不住寻过来了。”

      那女子借着月光,上下打量着林月盈,“喔”了一声,说:“原来是你,我今日见过你——你是新娘子的妹妹?”

      “是,”林月盈答道,“我叫月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萧瑶,”那女子莞尔一笑,声如莺啭,“我从江南来,安国侯是我大哥。”

      林月盈低了低头:“萧姑娘。”

      “你别客气,我看我们投缘,若你不介意,我就喊你一声林姐姐。”萧瑶说道。

      林月盈看她面容清秀,娇小可人,一副江南女子细腻灵动的模样,倒看不出她是比自己大些还是小些——毕竟她听闻,南方女子身材本是要娇小一些的。于是便问:“萧姑娘是哪一年生人?”

      “隆庆二十九年。”

      “这么巧,盈盈也是。”

      “那你是几月里生的呢?”

      “四月,姑娘呢?”

      “我是十一月初三,”萧瑶说道,“那就喊你姐姐吧,家里人喊我阿瑶,林姐姐别跟我客气。”

      月色如水,照在池上,倒映出一片光华。二人轻言细语地谈着话,说起这玉笛,萧瑶说她父母早亡,玉笛是母亲的生前之物。林月盈听了,替她惋惜不已。进而又谈到各自的家人,谈江南与上京的风景,谈读过的诗书。

      林月盈博古通今,萧瑶也才学甚好,二人在园中站了许久,话谈得十分投机。等到夜深了要回房去睡时,已经成了知己好友。

      分别时,林月盈听见萧瑶的丫鬟说:“县主,天黑路滑,奴婢在后头给您打着灯,您当心脚下。”

      “县主?”林月盈微微一愣,赶忙说,“是我冒昧了,我不知道妹妹是……”

      萧瑶忙摆一摆手,打断了她,说:“鲁班门前不弄斧,关公面前不舞刀。这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满城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儿。我这远地方来的县主,原也算不得什么,不必提的。”

      林月盈听了她这话,更加喜欢她的灵动洒脱,笑了笑说:“那好。妹妹慢走。”

      萧瑶是南安县主,安国公遗女,祖母是温肃大长公主。她是安国公府多年来唯一的女孩儿,也是幼女,出生时说是福星骤降,所以全家上下都十分疼爱。

      可惜天有不测,安国公三十岁出头便战死沙场,萧瑶年幼丧父,很快又失了母亲,是在祖母与哥哥嫂嫂们的照拂下长大的。皇帝感念萧家忠君爱国,也是心疼这个从小在大长公主身边的萧六姑娘,便封了她一个县主之位,逢年过节也时常召入京城见一见。

      如今的新侯爷萧琼,是萧瑶的大哥,与许家、秦家等来往密切。所以这次他虽不能亲自入京,却也遣了家眷来赴许府的婚宴,相互走动一番。萧瑶也因此在许府小住几日,所以才认识了林月盈。

      第二日,林月仪要拜见许家上下,向公婆长辈行敬茶之礼,之后再熟悉府中事务,所以一整天都不得空。林月盈不必去,早上就随意在园子里逛逛,和新结识的萧姑娘还有其他女客们说说笑笑。

      午后,许家长女许书颖招待这些年轻客人们饮酒作诗,玩流觞曲水的古游戏。众人在一处园子里坐了,园中引渠,弯弯曲曲地流淌着水。许二姑娘命人置了酒杯,漂于水上。这酒杯可不是平时小酌的那一种细杯,而是名唤为觞的酒碗,形大而材轻,这样才好漂在流水上头。

      不过这样一来,酒装得可就多了,许家的酒又是陈酿,林月盈坐得远远的,都闻见了浓郁的酒香气。她心想,这可千万不能喝,要是这么一碗喝下去了,她怕是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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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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