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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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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间空气静谧,隐约透着露珠的湿润气。小药师背着竹篓,哼着小调,自在地踏在舒润的泥土上。昨夜大雨。所谓春雨贵如油,雷电劈下带来的氮元素和充沛的雨水让植物生长地迅速极了。不一会儿,小药师就发现了好几种药草。枝叶上挂着水珠的药草,一颗一颗地垂着,惹人怜爱。
虽然昨夜暴雨,但今晨的阳光却很好,透过树叶稀稀疏疏地落下来,在泥土上形成斑驳的影子。小药师来了兴致,跟剪影玩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采药。
已经到了春天,盎然的生机在山头盛放,引来不少踏春的少男少女。听见小路上远远传来的脚步声,和着少女们婉转动听的嬉笑声,小药师赶紧避到一颗大树后面。
不一会儿,一群鲜衣的少女踏歌而来。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身姿窈窕的少女走在最前头。只见她健步如飞,浑不在意足尖沾上的泥土。清风拂过,刮下树叶尖凝聚的水滴,沾湿了墨发的末梢。少女似是有所感应,伸手触了一下,又撤手。小药师只看见一双雪白的小手穿梭于墨发之间,转瞬即逝。
少女们来去如风,山间又恢复了宁静。小药师带着半个背篓的药材返回山间的住处。
小药师自小无怙无恃,被一个老药师收养。老药师年轻时行走江湖,医术博得众口称赞,现只隐居在一个山头,养鸟种花为乐。一老一小隐在山间一涧旁,深山幽幽无人可扰。小药师一年下几次山,卖一些采来的草药,买一些生活用品。日子就这样经年悠悠而过。
又一日,小药师在山涧旁汲水,却听见林子里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不很寻常。将桶撂在溪边,小药师踏过小溪,偷偷地溜进林子里。密林里昆虫很多,小药师一路走,一路撒驱虫的药粉,倒也无事。走到树木较少的地方,小药师发现泥土上有马和鹿踏过的痕迹,印子交叉重叠,看不分明,但踩坏了好些珍贵的植物。原来是狩猎。
小药师自幼在山中长大,跟山间很多活物都有着不一样的情感。其中一头鹿极通人性,虽有时调皮,却也极是可爱,深得他的喜欢。他害怕是这头鹿受追击,匆匆沿着印子向深处走。越走越深,植物越繁盛,小药师被横生出来的枝丫划了好几道血印子。开始时跟着印子走,走着走着,印子没了,小药师又分析着被破坏的植物留下的痕迹,继续向前走。没一会儿,植物更多更高大,密密麻麻,点滴痕迹都找不到了。小药师暗自揣测,那头鹿聪明极了,应该是甩开了追踪,跑到密林深处去了。一路以来,也没有很重的血腥之气,想是没事。思及此,小药师决定返回。
正在这时,他隐约听见树丛中传来的窸窣声,夹杂着马的气鼻声。拨拉开老硬的枝丫,小药师发现那头俨然立着一匹骏马。但此时,小药师显然不太关心那匹马,因为马旁边躺着一个人,正是那天领头的少女。虽然那天小药师并没有见到她的容貌,但通体的气度和给人的感觉告诉他,正是那人无疑。少女一身窄袖白衣,脚上套一双短靿靴,本该是一身精神的骑装,此时却被割破了许多处,稍显狼狈。小药师疾步走去,却被骏马的响鼻声吓了一跳,抬头发现那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副守卫自家主人的模样。小药师不通马性,不知该如何安抚它,又担心躺在草上的那少女,急得一时间冒出了好些冷汗。
好在,少女悠悠转醒。那马低下头去,鼻子凑近了少女的脸。少女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马的鬃毛,骏马逐渐安静了下来。小药师趁机走上前去,对上少女转头看来的眼眸。
“你是…?”
“我,我是一个药师,在这山中居住。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撑地起身,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我刚刚追一头鹿来到此处。途中,我的马突然受惊,我没抓稳缰绳,就被甩了出来。”
原来,那鹿矫捷聪明,尽往枝杈横生的地方跑。少女的马体格较它硕大些,一路上被老木划伤了不少位置。后来,似是被一个隐蔽的坑吓到,那马受惊地向后扬起脖颈,猛地向上抬起前蹄,将少女甩了出去。
“那你没受伤吧?我虽然很少诊人,但医书还是看了不少的。”小药师有些害羞地说到,抓了抓头发。
“应该没事,我不是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了。”少女说着,转头看向她的马,又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毛,抓起缰绳。
“你要走吗?“
“该走了。再不走天色就暗了。“
“那我引你出去吧,这密林树木高大,植物丛生,很容易迷路的。”
少女犹豫了一下,“好,那就麻烦你了。”
小药师一路撒了驱虫的药粉,此时闻着药粉的味道,走出密林倒不是一件难事。
小药师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少女和她的马,四周安静。小药师听见少女轻巧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心跳得很快。
“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但师傅喊我十一。”
“十一?为什么?”
“我是个孤儿,师傅捡到我的那天,是十一日。”
“你是凉国人?”
“算是吧。我师傅是凉国人。”
“我叫沈夕。”
“陈夕?很好听。”十一停顿了一下,又问,“希字是..希望的希吗?”
“不是。”
“那…是珍惜的惜吗?”
“也不是。”
两人都安静了一瞬。
“是日落的那个夕。我的父母是在七夕乞巧节上遇见的。”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啊…那你的父母一定恩爱幸福。”
沈夕轻声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一路又安静了下来。
傍晚时分,沈夕被送下山头。十一立在风里,看着夕阳红色的光点在沈夕的头发上跃动。
等十一想起来被自己撂下的水桶,他已经在山风中站了好一会儿了。匆匆穿过树丛,十一发现水桶已经不见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屋顶有炊烟传出。
偷偷摸摸地溜进草屋,师傅洪钟一样的声音已经传来,“又去哪儿疯了?水桶都不管了?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好管教了。小时候多听话呀,说让吃两个馒头,都不敢吃第三个馒头的…”
十一耸了耸肩,溜进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