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为欢》时月荃

5、一花一世界

　　天才刚亮些，黎灼欢小心地溜回了房间，直奔床上，还能睡两个时辰，补个回笼觉。
　　“小姐，巳时了，再不下山就迟了。”翠荷把洗漱物品放好，对她家小姐赖床的行为习以为常。
　　“那就明日再下山，吃饭再叫我，”黎灼欢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我再，睡会……”
　　翠荷失笑，昨天还死缠着她非要今日下山，结果……真是小孩心性。翠荷帮黎灼欢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黎灼欢思考了会昨夜之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午饭后，黎灼欢借口消食，去后院散步，偷偷把之前受伤用的伤药和一些小吃，扔进了假山洞里。又在四周逛了一圈，后院本就人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以她现在的能力，也着实发现不了隐藏的杀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翠荷，我们去向玄礼住持请辞吧。”黎灼欢想到来了三个月，都还没好好拜访过这位大师呢。
　　“是，小姐。”翠荷点点头，“那时小姐你受伤昏迷，玄礼住持还来看过你呢，为你念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经，才离去的。”
　　黎灼欢呆怔了，之前怎么没人和她提起？“竟有此事？那更要去感谢下玄礼住持了。”
　　两人来到玄礼住持的禅院，落日余晖下，一个身着灰色禅衣的白须老人，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木浇水，虽动作缓慢，一举一动却颇有行云流水之意。
　　“小姐，那就是玄礼住持。”翠荷在黎灼欢耳边轻声解释。
　　这必然是个高僧啊，黎灼欢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玄礼住持，灼欢来向您致谢了。”黎灼欢双手合十，俯身一拜。
　　玄礼放下水瓢，转身看到一袭白衣的小灼欢，温和一笑，“是小施主呀，身体可好些了？”说着踱到石桌前，向灼欢招了招手，“过来坐。”
　　黎灼欢跟着坐下，笑眯眯地说：“多亏师傅们照顾，休养了三个月，已经大好了。”
　　玄礼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灼欢一杯，“那就好，那时可把你娘急坏了，老衲这把胡子哟，都差点被她揪下来。”
　　“噗嗤。”黎灼欢刚喝进去的水一下喷了出来，她那温柔娘亲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住持和我娘亲很熟吗？”黎灼欢目光炯炯地看着老神在在的玄礼。
　　玄礼笑着顺了顺他的白须：“你戴着的木珠不就是她从我这求去的。”
　　黎灼欢想到娘亲那句“花了好些功夫”求来的，突然觉得她的娘亲有些可爱。
　　“住持可知这木珠来历？”黎灼欢想到这木珠的古怪，忍不住问。
　　玄礼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此木珠是当年福仁祖师念珠上的一颗，祖师圆寂后，这念珠也散了。本是收存于佛堂中，你娘听说了，便向我求走了这颗。”
　　听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这颗木珠有什么特别的吗？”黎灼欢很是疑惑。
　　玄礼看了眼皱着眉头的小灼欢，还是出言解惑：“相传福仁祖师很是喜爱此木珠。但过于久远，实难考究。”
　　“哦，这样啊。那我还是很幸运的呢。”黎灼欢略疏了眉头浅笑，端起这木制茶杯，仔细品了一口，入口微苦，其后有甘，让人精神一振。
　　玄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黎灼欢，笑言：“小施主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黎灼欢总觉得被这样一双通透的眼睛看着，有些心虚。“嘿嘿，对了住持，家里明日就派人来接我了。今日也是来向住持致谢和辞行的。”
　　玄礼看着满院花木，念道：“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黎灼欢内心一颤，莫名的感动和温暖：“多谢玄礼住持。”
　　“山上凉的快，你们早些回去吧，别着凉了。”
　　“恩，灼欢告辞。”
　　走到院门，黎灼欢回头看了眼，玄礼住持继续浇着他的花木，但她看着似乎比来时多了份亲切呢。
　　黎灼欢在晚饭后，趁着夜色昏暗，丢了一套侍卫的平常衣服进假山洞，也不知苏云毅还在不在，哎，祝他好运吧。
　　第二日一早，黎灼欢就起床了，最后收拾下东西和告别。来接的人是四个轿夫和两个侍女，午时到的，用膳休息后，下山。
　　“小师傅，求求你了，救救我娘亲吧。”
　　“小施主，香灰真的救不了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远远就看见寺院门口闹哄哄的，走近了发现是个布衣小男孩，看着才6、7岁，面黄肌瘦，却神情坚毅，抱着寺院小和尚的腿不肯撒开。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施主，你还是回去吧。”
　　小男孩只一味求着：“小师傅，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你就把香灰给我吧。”
　　几个围观的香客出言劝道：“小弟弟，别闹了，你刚才打翻了佛前的烛台，师傅们也没怪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是啊，下山的路可不好走。”
　　小男孩却把小和尚的腿抱得更紧了：“不求到香灰，我是不会回去的。”
　　黎灼欢失笑，这小孩还挺执着，“翠荷，时间还早，我们去积个德吧。”说着就向那小男孩走了过去。
　　“小兄弟，你为什么一定要求香灰呢？”黎灼欢蹲下来，笑眯眯地问道。
　　小男孩被眼前漂亮小姑娘的笑脸晃了下神，呆呆看了几秒，才低头小声回答：“娘亲生了重病，乡亲们说兰若寺的香火很灵，有求必应，如果能求到一点香灰，冲了水喝下，必能痊愈。”
　　香灰只能止血，哪能治病啊，不过若不是无能为力，也不会想用这法子吧。黎灼欢叹了口气，“小兄弟，你娘亲得了什么病？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娘亲瞒着我，吃的药也不管用，娘亲还是每晚都疼得睡不着。”小男孩抽了抽鼻子，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黎灼欢心疼地拉过他的手，扶他站起来：“不哭不哭，香灰啊救不了你娘亲，我帮你请最好的大夫给你娘亲看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男孩不甘心地松开小和尚的腿，小和尚终于松了口气，对黎灼欢感谢地一笑。
　　小男孩质疑地看着黎灼欢：“真的吗？”又转头盯着小和尚。
　　小和尚合十一拜：“阿弥陀佛，黎施主所言极是，小施主你就随她下山，给你娘亲请个好大夫吧。”
　　“放心吧，我就是佛祖应你所求来帮你的，可比香灰管用多了。”黎灼欢粲然一笑，拉过小男孩的手一起往山门走。
　　明明她也只是个孩子，个头还比他矮些，小男孩却莫名相信了她，也许是她眼里的笃定，也许是她灿烂的笑容，也或许真的是佛祖灵验了。小男孩转头看了眼这巍峨神圣的寺宇，心里生出丝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