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生活》零落尘雨

10、教训

　　不管高兴还是悲伤，都很快过去，马上就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春节，没有到这个环境里，你永远无法想象这是个多么盛大的盛典，以前在京城就曾在除夕夜到街上游玩，一路上十几个舞龙舞狮的队伍在城里游行，不论行到何处都是一片灯火阑珊。

　　不过莲花村自然不可能像京城一样热闹，但也是暗流涌动，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感到节日的气氛，孩童的零嘴多了，新衣裳穿上了，抠门的婆母终于舍得拿出肉来让媳妇做了，吃到肉的众人心情也好多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带着笑意，哪怕平时最喜欢说脏话骂人的妇人也满口的吉祥话。

　　以前刘逸从来没有自己准备过年的东西，前世的时候有母亲安排，这一世家里都是郑氏管着，所以刘逸对于准备过年的事情有些跃跃欲试。

　　过小年时因为那些战死的人安葬过后还没过头七，大家心情都非常沉重，直到二十五号过了头七人们才开始准备起来，这样时间就有些紧了，每天都有好几户人家一起杀猪，村里杀猪的时候猪肉要便宜一两文，那些没有养猪的也趁机将一年的猪肉都买齐了。

　　这时候杀猪可不是那种工厂流水化作业，从早上开始烧水，等屠夫到了，就将滚开的水倒到一个跟浴缸差不多大的长木桶里，拿绳子把猪捆住，由几个汉子抬到装了开水的桶里，褪了毛以后放到案板上，杀的时候将一根管子通到猪的身体里，向里面吹气，等猪完全死了，又将其吊起来开膛破肚得到内脏猪血等物，整个过程耗时颇久，还有些下人，胆小的都不敢看。

　　杀完猪屠户就拿着一些内脏猪血猪尾巴或猪腿等物当做报酬，之后再去另一家杀猪，杀完猪，主人家会留下帮忙的人，叫上几个亲戚，吃杀猪饭。

　　杀猪饭其实没多少肉，只有一大碗肥肉，其余的都是猪下水，猪肉可不像青菜，越新鲜越好，刚杀完的猪肉带着一股猪毛味，内脏因为没有很好的去膻味，刘逸都不太喜欢，不过猪血倒不错，不管是炒的还是放汤里的，滋味都不错，入口既化。

　　这时候过年用的东西大多都是自己家里准备的，除了布料爆竹是必须要买的，其他东西都是尽量自己做。

　　鱼是塘里捞的，为了保持鱼的新鲜，只能在年前最冷的时候去捞上来，虽然去打捞的人能分得更多的鱼，但刘逸是没那个胆量在这时候下水，虽然莲花村的气候不错，哪怕在冬天塘里也没有结冰，但水还是刺骨的寒冷。

　　分鱼的时候才热闹呢，都是按人口分的，成年男子每人能分得四斤，女人和男孩可以分得两斤，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多分三斤，看着每个人分得的都不多，但架不住每家人口都挺多的，像刘逸这种想要更多的鱼就得花钱买了。

　　塘里的鱼大多是一到三斤左右的重量，小于半斤的都被放回去了，但也有一些十几斤重的，最大的一条足有二十斤，刘逸还真没见过这么重的淡水鱼，几条大鱼都给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出于好奇，刘逸也买了一条十三斤重的，他如果穿身红衣，再把鱼抱在手里，完全就是一个年画娃娃。

　　男人们忙着杀猪捕鱼，女人们也闲不了，各种吃食轮番上阵，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刘逸真的更希望和女人混，因为有很多好吃的。

　　比如豆粑，就是将大米豆子芝麻等磨碎成桨，煎成薄饼，吃新鲜的就是涂上酱卷起来就可以吃了，或者切成条和萝卜一起炒着吃，也可以切成条晒干，可以当面条吃。

　　还有米糖，就是炒米和红薯糖浆做成的，可以拿手团成圆状，也可以压实了切片，有的人家也会加芝麻，吃起来更香。

　　还有年粑，有高粱的和糯米的，蒸熟后切片，拌糖芝麻一起吃，也可以炒着吃。

　　还有籼米粑，就是平常吃的大米磨成浆，放糖，将米浆舀到垫了芭蕉叶的蒸笼里，让其自然成圆形，蒸熟就可以了。

　　还有豆腐，这时候的豆腐跟后世买到的不一样，豆渣是用麻布过滤出来的，有麻烦还不能完全弄干净，豆浆煮熟放石膏，待其凝固后舀到麻布里，将麻布四角盖上去，放在长案上，上面在放一个木制锅盖，再在上面压上板砖石头，要压两三个时辰才行。

　　还有炒花生，炒瓜子，都是不放调料的，过年待客就用它了。

　　虽然都是用杂粮做出的一些吃食，但每一样都是不简单的，基本上好几个人一起一天只能做成一样。

　　这时候小孩子最高兴了，有许多好吃的，但也不是放开肚子吃的，豆粑要留着吃一年的，米糖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招待亲戚家的小孩，年粑籼米粑和豆腐都是饭桌上一道菜，总之这些基本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家里的孩子只能分得一点点，也许你会想，过年的时候去别人家吃就可以了，但事实是去别人家也只能吃一点点，主要是到时候每家的客人都很多，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就没有多少了，如果你只顾自己吃占了别人的那份就让人讨厌了。

　　说实话，这里过年时的气氛很浓郁，看着鸡鸭鱼肉都有，其实能吃到肚子里的也不多，像是大鱼大肉吃腻味了的情况绝不会发生，想想还挺奇怪的，明明忙活了这么久，明明有那么多吃的，但真正吃满足了的人却是很少。

　　当然，刘逸只有一个人，平时都是拿着粮食给林婶，让她帮忙多做一份，也因为人少，算是吃了个够。

　　到了年三十这天晚上，刘逸和林家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之后就蹲在火桶里一起守夜，火桶是刘逸最先做的，现在已经风靡了莲花村。

　　守夜要求守到子时过去，这期间所有房间的灯都不能灭，大多数人家都是在大堂里烧油灯，厨房里点灶火，卧房门打开，也就透个光。

　　吃饭是在林家，吃完饭就都被刘逸拉到他家了，因为他的房子更暖和一点，油灯也要多两盏，然后刘逸就拿出了这几天赶工做出来的扑克。

　　刘逸自己学会打牌的时候还挺小，看别人打几遍就回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要教一个完全不会打牌的人打牌有多难，尤其是还不止一个生手的时候。

　　打牌的几个人是刘逸林风林雨林云，林婶在旁边纳鞋底，妞妞在她怀里睡着了，几个人打牌打得刘逸都快崩溃了，你能想象一下在牌桌上身边的人都是靠数来确定牌的大小吗？尤其有时候还会数错，他们永远分不清JQK，摸到一张还要给你看一下然后按从小到大摆在桌子上，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A和2要比十还要大，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和这么一群生手打牌，刘逸还没赢过，没赢过………一晚上就在他们一二三……中度过，那速度，等几人不需要数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之后几人又出去放了爆竹才回去睡觉。

　　在以前熬到一点根本不算熬夜，但过了十几年每天八点上床的生活，刘逸感觉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其他几人倒是精神的很，恨不得在玩几把，刘逸完全不理解这几个人是如何找到兴趣的，也许是这里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吧。

　　年后的人情往来暂且不提，刘逸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这些跟他关系不大，除了给村长家送了点礼，就没他什么事了，林家早在分家的时候就和本家闹翻了，只林风拿了块腊肉给他奶奶，留在那里吃了顿饭，倒是林婶娘家的亲戚不少，不过都在邻村，他们在林风舅舅家住了一晚，才走完所有亲戚，然后那边的亲戚又相约来林家吃了一顿饭，之后林家人也闲下来了。

　　过年的时候家家都有亲戚要招待，也没人会闲的串门子，刘逸就天天被林云他们拉着打牌，玩了两天后刘逸发现妞妞有些不高兴，这才停了下来，看到林云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刘逸突然后悔做那副扑克了，他和林风都只是打发时间，林雨也就这几天能放松一下，但林云本来年纪小经受不起诱惑，平时又没有能玩的，很容易就沉迷进去了。

　　意识到错误的刘逸马上开始补救，这个补救不仅仅是不玩那么简单，作为林云实际上的老师，刘逸找他单独谈了一次。

　　“林云，扑克牌是不是很好玩？”

　　林云还在疑惑刘逸干什么突然把他拉到房间，听到这话立马使劲点头。

　　“但好玩也不能一直玩，这世上好玩的事情很多，但我们不能沉迷于其中，一是因为这些好玩的会浪费我们的时间，你看我这几天一本书都没有写出来，如果不是沉迷于扑克我的书架上又可以多出两本书了。”

　　林云看着刘逸身后的书架，脸上满是羡慕，这些书都是他看着刘逸哥一本本写出来的，原来空空的架子上已经放了一半的书了，既然刘逸哥还能写出更多，那要是停下就好可惜，书店里一本薄薄的三字经就要七十文钱，那这两天刘逸哥错过了多少钱啊，林云满脸心疼。

　　看到林云有所感触，刘逸继续说道:“玩物还会丧志，你想想你以前给我打扫房子的时候多仔细，每天都抢着干活，经常能多得两文钱，还有空余精力帮林婶她们，这两天你是不是干活的时候都想着打牌，干活都没那么认真了？”

　　听到刘逸说他干活不认真，林云心里愧疚极了，那些给人家做工的人要是干活不认真都没有人要雇的，一时间林云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林云这时候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放到后世也才三年级，看到他哭，刘逸心里也难受，不过说教还是要继续，“最重要的是，沉迷于玩物能使人丧失感情，你也听说过那些赌徒卖妻卖儿的故事，可能你觉得自己不会那样，但你想想，这两天你跟林婶说过几句话？有没有陪妞妞玩？有没有发现妞妞因为我们不理她所以不高兴了？不要觉得自己能比别人更能抵受诱惑，只是时日尚浅，不易发觉罢了。”

　　虽然一直在教育别人，但刘逸知道这件事自己也有错，“当然，我这不是在怪你，这件事我也有错，一开始我就不该把扑克拿出来，更不该在你缠着我要玩的时候都由着你，你年纪还小，抵受不住诱惑也是正常的，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责。

　　但你要吸取教训，这次我只是拿出一个扑克你就沉迷进去了，那以后其他人拿出更好玩的东西你是不是还会一头陷进去，而且你以后会经受的诱惑也不止是玩物，还有权势金钱，到时候你能抵挡住诱惑保住本心吗？

　　所以现在这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它让我们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缺点，只要我们吸取了教训就能防止以后犯更大的错误，所以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受到打击，不要害怕犯错，每一次犯错都让我们变得更好。

　　还有，这次你没有抵住诱惑，那以后你也未必能做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沾染，不要沾染那些不好的，但不是不碰那些好的，比如这次你因为玩物丧志，不能从此以后就不玩耍了，人还是需要放松的，你不能因为有人沉迷于金钱就不通俗物了，穿衣吃饭总不能离了钱的，不要因为一次不好的回忆去惧怕某些东西。

　　不管什么事都要有个度，这个度你自己掌握，比如这次玩扑克，因为玩已经影响到了你的日常生活，这就是过度了，比如你陪妞妞玩拍手的时候，妞妞高兴了，你自己也放松了，这就是好的玩法，是好是坏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对不起，刘逸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你能让我继续给你家干活吗？以后我一定认真做事。”

　　刘逸没想到说了半天林云的关注点在这里，“当然可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回去把我今天说的话认真想想，哪怕等你长大了也要记住这次的教训，好了回去吧。”

　　虽然让林云意识到了错误，但好像有些矫枉过正了，林云最近话都少了，每天都只顾埋头干活，刘逸有些莫名，他好像没有说什么重话吧，不过自己做的孽自己补救，他可不能把人家好好的孩子带傻了。

　　接下来几天，刘逸带着林云他们玩了一些小游戏，木头人，猜字谜，或是做做手工，帮着林云制定了计划表，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也要玩，过了几天林云终于恢复了原来活泼的性子，刘逸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