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勇者的读档》白盐霜

5、05

　　总之，先让他见识见识差距好了。

　　察觉到伽亚的自满后，卡琳桠几乎下意识在脑海里点开面板，就使用了技能。

　　于没有余暇放松的现在，要让他紧绷起来。

　　以这个年龄来说，伽亚的实力无疑已经非常卓越，但为了准备以后剧情中的战争，自然是再怎么优秀都不会过头。

　　和一般的游戏设定不同，这里后期虽然出现了被人们称之为魔王的人物，却没有魔族一类种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人类的魔王会有那个能力，但的确各种方面都证实了：魔王所领导的士兵不是人，而是魔兽。

　　听上去好像很魔幻，其实魔兽只是除了人之外，其他拥有魔力的动植物。

　　天生没什么智力，却极其擅长利用魔法战斗。因为其生长环境就是弱肉强食，不胜利就得不到事物。

　　为了和他们……和它们争夺生存权利，要像它们一样天天进行高轻度的锻炼以作练习才行。

　　在给伽亚一些压力的同时，挫伤一点自尊心就在所难免了。

　　……好吧，这举动的确挺不客气，尤其是对目前阶段非常敏感的青少年而言。

　　不过既然是这个角色的话，反而会化不甘心为动力吧？

　　毕竟可是个日后能成为圣骑士大统领的设定，还要继续拉动剧情呢。

　　是的，正因为是这样的设定……不对？

　　等一等，这说法有哪里弄错了。

　　她不应该这么说。

　　发现自己又开始用审视游戏NPC的态度对待别人，将意识从这个世界隔离出去的卡琳桠不由得晃了晃神。

　　已经对过去“现实”模糊的概念，浮现出来。

　　电脑，数据，魔幻类型背景风格，显示屏，键盘操作，缺乏攻略资料……

　　不对，不对，不是的不是的。

　　比贵族稍短的茶褐色头发，碧绿中夹带少许灰斑杂质的眼睛，这是名为伽亚的少年所独有的，不是什么组成的数据。

　　虽然连这份独有也不能证明什么，也可以说是游戏里一个重要人物单独被设计出的形象，但和那种NPC不同，不是固定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人的脸会随时间变化，性格也是如此，并不是一设定好就不会成长。

　　玩家不同的态度会得到不同的反应，他们受到不同的后天影响，就会形成不同的人格、达成不同的结局。

　　所以，这里的角色都是人类，有独立思想的人类，不是被剧情需要所控制的什么固定推动力。

　　这天空也是，即便色彩完美得像是电脑屏幕上的调和作品，无论何时都有着协调的光影，也是真实的，过不了多少年就能被战争的烟尘摧毁。

　　己身手上的魔法，哪怕神奇得不可思议而令人惊艳到超出正常认知，同样是切实的力量。

　　将思绪扯回此刻真正的“现实”中，卡琳娅不免有些后悔。

　　明明还不熟悉伽亚的性格，就草率地以设定为由施加打击，有些不够妥当。

　　要是现在他还没成长到能接受挫败感，压力反而会产生消极影响。

　　不过见习骑士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担心。

　　“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失礼，不过……勇者大人，我能看看您最强的魔力输出吗？”

　　还好没问题，伽亚真的有着不服输的斗志。

　　愣了愣，少女随即点点头。

　　“当然没问题，既然你都已经展示了，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正好，能让他更加鼓起劲头来。

　　而且说实在的，实力一下子回到几年前，也要试试手才能适应。

　　现在的魔力值大概和上周目刚刚进入游戏时的水平一样，根据系统显示，是初始阶段就带有的力量。

　　虽然熟悉的魔法技能还是留在脑海里，但魔力却没有回复到一周目结束的时候。

　　这也不奇怪，保留技能已经很好了，不然岂不是给玩家开挂。

　　如果能累加魔力值，就没有任何游戏难度了吧。哪怕悠闲地让游戏一次次循环下去，也总有一天能解决魔王。

　　虽然读档的条件也不知道是什么，要是再死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周目，不过游戏不通关的话应该不能结束吧。

　　想要获得HappyEnd的话，必须把那个作为BOSS的存在……

　　轻轻松松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在她连对上强敌的害怕都没有产生、仍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下，将她推入深渊……的魔王……

　　把那家伙打败。

　　就是这样，不好好加油可不行。

　　这次胜利的可能性可比一周目大多了，不是有那么多技能留下来了吗？

　　不愧她当时费了那么多功夫记住系统给出的各种方程才一个个地解锁……虽然为什么要靠背那种东西来学技能也是很迷。

　　所以一定能成功通关的。

　　如此，不当回事儿一样地、自暴自弃地，轻松想了想。

　　然后将没多少希望的事实抛之脑后。

　　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恐惧就是卡琳桠努力的最大动力，也是她能够“勇敢”的根本源头。

　　被麻木的恐惧支配，被哪怕知道什么都没有用也只能行动的恐惧支配，然后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玩家必须进行游戏。

　　拥有勇者设定的少女，抱着别无选择的无畏，在处境中习惯地丢掉了没必要去想的问题。

　　很快就忽视了刚刚想到魔王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从衣袖里抽出熟悉的银制魔杖，卡琳桠将意念集中在系统技能面板的魔力max输出上。

　　随着杖尖稍稍抖动，地下埋藏的种子被注入能量，开始生长。

　　从石板的缝隙中挣扎着、挤压着，吃力地靠细嫩的根部支撑，钻出幼小的嫩芽。

　　一点一点，训练场布置的石地被众多的生命抬升起来，它们得以突破黑暗，见到地面上的亮光。

　　伸长带绒毛的茎部，生出一片片形态各异的叶子，稳定自身的基础。

　　终于，顺应着魔法的命令，开花。

　　于是大簇大簇的花，鲜活的花，在短短几秒间绽放了。

　　有些类似丁香，有些类似蒲公英，有些像是雏菊，还有的呈山茶的姿态。

　　虽然光像是很像，不知道在游戏里是不是有和现实一样的名字。

　　不过名字也是无所谓的事。

　　不一个品种而大小类型各不相同，混杂着多种色彩。

　　但一致的是，甚至包括本来应靠香味为特点的花，都因魔力滋养而出奇地艳丽。

　　鲜活到，颜色不协调……鲜活到不像正常生命的，过分艳丽的花，开始了第一波绽放。

　　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慢慢地将灰白泛青的石板涂满五颜六色。

　　在魔力的灌溉下，它们互相缠绕着攀爬，不断向上，不断接近阳光的方向。

　　终于用柔韧的根须和茎叶，在抬升的过程中一点点缩小可供容纳石板的空间，靠彼此之间强力的扭曲摩擦将其彻底撕碎。

　　覆盖住剩下的碎石残块，这些在与环境的斗争中获得胜利的生命，鲜艳得刺眼。

　　完美到不正常的光影，电脑游戏合成出的颜色，只是这样。

　　如果是一周目的那个卡琳桠，一定只看一眼就会对此彻底厌倦。

　　混乱的颜色太突兀而刺眼，甚至因而毁掉了些许淡雅品种的原本意蕴。

　　浮夸、无聊，只是靠着庸俗的审美观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根本无法和久远的“现实”之景相提并论。

　　但即便如此，也十分美丽。

　　现在的她却这么觉得。

　　与其说心灵向正确的方向成长，不过是在失去过后得到教训，才变得更加珍惜了也说不定。

　　难以想象，这片原本毫无生气的地上包含着那么多生命，那么多美的体现。

　　脆弱而易损，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生命。

　　开花吧，开花吧。

　　不知道能不能结出果实，也快点开花吧。

　　哪怕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哪怕突然枯萎，哪怕之后这一切全部变得毫无意义，也要开花。

　　不开花不行，不尝试开花的话，就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哪怕原本根须是软弱的，是没有选择才被迫变得坚强，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就向好处看吧。趁着还有向好处看的能力。

　　因为她知道她还有拯救这一切的可能性。

　　没过多久，整个石块组成的训练场都变成了花园，簇拥、堆积起各类颜色的花园。

　　像是盛典般的景象，被卡琳桠充沛的魔力展示出来。

　　虽然只是在展示魔力的输出量，但比起攻击性强的火元素，只是让植物生长的木系魔法好像相对缺乏震慑力。

　　生长出花朵这一点，也有可能会让他觉得过于浪漫轻浮，对这一届性别为女的勇者产生轻视。

　　不过，比起其他复杂而炫目的元素技能，卡琳桠觉得木系是魔法中最为特殊的一种。

　　因为它是奇迹。

　　以人类之力掌握自然规律的，奇迹。

　　和风水火土等等只是任意操纵物质元素不一样，这类魔法是在直接控制植物的生命。

　　只是因为需要植物的载体作媒介所以显得比其他魔法弱，就被人忽视了这一点，也太奇怪了吧？

　　虽然知道这个游戏的背景就是很乱来没错，不过魔法界那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元素的特殊性，怎么想都是个bug。

　　一周目的时候，好像也不是没有过疑问。但在对一个设定为学术界大咖的角色说过后，对方的反应像是自己的话被系统屏蔽了一样。

　　人物可以任意发展性格，可他们的某些思维又受到局限，无法靠正常的逻辑发现游戏世界关于设定的缺陷。

　　真实又虚假，这些人也好，这个世界也好，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构造？

　　至少卡琳桠知道，即便都是假的，她也不想让它消失。

　　这就够了，作为玩家继续进行下去的理由已经够了。

　　对比战火侵蚀后寸草不生难以重建的焦土，想继续看着这些景色的念头就能让她为之付出坚持。

　　哪怕只是轻率的想法，总有一天会变成坚韧不拔的动力。

　　自顾自陷入思索的少女，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一旁的伽亚也保持着沉默，倒也正好。

　　年轻的见习骑士和年轻的勇者，两人站成一排，静静地看着眼前仍然在不断蔓延的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