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勇者的读档》白盐霜

2、02

　　第一次和勇者这种身份的人见面，衣着打扮被从头到脚整理完毕，甚至各种礼节方面都做了各种教导。

　　因为无聊得没事干，就整天鼓捣这么些繁琐花哨的玩意儿来炫耀攀比、显示身份地位，上层阶级的家伙们真是麻烦。

　　期待之余已经有些不耐的伽亚，作为一介平民想着不符合身份的抱怨。

　　当然，不能表现在他们面前就是了。

　　也不是仅仅因为这次会面的缘故，从他作为一个拥有魔法天赋的人踏进王城的那一刻，就必须摆脱过去地位的生活习惯。

　　虽然伽亚完全没觉得现在他的言行就能比别人高端到哪里去。

　　不是对上位者们的眼红才这么想，他一直对贵族这些东西嗤之以鼻。

　　好吧，大概也有眼红的因素。

　　不至于仇富，他或多或少也是有点歧视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

　　这些藏在心底里忍不住纷纷冒头的负面情绪，被截止到和那个人的相遇。

　　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法多想。

　　听上去有点好笑，当伽亚第一眼见到勇者之时，就被吓了一跳。

　　只能呆呆地将注意力集中。

　　说被人的长相吓到好像多数用于贬义，但这里不是。

　　他只是，因为小小的惊讶而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印象是，对方真的属于人类吗？

　　再次声明，伽亚没有任何贬义的意思，只是觉得面前人的容貌太过难以让常人接受。

　　不，难以让常人接受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

　　因为难得没控制好情绪而脑子有点乱，要这样的他自己形容的话，也没法对措辞考虑太多。

　　好了差不多就说到这里吧。

　　发梢处微微打着卷儿，极罕见的淡金色头发披散至肩头，看起来十分柔软。

　　联想到幼鸽可爱的绒羽，伽亚忍住了想伸手去抚摸一下的冲动。

　　眼睛的颜色为朦朦胧胧的灰蓝，在几撮半长不短的刘海遮掩下看不太清楚。睫毛很长，是和头发一样的浅色。

　　皮肤白到能隐隐透出青与紫的血管，像冷水里渗透着毒液的半透明的水母。

　　虽然在内陆地区连海洋都没有亲眼见过，是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东西，总之就是如此——像想象中的水母，皮肤色泽迷人到如同在发亮一般。

　　与之相对地，嘴唇则有点血色不足地暗淡，比起红更粉嫩一些，微微抿起的样子比常人更薄。

　　偏瘦的体型突出了骨骼框架的形状，撑着布料的身材还没有完全发育，显得异常纤细轻巧，曲线柔和。

　　如此单薄的躯壳，一定没有多少重量吧。

　　说不定简简单单就可以抱起来。

　　那四肢的关节，尤其是光滑圆润的膝盖和手腕部位，仿佛能够轻易折断……

　　突然冒出这个不太好的念头，又让伽亚心里一惊。

　　怎么可能啊，他告诉自己。

　　这可是人类的勇者，最强的希望。

　　如果连勇者大人都能轻易死掉，魔兽们岂不是早就能统治人类了。

　　但是的确，如果把对方比作雕刻成型的人偶，大概只能是光滑的瓷瓦。

　　甚至是剔透的玉石、玻璃、水晶，才能体现出她独特的神韵。

　　线条优美的脖颈，隐约露出的锁骨，都那么精巧细致。

　　有一种非现实气质的少女，就像件做工小心的艺术品一样漂亮，而且极易破碎。

　　这么说来，对方可是勇者，用“漂亮”这个形容女人的措辞好像有点奇怪。

　　但没有冒犯的意味，他的确这么觉得。

　　和对智慧的欣赏一样，对美的欣赏无关性别，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他曾见过的所有人，不论男女，和这个人站在一起都会相形见绌。

　　真的……非常漂亮。

　　漂亮而气质脆弱，像是不应立于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如果远古的精灵一族有流传下来的血统，应该就和这个存在差不多吧。

　　或者是人鱼，梦妖，仙子，其他一切非现实的概念。

　　总而言之，不属于人类。

　　在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一丝属于寻常烟尘的气息。

　　仿佛一个童话中古灵精怪的小生物凭空出现，就在他的眼前。

　　然后，这个人偶般的少女眯起眼睛，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仅仅在表示友好的，弧度微小的笑容。

　　本来应该是这样，放在那过于精致的嘴角上却带着几分美丽到虚幻的轻浮。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卡琳桠。”

　　听到那声音的那一刻，少年终于能够确认，那不是什么梦中的假象，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那是他作为一名见习骑士，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魔法修行中要侍奉的对象。

　　明明是覆盖了一层淡霾般的灰蓝色，卡琳桠的眼睛却像烛焰一样，微微闪烁着惑人的光芒。

　　如同向人吐着信子的，优雅而强大的眼镜蛇。

　　内部满溢着毒液的眼镜王蛇。

　　但不像是面对猎物，没有露出獠牙，而是投以平等的、带着温和的眼神。

　　被这样的视线认真注视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单纯的，眼花缭乱的喜悦。

　　“很高兴认识你，勇者大人。”

　　鬼使神差地，哪怕对方因为年龄相仿已经示意不需要拘泥于礼节，伽亚还是伸出了手。

　　“我的名字是伽亚。”

　　少女的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微微发凉。这似乎理所当然。

　　轻轻一握，还没停留多少触感，就从他的掌心滑开。

　　袖口留下了一丝淡淡的香气，像某种花香与果香的混合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莫名给人熟悉而微醺的感觉，却无从分辨。

　　等等，不是吧？

　　真的存在吗，这种恋爱小说里俗套的情节？因为太过标准，反而让人惶恐起来了。

　　再怎么也是现实，接下来可不会一见钟情啊。

　　到底是由什么香料制成的呢。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回转，响亮到吓人。

　　伽亚这才发现他自己的局促紧张。

　　还好刚才手没有出汗。

　　真是有点失态，多久没有这么难以启齿的情绪了。

　　像个活在安逸生活中所谓的浪漫主义者一样，变成以往自己看不起的情感过剩笨蛋了吗。

　　回过神来，年轻的少年不觉觉得自己有些定力不足。

　　自从一见到卡琳桠，他的心绪就一直集中在对方身上。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被彻底吸引住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这就是所谓上位者们从小用礼仪培养出来的气质吗？

　　不，不只是普通的上位者，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都无法与她相比。

　　是天生光明神赋予的力量吧。

　　毕竟，她是勇者，是集所有神明宠爱于一身的人类。

　　说到底，也只有诗歌能贴切地陈述这位宠儿了，虽然怎么想怎么矫情。

　　他对那些贵族高雅的玩乐当然不是很了解，根本没法将相遇的心颤倾注至短短的文字中。

　　竟然开始想这些东西，也真是有点可笑。

　　毕竟伽亚自认为是个追求实际的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对美有多么痴迷的家伙。

　　要是将对这位少女的形容告诉认识他的朋友，他们估计连下巴都会掉下来。

　　可这就是事实，好吧，承认也没什么。

　　在此之前，伽亚自己也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有着如此极具魅力的人。

　　而且犹如命运的安排，与他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如果不是一时兴起要用抽签仪式决定一个人陪着一同学习，勇者的身边怎么可能跟着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小见习骑士。

　　一时之间地位就被颠覆，刚刚检测出魔法天赋的伽亚简直要被这份惊喜弄得晕头转向了起来。

　　恰似经典的开场情节，真是戏剧性的展开。

　　像是舞台上给人设计好的演出，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好事呢？

　　因为要和这样奇妙的存在一起相处，脑袋忍不住被飘飘然的期待所填充。

　　打住，太过了。

　　得意忘形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没过多久克制住孩子气的想法，心情便平静了下来。

　　虽然在这个年龄本来严格意义上讲就属于孩子，但靠着年龄耍赖一类是贵族小孩的特权。

　　伽亚明白，他从来都没有资本对自己放松。

　　幸运只是一时，还是自身的努力能让成功持续出现。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照顾我了，伽亚。”

　　这个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亲口唤自己的名字。

　　看着那明明流露出些许客气的冷意，却带着莫名迷幻妖异色彩的笑颜，少年不禁一阵恍惚眩晕。

　　即刻回神，心底深处为这样没出息的自己尖锐地耻笑一下，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厌恶。

　　自顾自就失了神，只把眼界放得这么小，怎么可能办成大事。

　　比起区区一个拥有个人魅力的女孩，她勇者的身份才是更值得重视的。

　　没关系，往后共度的时间还很长。

　　自我安慰着，年轻的见习骑士暗暗希望。

　　形式上是作为陪读，其实他已经可以说是成为了内定的侍从人选。

　　日后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甚至不用专门怎么努力，伽亚就会顺顺利利地晋升为勇者身边的圣骑士。

　　而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达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哪怕一点，能够再接近一点就好了，跨越那无形空间的距离……

　　向她，向贵族，向拥有魔法的战士们，向一切统治的上位者们接近。

　　直到爬上王国乃至世界的顶端。

　　“是，勇者大人。”